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自然犯與法定犯分類的質疑

馮書陽　武麗梅

【摘要】一般認為，自然犯與人們的社會倫理觀念聯系緊密；法定犯與人們的社會倫理觀念無關，只是由于違反了法的禁止性規定，所以才成為犯罪的；在罪刑法定原則下，進行自然犯與法定犯的劃分值得懷疑；認為法定犯與人們的倫理觀念無關是不恰當的，其與自然犯的區分也不應該限制在這一點上；自然犯與法定犯可歸屬于刑事犯之中。

【關鍵詞】自然犯；法定犯；行政犯；罪刑法定

一、自然犯與法定犯的劃分

自然犯與法定犯作為犯罪的一種分類方式，在談及這對范疇時，也常提及與法定犯聯系緊密的另一個概念，即行政犯。通過考察筆者發現，目前我國刑法學界通說理論認為法定犯與行政犯是同一概念。一般的著作，在犯罪分類問題上基本上都會提及自然犯（刑事犯）與法定犯（行政犯）這對范疇。如有學者認為：“所謂自然犯是無須法規范它本身有罪惡性的犯罪；所謂法定犯，被認為是它本身無罪惡性，由法律所規定的的犯罪。違反基于達成行政目的的命令、禁止而被處罰的行為叫行政犯。行政犯的概念與法定犯的概念被認為大體是同樣的，刑事犯與行政犯的區別被認為同自然犯與法定犯的區別大體相同。”①有學者認為“法定犯或稱行政犯，違反行政法規之各種取締罰則而構成的犯罪，其行為實質，并非當然有侵害社會秩序的性質，大都是為了適應形勢的需要，或為貫徹執行行政措施，而對違反行政法規者必須加以行政處罰。這類犯罪僅為行政上的目的而特別規定的，故而又稱為行政犯。”②有學者認為：“侵害或者威脅法益的行為同時也違反了倫理道德時，這種犯罪就是自然犯；侵害或者威脅法益的行為沒有違反倫理道德時，這種行為就是法定犯。還可以說，一般人容易認識到其危害性質的犯罪就是自然犯；一般人難以認識其危害性質的犯罪就是法定犯。”③此外，還有一些學者將自然犯與刑事犯作同一認識，將法定犯與行政犯作同一理解。④

通過考察發現我國通說理論認為，自然犯與刑事犯等同，而法定犯與行政犯等同。在自然犯與法定犯的區分上，采用的標準主要是是否違反了我們所認同的社會倫理道德。如果違反了社會倫理道德那就是自然犯或者是刑事犯；如果沒有違反倫理道德而是由于法的禁止那就是法定犯或者是行政犯。

二、對自然犯與法定犯分類的質疑

（一）罪刑法定原則下的解析

“近代刑法學之父”費爾巴哈在1801年的教科書中，用拉丁語以簡明的法彥形式對罪刑法定主義作了至今仍膾炙人口的如下三原則：A.無法律則無刑罰；B.無犯罪則無刑罰；C.無法律規定的刑罰則無犯罪。⑤既然沒有法律的規定，就不會有犯罪與刑罰，那么應當不存在“自然犯”與“法定犯”這樣的犯罪分類方式，而是所有的犯罪都應當被稱之為“法定犯”。因為，如果沒有法律的規定，就不會有犯罪，否則就違反了罪刑法定原則的基本理念。據此，本文以為我們懷疑這種分類的正當性的理由就是充分的。

（二）法定犯與社會倫理的關聯

日本學者板倉宏認為：“即使是行政法規，在其制定的背后也存在著社會的、政治的、經濟的等所有方面的因素。因此，違反行政法規之行為的反倫理性，并不要求達到社會一般的認識程度，但達到相當程度的情況也不在少數。關于用法規來禁止某行為違反則加以處罰這種情況，或多或少都認為該行為是反倫理性的，通常情況下，這一點都是與其社會性背景相符合的。而僅憑一紙法令的有無就會增減其反倫理性的情況終究還是不多。”⑥由此可見，法定犯并非與我們的社會倫理規范無關，只是相對自然犯而言，其倫理色彩較輕，與自然犯的倫理性相比，相對為我們所不容易認識到而已。事實上，自然犯與法定犯的轉化也說明法定犯與社會倫理有一定的關聯。否認法定犯的反社會倫理性是不合適的。

（三）自然犯、法定犯與行政犯的歸屬

我國通說理論認為，自然犯無需法律的規定，以社會倫理的非難為內容；法定犯是由于法律的禁止才成為非難的對象的，并且將自然犯與刑事犯等同，將法定犯與行政犯等同。筆者以為，將自然犯等同于刑事犯，將法定犯等同于行政犯有很大的疑問。從刑法典的規定來看，犯罪與刑罰是由刑法來規定的，從規定的罪名來看，既有許多自然犯，也有大量的法定犯。犯罪是在刑事法領域中探討的，在罪刑法定原則下，如果未有法律規定，即使具有嚴重社會危害性的行為也不得成為犯罪，不能被定罪處刑，這也說明，犯罪需要法律作出明文規定，而在我國，這一任務只能由刑事法去進行和完成。既然犯罪與刑罰是由刑事法律所規制的，那么這些犯罪就可以被稱為刑事犯罪，即刑事犯。因此，筆者以為，自然犯與法定犯作為犯罪的一種分類方式，其是在刑事犯罪領域進行的劃分，所謂的自然犯、法定犯只不過是刑事犯的組成部分，二者也是刑事犯，而刑事犯包括自然犯與法定犯。關于法定犯的概念，首先其是由于法律的禁止規定才成為犯罪的，這一點是可取的。但是與我國立法實際相結合，我們對法定犯的概念界定不能純粹的只從性質上著手，還要顧及危害行為的嚴重性程度。其次，對法定犯的概念定義應當不僅僅局限于行政法規層面，應強調“一次法”規范的違反，這些“一次法”包括經濟法、行政法、民商事法、財稅法等法律法規。在定性定量的犯罪概念模式下，筆者以為可以對法定犯做這樣的表述：法定犯首先是違反國家經濟、行政等一次法法律、法規的，其次是具有刑事違法性的、嚴重危害社會秩序的依照刑法需要承擔刑事責任的行為。既然行政犯也是刑事犯罪，那么對行政犯的界定應當重點考慮其與行政法律、法規的密切關系，作為刑事犯罪，對行政犯的定義也要遵循定性定量的模式，否則就會出現與刑法規定不一致的情況，可以對行政犯作以下表述，行政犯是指違反行政法律法規的、具有嚴重社會危害性的、依照刑法應當受刑罰處罰的行為。筆者以為，國內外學者從刑事法的角度對行政犯的概念所做的表述是可取的，如果像有些國內外學者認為的行政犯只是行政違法、需要科處秩序罰的行為那樣，那么行政犯只是行政違法行為，不具有刑事違法性和應受刑罰懲罰性，在我國的情況下，其也不具有嚴重的社會危害性，當然不會成為犯罪，那既然如此，為何又冠以“行政犯”之名，也許這也是造成自然犯、法定犯與行政犯理論混亂的一個原因。據此，本文以為，自然犯與法定犯作為一對范疇，二者都可歸屬于刑事犯，對行政犯而言，其也只不過是法定犯中的一類，因此，行政犯可以歸屬于法定犯，自然犯與法定犯可歸屬于刑事犯。

注釋：

①馬克昌：外國刑法學總論（大陸法系）[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4）：59.

②陳興良主編.刑法各論的一般理論[M].內蒙古大學出版社，1992：74～75.

③張明楷.刑法格言的展開[M].法律出版社，1999：207.

④李曉明.中國刑法基本原理[M].法律出版社，2005（3）：200～201.趙秉志，鮑遂獻，曾粵興、王志祥.刑法學[M].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6）：75～76.曲新久.刑法學[M].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9（1）：68～69.

⑤陳家林著.外國刑法通論[M].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2009（9）：32～33.

⑥郭晶.刑事領域中法定犯問題研究[M].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9（1）：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