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價格讓市場說了算

王思思

近期，長春、無錫、邯鄲等地天然氣價格悄然上漲。其中，長春將民用天然氣價格從2元/立方米調(diào)整至2.8元/立方米，漲價幅度達40%。與此同時，蘇州、南通、天津等地也召開了天然氣漲價聽證會，準備將天然氣價格上調(diào)9%？15%。

在一些城市，天然氣漲價前數(shù)日，關于天然氣漲價的消息便開始傳播，多地出現(xiàn)市民排隊集中購氣的現(xiàn)象，有人甚至一次就購買了3000立方米的天然氣，按照普通家庭每個月二三十立方米的消費量，幾乎可以用10年。

面對百姓“搶氣潮”，國家發(fā)改委價格司對傳聞進行了辟謠，但在一些地方反而成為了精準預言。一邊是權威部門的辟謠，一邊卻是買氣的大爺大媽們提著小板凳、揣著速效救心丸、擠破了燃氣公司營業(yè)網(wǎng)點的卷閘門。

價格倒掛

有一個政治學名詞叫“塔西佗陷阱”，或許可以用來解釋上述現(xiàn)象及其背后的原因。這個對公眾來說還略感陌生的詞匯，得名于古羅馬時代的歷史學家塔西佗。“塔西佗陷阱”通俗地講，就是指當公權力遭遇公信力危機時，無論說真話還是假話，做好事還是壞事，都會被認為是說假話、做壞事。在頻頻經(jīng)歷“蒜你狠”、“豆你玩”、“姜你軍”的時代，事關民生的能源價格改革問題，只要稍欠謹慎，任何一個舉動都有可能陷入此種惡性循環(huán)。

天然氣價格為什么“漲聲響起來”？官方的解釋是因為我國天然氣對外依存度高達28%，進口天然氣成本倒掛，導致天然氣的入戶價格低于出廠價。據(jù)有關方面提供的數(shù)據(jù)，以西氣東輸二線進口中亞天然氣為例，2012年前三季度，到達新疆霍爾果斯口岸的天然氣平均不含稅到岸價格為2.48元/立方米，但國內(nèi)天然氣出廠價僅為1.1元/立方米，每立方米虧損超過一半。

而媒體綜合分析認為，此輪多地天然氣調(diào)價屬于遲來的傳導。2010年6月，天然氣出廠價提高0.23元/立方米，但在國家發(fā)改委的要求和調(diào)控下，天然氣出廠價格上漲帶來的影響并未傳導到終端價格，天然氣價格大范圍調(diào)整的壓力被消解。

數(shù)據(jù)顯示，近五年來，在國內(nèi)天然氣上游價格上漲50%的情況下，終端均價漲幅只有24%，個別城市已有6年未調(diào)整過居民天然氣價格。

2012年冬，由于我國多地供氣緊張，天然氣價格調(diào)整重新被提出。也就是說，2010年出廠價上漲的效應傳導到了現(xiàn)在。無論是成本倒掛，還是價格上漲效應的延遲傳導，都反映了一個基本事實，即在國內(nèi)天然氣產(chǎn)能不足、高度依賴進口的前提下，扭曲天然氣的價格機制必然導致供需矛盾，從而產(chǎn)生倒逼天然氣價格調(diào)整的需求。

不可否認，中國除非像美國一樣用一場技術革命極大增加頁巖氣等非常規(guī)油氣的供給，否則天然氣漲價不可避免。然而，由于能源價格關乎國計民生，能源價格改革始終在平衡改革力度和居民承受力中進退維谷。

全國人大財經(jīng)委副主任委員彭森在今年全國“兩會”期間透露，全面實施天然氣價格改革、完善成品油價格形成機制等方案已制訂好，總的原則是由政府定價轉為市場定價。

讓市場定價

但是，回顧此前的能源價格調(diào)整，無論是水價調(diào)整聽證，還是階梯電價試點，“逢聽必漲”現(xiàn)象司空見慣。與此同時，能源供給成本不透明、市場管理監(jiān)督弱化、通貨膨脹壓力等在客觀上又加劇了民眾對能源價格改革的抵觸心？理，產(chǎn)生了越來越多的不安和懷疑。

于是把屢屢出現(xiàn)的油荒、氣荒等問題，以及因信息不對稱造成的搶購潮等種種“亂象”，都慣性地歸因于政府。網(wǎng)絡流行語言“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大家都不信”了，對政府公信力的“塔西佗陷阱”進行了調(diào)侃式的詮釋。

信任是建立良性社會關系及其和諧有序運轉的基礎。可以想見，當社會處于“低度信任”結構中，原本就舉步維艱的能源價格改革難度就會大大增加。“民無信而不立”，最終不可或缺的是一個“信”字。如果不在“信”上做好文章，能源價格改革難免滑入“塔西佗陷阱”。

要跨出能源價格改革的“塔西佗陷阱”，首先，我們要樹立逐步理順長期扭曲的能源要素價格的目標，要按照新一屆政府轉變政府職能的改革方向，盡可能減少政府在能源定價上的人為干預，把定價權更多地交還給市場。

我國政府應通過建立市場化定價機制、透明化能源生產(chǎn)成本、實施公平有效的價格補貼政策和鼓勵多元化的能源投資，抑制行政干預過度等非市場化因素蔓延，使市場這只“看不見的手”在價格形成中起到主導地位，在資源配置中起到基礎性作用，逐步建立起真正反映資源稀缺程度、市場供求關系和環(huán)境補償成本的能源價格體系。這樣，既有利于解決和疏導價格扭曲引發(fā)的各種矛盾，平息民眾的各種非議，也有利于能源的高效利用，通過價格杠桿更好地促進企業(yè)和個人的節(jié)能行為。

其次，我國政府要形成能源價格改革的明確時間表。能源價格改革雖每每在《政府工作報告》中作為重要議程提出，卻常常因為各種顧慮而投鼠忌器，一而再、再而三地淡化或擱淺。當“摸著石頭過河”的改革遭遇阻力時，往往會被解讀為利益集團左右政府決策，既損害政府形象，也損傷民眾對政府的信任。“小步快跑”也罷，“小步慢跑”也罷，只有跑了，才能到達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