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歐洲文藝復興時期的著名英國作家莎士比亞一生共創作了154首十四行詩,其中最膾炙人口的一首就是第十八首《能不能讓我來把你比作夏日》。屠岸先生的譯本處理精當,體現了原詩音、形、意的三美,但仍有美中不足之處,本文深入分析屠岸先生的譯本旨在對英詩漢譯策略有所啟迪。
關鍵詞:莎士比亞Sonnet18;英詩漢譯;音韻;形式;意境
莎士比亞的第十八首十四行詩結構嚴謹,韻律和諧,讀起來節奏鮮明,抑揚有致,在形式上一改傳統的意大利十四行詩的四四三三體,而是采用了四四四二體,即三個四行和一個雙偶句。在充分的鋪墊之后,用兩句詩結束全詩,點明主題。現將這首詩的音步劃分如下,通過對其格律的分析,來展現其結構之精巧。
1.Shall I /compare/thee to/ a sum/mers day?
2.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3. 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
4. And sum/mer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
5. Sometime/ too hot/ the eye /of hea/ven shines,
6. And often/ is his /gold com/plexion dimmd;
7. And eve/ry fair /from fair/ sometime /declines,
8. By chance,/ or na/tures chan/ging course,/untrimmd;
9. 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
10. Nor lose/ posses/sion of /that fair/ thou owst;
11. Nor shall/ Death brag /thou wan/derst in/ his shade,
12. When in/ eter/nal lines/ to time/ thou growest;
13. 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 or eyes /can see,
14. So long/ lives this/, 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
這首詩的格律是嚴整的抑揚格五音步。每行有十個音節(五個音步,詩中用“/”劃分),其韻式為abab cdcd efef gg,如每行的結尾“day-may”、“temperate-date”、“shines-declines”、“dimmd-untrimmd”、“fade- shade”、“owst- growst”和“seethee”都構成押韻。
屠岸先生的譯文對此詩的格律處理得十分恰當。十四行詩所用的格律對英語讀者來說是習以為常的,而對漢語讀者來說,就顯得陌生奇怪了,主要是英漢語言的差異對讀者的語言思維和接受習慣的影響。屠岸先生在充分考慮到英漢語言的差異和各自的特點的基礎上,采用了形式上的“以頓(或音組)代步”,一行五個音組,具體劃分如下。
能不能/讓我來/把你/比作/夏日?
你可是/更加/可愛/,更加/溫婉;
狂風/會吹落/五月里/開的/好花兒,
夏季/租出的/日子又/未免/太短暫:
有時候/蒼天的/巨眼/照得/太灼熱,
他那/金彩的/臉色/也會/被遮暗;
每一樣/美呀/,總會/離開美/而凋落,
被時機/或者/自然的/代謝/所摧殘;
但是你/永久的/夏天/決不會/凋枯,
你永遠/不會/失去/你美的/形相:
死神/夸不著/你在他/影子里/躑躅,
你將在/不朽的/詩中/與時間/同長;
只要/人類/在呼吸/,眼睛/看得見,
我這詩/就活著/,使你的/生命/綿延。(屠岸譯)
這樣,譯詩的節奏就極大限度地做到了與原詩一致,且在腳韻上也盡量貼近原詩,但也做了適當的變通。語言上避免了生硬的歐化語法,采用了朗朗上口的現代漢語翻譯。
詩作的第一行“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使用了明喻和設問兩種修辭手法。
明喻是對表面上不相似的東西進行明確的比擬,找出兩者的相似之處。夏天和“你”的相似之處就是美的體現。這一句同時也是一個設問句,即它形式上是個疑問句,但不需要作答,因為它的答案本身就很清楚。也就是說,詩人提出這個問題來并不是需要做回答,而是要表達“我要將你比作夏日”的意思。這樣的設問,比直接用陳述句“I shall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要巧妙得多。設問的語氣要更加委婉禮貌。另外,“shall I”屬于弱強格,這符合詩作五步抑揚的格律要求,如果用陳述句“I shall”就變成揚抑格了。莎翁這種別具匠心、一箭雙雕的安排,譯者必須將其在譯作中體現出來,故須保留明喻和設問的修辭格。屠岸先生譯為“能不能讓我來把你比作夏日”,處理得恰到好處。
詩作第三行“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中“darling”是“親愛的,可愛的”之意。詩人把“buds(花蕾)”人格化了,表達了詩人對花蕾的一種欣賞和愛憐的感情。但譯文中并未將這一層意味表達出來,筆者認為可以考慮修改為“狂風會吹落五月里輕吐的嬌蕊”,改動后仍為五個音組,不影響詩的節奏感。且從押韻上來看,比改動前更符合原詩用韻的嚴整。
第四行“And summer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中“lease”表示租賃使用期,期限;“date”表示持續的時間。這兩個詞是法律用語,意思是把夏日比作房屋,是向大自然借來的東西,因此它的使用期是有限的。詩人在此行中用“lease”一詞十分形象生動,這樣一種暗喻的修辭手法在翻譯中應予以體現,才能保持原詩的形象。屠岸先生將此句譯為“夏季租出的日子又未免太短暫”,保留了原詩的形象,傳達了原詩的意境,做到了形神兼似。
第五行“Sometime too hot the eye of heaven shines”中“the eye of heaven”運用了擬人的修辭手法,將天空比作是人,它是有眼睛的,也就是指太陽。這個擬人的手法延用到了下一行“And often is his gold complexion dimmed”中的“complexion”一詞上,“complexion”指“膚色,臉色”,只有人才能談到臉色,所以詩人把太陽也擬人化了。屠岸先生所譯“有時候蒼天的巨眼照得太灼熱,他那金彩的臉色也會被遮暗”完全保留了原詩的擬人效果。
第七行“And every fair from fair sometime declines”用到了雙關的修辭手法,這里的雙關是利用了同一個詞的不同意思。這個詩行里的兩個“fair”含義不同,第一個意為“美的人或物”,而第二個的意思則是指“美本身”。屠岸先生譯為“每一樣美呀,總會失去美而凋落”,重復使用“美”一詞來達到“fair”在原詩中重復的效果。
第八行“By chance, or natures changing course, untrimmd”是說世上很多美好的東西,終究難免會因為遭受意外的摧殘或在自然的世事變遷中變得“物是人非”而不再美麗。這里的“by chance”是指“偶然地,意外地”。“natures changing course”指自然的變化過程。兩者一個偶然,一個自然,是兩種摧垮美麗的力量。屠岸先生將“by chance”譯為“被時機”,筆者認為是不太恰當的。“時機”是一個褒義詞,一般漢語讀者會想到“抓住時機”,而這里講的卻是摧毀美好事物的偶然力量。筆者建議改為“意外地,或因自然的代謝而衰殘”。
第九行“thy eternal summer”中的“eternal”這個詞運用了夸張的修辭手法,夸張就是言過其實,一般為了強調。根據自然規律,每一種美的事物都將逐漸喪失其美麗,那么詩中人的美麗又怎么能永恒呢?屠岸先生在這里做了直譯的處理,保留了夸張的修辭格。
第十行“Nor lose possession of that fair thou owst”屠岸先生譯為“你永遠不會失去你美的形相”。“形相”一詞比較具體形象,有畫面感。
第十一行“Nor shall Death brag thou wanderst in his shade”屠岸先生譯為“死神夸不著你在他影子里躑躅”。死神不能夸耀的原因是:盡管根據自然規律“你”有朝一日會被死神的陰影所籠罩,但“你”將在我的詩句中獲得永生,死神僅僅能讓“你”肉體毀滅,這沒什么值得夸耀的。翻譯時,屠岸先生仍做了直譯的處理,保留了原詩的意境和音韻。
第十二行“When in eternal lines to time thou growst”屠岸先生譯為“你將在不朽的詩中與時間同長”。“同長”一詞選用得極妙,貼切而傳神地再現了原詩中“to time thou growst”的意味。此外,本句末的“長”無論讀“zhang”還是“chang”都可押韻,增添了譯文的語義容量。
莎翁的最后兩個詩行指出摯友將與此詩共存。表明詩人堅信自己的詩會被千古傳誦并具有巨大的威力,能令“你”在詩句中永生。屠岸先生譯為“只要人類在呼吸,眼睛看得見,我這詩就活著,使你的生命綿延。”完全符合詩人的語氣和口吻。
在進行英詩漢譯時,要想譯文在音韻、形式和意境等方面都能同時再現原文的風格與特點,是很難的,但也并不是不可能的。莎翁的這首十四行詩被許多名家翻譯過,屠岸先生的譯本屬大家手筆,兼顧了原詩在音韻、意境、風格等方面的特點。然而,美中不足之處也是很明顯的。由于莎翁所用語言是十六世紀的英語,屠岸先生的漢語白話譯本對原詩古典、華美的風格有所減弱。其中有一些詞語是非常口語化的,比如“好花兒”、“呀”等,雖增添了詩的節奏感,卻在某種程度上丟掉了風格美。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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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許淵沖.翻譯的藝術(論文集) [ M ] .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1984.
(作者簡介:儲艷紅,女,文學碩士,天津財經大學人文學院外語系助教,研究方向:語言學,詩歌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