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一座微小的茶館演繹著一個龐大的現實世界,作者用以小顯大的藝術手法,為我們展現了一幕時代與人生的絕唱。以小人物剖析大世界的藝術張力,彰顯了時代人物的悲劇,以小人物小動作揭露大社會的藝術表現力,表現了一幕人性的悲劇;以小布局彰顯大世界的藝術的表現力,展露了一幅血淋淋的現實世界。
關鍵詞:《茶館》;大小之辯 ;話語蘊藉
老舍,作為一名時刻關心著中國底層人民生活疾苦的“人民藝術家”,以自己幽默的筆調,犀利的筆法,雕刻著歷史的車輪,在那段布滿痛楚的銹跡斑斑的車轍里,吶喊著底層人民的呼聲,他揮起由人民血淚凝結而成的皮鞭,狠狠地向那段“瘋狂”的歷史砸去,隨即而濺起的是帶著血腥味的膿水,滾滾的歷史依舊在向前走動著,而老舍的“鞭子”卻依舊在空中高揚著,時刻警醒著中華民族那根麻痹的神經。
1949年10月13日,老舍從舊金山登船。啟程回國,這是一次不平常的海上旅行,面對太平洋的滾滾波濤,老舍的思緒久久難以平靜。12月9日早晨,當船進入大沽口的時候,老舍望見了海河兩岸的黃土地,望見了海河中的冰雪,他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眼淚奪眶而出,熱情地接待,滾熱的飯菜,他感到了祖國、人民、家庭的溫暖,當他面對新北京,老舍不由得淚眼朦朧。
面對今天的新北京,老舍不由得想起了記憶中的那個北京,“它是那樣的充滿了矛盾,它美麗,它衰老;它活潑,它雜亂,它安詳……”(《老舍文集》)記憶的痛楚猶如一刺魚鯁,深深地扎在了老舍的喉嚨,意欲吐之卻難忿其恨。1957年,《茶館》與讀者見面。《茶館》以北京的一個大茶館為背景,描寫了清末、民初、抗戰勝利以后的三個不同時代的社會生活。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的近代中國,這三個時代都是歷史的轉折關頭——大清王朝、軍閥統治、國民黨政府的行將崩潰的前夜。社會的混亂動蕩、黑暗都達到了無以復加的嚴重地步。《茶館》三幕戲,每一個寫一個時代,作者以現實的藝術手法,為讀者再現了一個逼真的現實世界。
含蓄靈動、深邃雋永的話語
人們常說:“文學是語言的藝術”,這當然沒有錯,因為文學正是由語言來構成的,不過,嚴格說來,在具體的文學活動中,文學作為具有審美屬性的語言藝術,都是以話語的方式存在的。根據法國思想家福柯的研究,話語是指語言結構和言語結構結合而形成的更豐富和復雜的具體社會形態,是指與社會權力關系相互纏繞的具體言語方式。意識形態是話語和現實社會生活復雜的聯接場,是指人們的社會話語與人們所處與其中的現實社會關系的具體而又復雜的聯接方式。
當話語以文本的形式表現在文學作品中時,便以各種形式呈現出來,文字是其憑借的基本材料,而動作、心理、表情、布景等也是不可或缺的方法與媒介。下面就來分析《茶館》所孕育的話語蘊藉。
一、 從小人物剖析大世界的藝術張力
語言是人類敞開心扉的交流形式,是人類搭架心靈橋梁的快捷方式,是人類情感交集的抒發模式,是人類釋放悲喜的表達方式,而《茶館》中的京味語言卻具有更大的藝術張力。
小人物一語道破先機,大世界竭力欲蓋彌彰。王利發,因為父親早死,很年輕就作了裕泰茶館的掌柜,精明、有些自私,但心眼不壞,面對著自己苦心經營的茶館,一句“咱們既在江湖內,都是苦命人!”道出了世人命運的悲舛。
歷史,都是人民的血淚史。而人民卻同時在歷史的轅轍里失聲的吶喊。農民康六,一家大小,一天連一頓粥也吃不上,為了應付東家的追債,他也只好將自己十五歲的女兒康順子賣掉。劉麻子先開口:“說說吧,十兩銀子行不行?你說干脆的!我忙,沒工夫專伺候你!”單刀直入,開口便明碼標價,因為他占著社會的優勢資源,對于劣勢的康六根本不需要同情。康六說:“劉爺!十五歲的大姑娘,就值十五兩銀子?”康六的話看似平靜,似乎只為多得到一些銀子,但是,可以想見,作為一個老實的農民,他忍心賣女,必是經過了激烈的內心的痛苦,生活逼得他走投無路無路了,他也只好以表面的淡然壓制住內心的痛苦。劉麻子接著“賣到窯子去,也許多拿一兩八錢的。”一句狠毒的話深深地刺痛了康六的心,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平靜了,內心的痛苦讓他痛不欲生,但作者這時讓他欲言又止,實是以靜顯動,更可顯示康六內心深處的感情波濤。心狠手辣的劉麻子進一步追逼:“有女兒,你可養活不起,這怪誰呢?”康六禁不起劉麻子的再三戳刺了,他說:“那不是因為鄉下種地的都沒法子混了嗎?一家大小要是一天能吃上一頓粥,我要還想賣女兒,我就不是人!”這既是為自己辯解,更是對黑暗現實的控訴。康六本不想講這些話的因為不管怎么說,賣女兒總是一件見不得人的事情,但是劉麻子逼得他不得不說。他講的都是大實話,劉麻子無法反駁,只好說:“那是你們鄉下的事,我管不著。我受你之托,叫你不吃虧,又叫你女兒有個吃飽飯的地方,這還不好嗎?”康六的激動,倒引起了劉麻子的平靜,他覺得需要向康六講幾句軟話了,以便盡快結束這場交易。他擺出一副替康六著想的架勢,盡力使康六相信,他是為康六做一件好事。劉麻子有自己的世界觀,他不以販賣人口為缺德,反以為榮,他越是標版自己做了好事,我們則越發感到他靈魂的骯臟。通過這些對話,我們似乎可以想象他們活靈活現的神色,窺見其內心。老舍的主張,劇作家必須能夠使人物“說出掏心窩子的話來”(注《戲劇語言》)
同時,《茶館》中的語言藝術以其詼諧幽默,沉痛的敘述著歷史的悲哀。
<一>“反描法”“側面透露法”的綜合運用
所謂“反描法”,就是對于要闡發的主題引而不發,而是反面做文章,讓觀眾在反面否定的感受中,自然趨向正面的主題。有人說魯迅的筆就是匕首,直擊社會歷史的陰暗,深深的插在民族的劣根上,而老舍的筆卻是從老百姓身上剛拔出的、帶著滴滴鮮血的刀劍,以對比的語言,沉痛地訴說著歷史的和人民的悲哀。下面我們來對比一下同一個人的兩種截然不同的語言風格:
(一)劉麻子:您聽聽,嘎登嘎登的響!
松二爺:這得多少錢?
劉麻子:您愛嗎?就讓給您!一句話,五兩銀子!
(二)劉麻子:說說吧,十兩銀子行不?
康 六:劉爺!十五歲的大姑娘,就值十兩銀子嗎?
康六最后的這一問問得觸目驚心,一塊英國造的小小的懷表足以等價一個活蹦亂跳的大姑娘,這犀利的筆法,帶著血的、剛剛從黑暗中拔出來的匕首,讓我們的血液頓時凝固。一個微不足道的老人,他的一句臺詞只:人還不如一只鴿子呢!在那個亂世浮萍的年代,人還不如一只鴿子,鴿子還需要有人關注,而人卻被如棄草芥。
<二>旁白的個性化、通俗化、生活化
旁白是指戲劇角色背著臺上其他人物對觀眾的說辭,也指影視片中的解說詞,說話者不出現在大畫面上,但直接以語言來介紹影片內容,交代劇情,或發表議論。老舍的《茶館》沒有旁白,沒有幕后詞,但讀者卻不覺得劇情的突兀,而是一脈相承。這就是老舍對作品的旁白作了個性化、通俗化、生活化的處理,而通常這些旁白的角色卻大都由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擔任,既有的放矢,又鞭辟入里。如上文中提到的康六賣女,兩人通過對話所流露出來的信息是任何白描或旁白都無法達到的藝術成果。
二、 小動作揭露大社會的藝術表演力
動作描寫是文學作品中塑造人物重要而常用的一種方法,作者老舍說:只有描寫動作,人物才能立起來。作家萊辛也說:主要的東西是讓人物動起來,通過動作顯示人物的性格特征。我們通常所說的動作,不單指人物是外部動作,也包括人物的內心動作。動作描寫可以使讀者如臨其境,如見其人的作用,使人物在一系列動作中顯露獨特的個性和內在的思想,進而使形象顯得豐滿、完整、立體化。
三、 小場景布局大世界的藝術表現力
我們將老舍以一種特殊的藝術方式來描寫自然空間,讓我們感受到了一個獨特的藝術存在,作者用這樣的場景布局,讓讀者用自己的眼光去想象時光給這個茶館留下了什么,給這座蒼老的城市留下了什么。時光的更替,讓一代一代人漸漸的老去,而卻也蒼老了我們的記憶,當人們回頭去看看自己曾經走過的那段路時,卻又是那么的支離破碎,荒誕離譜。世界的滄桑為我們演繹著一個悲劇的世界,而老舍的《茶館》卻為我們演繹著一段悲慘的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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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朱俊(1990-),男,甘肅武威人,東北石油大學人文科學學院漢語言文學2011級本科生,主要從事中國現當代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