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遐思

朱小軍

癸巳年初，東風通信公司總部遷至漢陽沌口，時值東風總部在漢召開年終工作會，東風通信公司總經理張強、黨委書記雷興發專門邀請參會的十堰管理部下屬單位的黨政領導到他們新落成的業務中心參觀。走進寬敞明亮的業務大廳，看見那琳瑯滿目的通訊設備，聽見專家如數家珍般的功能介紹，令在場觀摩的人們為通信公司今年來跨越式發展驚嘆不已，也勾起我一些關于電話的遐思。

記得我們上世紀六十年代初的小學課文中，有一篇關于農村中電話的描述，一位父親從三十里外給家中的孩子打電話，囑咐說是買到了好看的書，很快會托人帶回來。課文中宣傳的是社會主義新農村生活中電話給農民家庭所帶來的愉悅與便利。估計那篇課文中所指的應該是手搖并通過人工接轉的老式電話機。而我清楚地記得早在上世紀五十年代末，我們家中就赫然擺放著一部由“公家”給安裝的帶數目撥號的黑色電話機。那個年代能有電話機的家庭不多，我們家也就成為同齡小朋友所羨慕的地方，只是這種羨慕沒維持多久，隨著父親的“劃右”，我們家中的電話機也被拆除了。

由于那個年代通訊事業落后，人們需用電話時，就要到街頭巷尾的公用傳呼電話機上去打。記得通話價格每分鐘市內傳呼要八分錢，在當時是“過個早”的費用了。若是打長途則是按距離的遠近論時計費，一通電話下來，一般是一天生活費的價格。至于國際長途，就需要到郵電局的專門電話間里去打了，價格就更高，一般家庭是不敢問津的。由于電話費用的昂貴，那個年代人際之間的聯系更多的是依賴郵寄通信的方式。真的很懷念那寫信的年代，當接到一封期盼已久的家書，那種溫馨的感覺和持久的滋味，是難以言狀的。而收到心儀的姑娘或小伙寄來情書時的幸福感覺，更是今天手機時代的年輕人難以想象得到的。

電話再次進到我家是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的事情。1986年，已在東風十堰基地工作了十五個年頭的我被提任東風汽車運輸處組干科科長。很快，家中給安裝了一部電話機，雖然是需總機轉接的四位數字的程控電話，也著實令我家中頓時“顯赫”起來，因為按當時規定只給享受“正科級”待遇的安裝家庭電話機。我特意請人訂做了一個高腿支架，將這部電話機置于家中最顯眼的地方，使它成為我們家最貴重的擺設。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隨著光纖技術的普及運用，我們國家通信事業進入了快速發展時期。程控電話迅速地被取代，家家戶戶幾乎是一夜之間都通上了直撥電話，家庭之間的電話問候，鄰里親友間的電話拜年也隨之成為時尚。到九十年代中期，那種似磚頭般笨拙的手機開始出現在老板大款們手中，繼而各類新款手機也相繼進入百姓家庭。在此時期內曾有一段“BB傳呼機”的過渡，一時間滿大街“BB”聲亂響，商場影院以及街頭巷尾，人們四下尋找著回電話的地兒。當然，腰間既“挎BB機”，又挎著手機的人，此時則成為社會“顯貴”。不過也就“顯貴”了個兩三年時間吧，隨著手機漲潮般地在百姓家庭普及，“BB機”瞬間被“蒸發”得銷聲匿跡了。至今，我家床頭柜里還有兩個BB機似文物般躺在那里，90后們見到竟不知其為何物。

電話從昔日富貴豪宅進入到尋常百姓家，為人們生活帶來的便利是顯而易見的。我想郵局應該有更深刻的體會，現在哪里還有人去寫信了呢？視頻通話技術真正實現了“天涯若比鄰”。在現實生活中，從生意咨詢到起床叫醒，從購物訂餐到征婚聊天，什么都可以通過電話來解決，以致不良之徒也開始打起電話主意，衍生出“響一聲”、“冒充公檢法”，甚至“越洋欺詐釣魚”電話來。現如今的電話功能也越來越多，特別是手機功能，極大地滿足了年輕人好學好動的心理，也較大地占有了他們的時間和眼球。對大多數上年齡的人來說只是會些傳統的手機接聽功能。發短信對許多老齡人來說就十分困難，至于那些藍牙、上網之類則更是無法解決的難題。所以在面對那些擾人騙人的電話、短訊時，他們除了氣憤，就還是氣憤了。

隨著通訊技術的迅速“換代”，似乎我們的生活亦被“換代”。家中陳舊的座機再也顯不出什么“高貴”，倒是多少有點淪為“雞肋”之嫌。“電話拜年”已不那么熱門，人際間隨著高樓深宅的矗立，原本通過電話溝通的渠道也悄然地封門堵塞起來。我回憶一下家中電話，真正用于人際交流的極少，往往是欲言還休，電話聽筒舉起，又還是放下了。我愛人一直都是嘟嘟囔囔地要將家里那部電話座機給拆掉，理由是現在還有幾戶人家用座機的？她的抱怨的確是有依據，據我所知的同學同事，鄰里街坊之中許多都放棄了座機，用手機取而代之了。

倒是隨著家中老人的年齡增長，電話成為晚輩與長輩們溝通的重要工具。我家居武漢的老父母親晚年時候每個周末我都要從十堰給他們打一陣長時間的家常電話，從而使我們之間距離，融入了親情。后來隨著父母的先后病重，我每天都要與他們通一次電話。據在父母身邊陪護的我大姐回憶，每次老人接過我的電話，如同一劑良藥，老人要安詳滿足好一陣時間。當然，電話畢竟不是良藥，最終老人還是先后離世。我們家中電話又沉寂下來。身上的手機足以應付內外諸事，竟至于到最后每個月電話單上僅是幾元錢的座機費了。終于，精于理財的愛人，提出了要拆除座機的“通牒”。

我當然是拒絕了拆除電話機的要求，因為電話總是有它存在的價值，電話應該在家庭中占有一席之地，不說電話還有應急報警的功能，還有親朋好友之間聯絡感情的特殊作用。哪怕僅僅是房間里的一件擺設裝飾也是需要的。更何況電話曾經帶給我們那么多的生活愉悅，我們只要看見電話機，就可以勾起過去歲月許許多多的美好回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