摘 要:反諷是西方文論中最重要的范疇之一。近年來,在我國文學理論界,反諷這一敘事藝術運用的頻度越來越高。筆者認為,反諷不僅是一種修辭技巧,更是作家看待世界的一種方式,亦可認為是人類認識世界,對個體生命存在意義的追問,這也是反諷在當代文學語境中保持其獨特審美價值的原因所在。
關鍵詞:反諷 語境 價值 批判
一、西方文論史上反諷的流變
在西方文論史上,反諷通常被視為現代藝術的主要特征之一。接受美學代表人物耀斯認為:“小說作為一種文學樣式,其最高成就就是反諷性的”[1]。反諷不單單作為一種修辭格式,一種藝術的修辭策略被納入人們的視野之中,它更是一種思維方式,一種觀察世界的方式。
“反諷”是西方文學話語最古老的概念之一,但也是備受關注的概念之一,因為它“不僅有各種不同的表現形式,而且在概念上還不斷地在發展”[2]。反諷(irony)一詞來源于希臘文,原為希臘戲劇中的一種角色類型,即佯作無知者。“反諷”演變為一種常用的修辭格,這是人們常說的傳統反諷。19世紀上半葉,德國浪漫主義文學理論對反諷的概念進行了改造,使其從修辭學概念擴展為一種文學創作原則,此時的反諷加入了哲學元素,進入了浪漫反諷的時代。德國浪漫主義代表人物弗·施萊格爾認為:“世界在本質上即為矛盾,唯有愛恨交織的態度方可把握其矛盾整體的事實的認可”[3]。在他的浪漫主義詩學中,反諷并非是一種修辭方式,而是一種哲學思想,一種哲理反諷。在具體作品的變現中它打破了以往對于世界的單一的看法和作者單一的藝術道德價值觀,顯示出了對世界、對人生的辯證理解,從而具有了某種后現代的意味。20世紀出現的文學研究的語言學轉向,誕生了以布魯克斯為代表的新批評反諷。他給反諷下了一個最普遍的定義:“反諷是承受語境的壓力,因此它存在于任何時期的詩中,甚至簡單的抒情詩里。”反諷是“一種用修正來確定態度的辦法”[4]。布魯克斯將反諷提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位置,并且,他把語境理論引入反諷概念中,而不只是作為一種語言修辭格來看待,這一點非常重要。
二、反諷——語境壓力下的變形
反諷往往是在語境壓力下生成的,在文學作品中具有反諷意味的話語常常是雙層代碼之間相悖的結果。許多語言學家從語用學角度對反諷進行了研究和探討,英美新批評更是將語境的作用提高到無以復加的地位,在布魯克斯那里,反諷就是語境對于一個陳述語的明顯歪曲。
在語言的運用,結構的設置和歷史文化背景下產生的反諷呈現出多種類型,現就其常見的幾種反諷類型結合文本具體說明。
(一)言語反諷
這是最常見的反諷形式,通俗的將就是正話反說,比如在語言的運用上采取夸大或低調陳述,重復羅嗦的表述讓讀者感覺敘述者的言語出現了問題,效果是比直接陳述要深刻和尖銳的多,當然也有制造幽默的效果。如王朔的《千萬別把我當人》中的一段話:“‘寶味堂的菜有個特點,那就是寓教于吃,每道菜滲透著中國文化的博大精深,吃罷令人深思,不妨稱著‘文化菜,在這里吃一次飯,就相當于上了一次生動活潑的中國文化集錦課。縱觀世界歷史,一個民族的文化通過吃世代相傳地保存下來,我們還獨自一家,這也是我們民族數千年延綿不絕,始終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一個根本原因。”具有反諷意味的是,王朔的電視劇《渴望》本是嘲笑命運的不公正和所謂的“好人”性格的,播出后卻被認為是“善惡到頭終有報”的傳統劇目,王朔為此又專門寫了一篇題為《劉慧芳》的小說為自己的思想“平反”,最終卻不能扭轉人們的看法。
(二)戲仿
戲仿也被人們譯稱作戲擬或滑稽模仿,可以說,戲仿就是一種反諷模仿,它主要是模仿曾經比較流行的文體或句子,但作者真正所要傳達的卻與傳統文本相悖異。塞萬提斯的《堂·吉訶德》是就體裁模式進行反諷模仿的經典之作。它戲擬的對象是15、16世紀在西歐各國早已銷聲匿跡卻風靡西班牙的騎士小說。這種兼具喜劇性和悲劇性的作品,通過唐吉訶德主觀幻想與現實的反差在諷刺了主人公的同時也在頌揚著人類永恒追求的公平、正義和純真的愛情。
(三)視點反諷
視點反諷是指通過異常敘述者的獨特視角進行敘述,與人們所熟悉的慣常視角形成對照,產生反諷意義。有的小說擇取的主人公是人類中的一部分特殊成員,譬如精神失常者、死者、兒童等,以此為敘述視角展開敘述。馬克·吐溫的《哈克貝利歷險記》中的哈克是一名流浪兒,由于長期受到種族主義反動說教的影響,覺得不該幫逃奴的忙,但后來他寧愿冒著甘心下地獄的危險也要幫吉姆獲得自由,這一富有正義感同時具有叛逆精神的兒童形象在讀者心目中樹立起來并對種族主義謬論連一個孩子都蒙騙不了的事實給予了諷刺。
三、反諷在當代語境下的美學意義
隨著中國改革開放步伐的加快和經濟全球化的擴張,西方后現代主義文化對當代中國社會的滲透和影響日益明顯,這不僅改變著人們的生活方式,也沖擊著當代中國的文化規范和社會價值體系,在這種語境下,國內的文學作品已經帶有不同程度的后現代意識因素。反諷的意義早已超出了它修辭學上的本意,而是發揮著形而上,對傳統和現行的社會道德價值體系的顛覆和解構的功能。
反諷不僅是對個體的一種自省,也是對周圍一系列社會關系的自覺的價值批判。人是獨立的自由的個體,即使有統一的社會道德法制規范制度,但在每個個體的心靈視域中看到的世界都是相異的,因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敘述方式。在當代話語語境下,作家試圖超越人類生存的尷尬和思想局限,并在自我意識出現矛盾后,呈現出一種自我解構的敘事特點,又同時為生命尋求多種意義創造多個視界和多個視角,尊重來自不同層次和立場的話語。這樣的價值多元觀符合了人的全面發展的本性和社會文明進步的需求,也使當代小說具有更高的審美價值。
參考文獻:
[1]H·R·耀斯.審美經驗與文學闡釋[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7.P282
[2] [3]D·C·米克.論反諷[M].北京:昆侖出版社,1992.
[4]趙毅衡編選.新批評文集[M].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1.P379
[5]余岱宗.論新時期小說中的反諷修辭[J].青島科技大學學報.2004年第3期.
作者簡介:侯雨(1984.10-),女,文學碩士,主要研究方向:文藝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