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卓瑪：簡樸生活的倡導者和踐行者

王二

大唐卓瑪閱讀《瓦爾登湖》不下10次，被《瓦爾登湖》所描述的寧靜生活和梭羅大道至簡的生命思考深深吸引，并不自覺地成為梭羅主張的簡樸生活的倡導者和踐行者……

像梭羅那樣生活和思考

1845年4月，畢業于美國哈佛大學的中學教師梭羅手拿一柄斧頭、一本書、幾棵土豆和幾把大豆，只身一人來到一個無人居住的湖邊山林，開始了他為期兩年又兩個月孤獨簡樸的山居生活。這是他對其時美國工業文明帶來的喧囂對人類生存環境、人性不斷侵蝕心懷憂慮之余做出的最極致的批判行動。梭羅認為，假如人們能過宇宙法則規定的簡樸生活，就不會有那么多的焦慮來擾亂內心的寧靜。

一百多年后，梭羅根據這段經歷和思考所得寫成的《瓦爾登湖》被一個名叫大唐卓瑪的中學教師在阿壩州金川中學圖書館偶然遇見并如獲至寶。此后數十年，大唐卓瑪閱讀《瓦爾登湖》不下10次，被《瓦爾登湖》所描述的寧靜生活和梭羅大道至簡的生命思考深深吸引。并不自覺地成為梭羅主張的簡樸生活的倡導者和踐行者。

養生之要莫過養心，遵循宇宙自然法則，忠實于來自大自然和內心的聲音，用簡單取代繁瑣，行動取代抱怨，愛取代恨，讓生活簡樸起來，讓心靜下來，這是環境和人性被嚴重侵蝕和污染的今天我們應該具備的生活哲學和養生哲學。

實際上，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先哲們已經認識到精神調攝在養生防病中的重要作用，并提出了許多具體的養生方法，如老子提出要“見素抱樸”、“少私寡欲”、“致虛極，守靜篤”；莊子則進一步指出“平易恬淡則憂患不能入，邪氣不能襲，故其德全而神不虧”；孔子提出了“仁者壽”、“大德必得其壽”，強調道德修養在養生祛病中的重要作用。《黃帝內經》在繼承先秦諸子養生思想的基礎上，較為系統地確立了精神調養的理論和方法，認為“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故主明則下安，以此養生則壽”，強調了心神在人體生命活動中的重要性。

必須提及的是，梭羅也深受東方文化的影響，在《瓦爾登湖》一書中，他就多次引用《大學》、《中庸》、《論語》等名著中的經典句子。從某種角度上。我們可以把《瓦爾登湖》看成是一本由西方學者融合東方思想，預見性地寫給今天的東方人的養生書籍。

匍匐在阿壩那片土地上

每個人的生命中都需要一個瓦爾登湖，它是我們終其一生苦苦尋找的答案。大唐卓瑪的瓦爾登湖就是阿壩州那片神奇的土地。從8個月大跟隨父親來到藏區，卓瑪的一生就和這片土地緊緊相聯，互為依靠。作為藝術家，她是幸運的，她可以借助手中的畫筆書寫對這片土地深沉的愛與悲傷。談及對這片土地的情感，她用了“匍匐”這個詞。在我看來，沒有比這更好的詞了。以匍匐的姿態貼近大地，傾聽自然的聲音，感受泥土的溫度，就像梭羅在瓦爾登湖邊那間簡陋的小木屋里傾聽自然，傾聽生命一樣，內心豐盈而不孤獨。梭羅說：“我并不比湖中高聲大笑的潛水鳥更孤獨，我并不比瓦爾登湖更寂寞……我并不比一朵毛蕊花或牧場上的一朵蒲公英寂寞，我不比一張豆葉，一枝酢醬草，或一只馬蠅，或一只大黃蜂更孤獨。我不比密爾溪，或一只風信雞，或北極星，或南風更寂寞，我不比四月的雨或正月的溶雪，或新屋中的第一只蜘蛛更孤獨。”

汶川大地震改變了一切。震后余生的卓瑪親眼目睹了強烈地震對藏區自然環境、人文生態造成的永久性破壞，眼睜睜看著許多鮮活的生命毀于一瞬。出于藝術家的本能，念及我們周遭日益維艱的生態環境和慌亂無序的心靈狀態，她問，在下一次大自然施以報復之前，我們還能給未來留下什么？她重讀梭羅，重讀《瓦爾登湖》，更深刻地發現，梭羅早在170多年前就指明了方向。梭羅說：“不必給我愛，不必給我錢，不必給我名譽，給我真理吧。”真理是什么？真理就是遵循自然法則，尊重自然，尊重生命，回到自然中去，過最簡樸的生活，“城市是一座幾百萬人一起孤獨生活的地方”、“我在心中惦記著另外一種人，他們似乎外表闊綽，但其實是所有社會階層中窮得最叮當響的，他們積攢了一些閑錢，卻不知如何去用它，也不知如何去淡漠它，因此，反倒給自己打造出了一副金銀做的腳鐐。”“一個階級的奢華全有賴于另一個階級的貧困來得以維持。”

經歷大地震后的卓瑪像梭羅希望的那樣，以一種近乎英雄主義的孤身生命體驗，證明一個人的生存所需要的其實真的很少，并設想用自己的生命感悟去阻攔文明人迅速滑向奢侈的陷阱：她踐行環保，帶領阿壩師專的學生們去景區撿垃圾，剛撿完，又有人扔，他們再撿，她說，“一群人總有揀不完的時候，但我們持續不斷地去做，總會影響到越來越多的人”；2009年她奔走在北京、成都兩地。籌辦以“帶上你的翅膀—云朵中的祈福”為主題的關注文化、自然生態的系列公益藝術活動，過度疲勞之余終于大病一場，在鬼門關上轉了一圈后才得以生還；她繼續用畫筆書寫藏區，記錄她成長于斯的那片熱土。她的油畫依舊色彩飽滿，干凈透明；她毫不忌諱地批評藝術圈內“因變質而散發出來的陣陣腐氣”，她認為許多當代藝術已經走得太偏太遠了，她認為藝術應該向回看，往內心看，回到家、家園、故土、鄉村這些最樸素的所在，用最簡樸的方式拷問我們生存的周遭環境。

因為簡單所以快樂

就像梭羅否定他在瓦爾登湖的山居生活是一場孤獨難耐的寂寞苦旅一樣，卓瑪在踐行她的簡樸生活法則過程中同樣快樂而滿足。

清明節前夕的某個周末，我們前往都江堰造訪卓瑪的新家。汶川大地震讓她和先生失去了辛苦大半輩子建起來的家以及許多畫作。往后幾年。一家三口頻繁搬家，“居無定所，隨時在路”。

卓瑪的新家在四月的陽光里春意盎然。我們去的時候她正在汗流浹背地擺弄剛剛買回來的整整一三輪車鮮花，她運用藝術家的巧妙心思，把這些花分別發配到陽臺、樓梯轉角等它們各自該杲的位置，一眨眼，她就把整個春天都請到屋子里了。她的臉上也是春意滿滿，快人快語地接待了四批不斷來訪的客人。盡管她似乎沒顧得上梳洗。

利用隨后她到成都參加畫展的機會。我們做了補充采訪，其中一個問題是，“假如你有一個完全屬于自己的24小時。不考慮你的教授、畫家、公益活動推動者等等多種身份，你最想干什么，最愿意過一種什么樣的簡單生活？”

她說她會起個大早，像大多數早上一樣，給先生和女兒準備一頓營養早餐，要有特制的姜汁水，要有親手烙的大餅。然后去爬山，采回茶葉，親手炒制，按茶葉不同的品質分裝在不同的茶盒，并給它們分別命上卓瑪一號、卓瑪二號、卓瑪三號的名字。在她的新家，我們就品嘗過她親手炒制的“卓瑪系列”今春新茶。至于口感，我誠實地說，至少有春天的味道。

接下來她會一邊打坐念經，一邊做些針線活，找出女兒和自己穿破的襪子，一針一線把洞給縫上。

梭羅說，“你最富的時候，倒是最窮。愛找缺點的人就是到天堂里也找得到缺點。夕陽反射在濟貧院的窗上，像射在富人家窗上一樣光亮。我只看到，一個安心的人，在那里也象在皇宮中一樣，生活得心滿意足而富有愉快的思想。”

卓瑪也像那個安心的人，內心透明，簡單快樂。試舉一例：第二次訪問那天，晚飯后她陪一個外省來的朋友逛琴臺路，逛到一家服裝店腳就生根了，耗近兩個小時，終于淘得兩件她自稱“不得不買”的衣服，這才發現自己居然沒帶錢包，只好從朋友那兒借來400元現金付款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