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幣國際化的現狀及推進策略

摘 要：本文從計價結算貨幣、儲備貨幣以及境外流通等角度，分析人民幣國際化的現狀。分析結果表明：目前人民幣使用主要集中在港澳地區和周邊國家，人民幣在境外的流通量和存量都較為有限，人民幣國際化水平尚不高。為推進人民幣國際化，我國應大力推進人民幣跨境貿易結算、加快推進跨境人民幣投資、建立健全人民幣回流機制、加快建設香港人民幣離岸市場、循序漸進推動金融開放。

關鍵詞：國際貨幣體系；人民幣國際化；跨境人民幣業務

中圖分類號：F82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9031（2013）06-0038-04 DOI：10.3969/j.issn.1003-9031.2013.06.08

貨幣國際化是指一國貨幣在發行國以外發揮交易媒介、計價單位和價值貯藏功能的過程。在貨幣發展史上，英鎊、美元、德國馬克、日元和歐元相繼啟動貨幣國際化進程[1]。2009年7月，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試點在上海、廣州、深圳、珠海和東莞五個城市正式啟動，標志著人民幣國際化步入實施階段。隨后，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范圍進一步拓廣至全國范圍，推動了越來越多的跨境貿易采用人民幣作為計價結算貨幣。2010年8月，我國允許境外央行或貨幣當局、港澳地區人民幣清算行、境外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參加行等三類機構，以人民幣投資境內銀行間債券市場，增加了境外中央銀行將人民幣納入外匯儲備貨幣籃子的意愿，推動了人民幣向國際儲備貨幣方向邁進[2]。在此背景下，人民幣國際化水平也在不斷提升。為了解當前人民幣國際化進程狀況，本文試圖從計價結算貨幣、儲備貨幣以及境外流通等角度[3]，分析人民幣國際化的現狀。在此基礎上，提出進一步推進人民幣國際化的策略。

一、人民幣國際化的現狀

（一）人民幣作為計價結算貨幣使用情況

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試點，有力地推動了人民幣在國際貿易計價結算中的地位。在人民幣貿易計價結算方面，2012年全國各銀行累計辦理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業務2.94萬億元，約占對外貿易進出口總額的12.1%。在跨境人民幣投資方面，2012年全國各銀行累計辦理跨境直接投資人民幣結算業務2840.2億元。其中，對外直接投資結算金額304.4億元，外商直接投資結算金額2535.8億元。在開立銀行賬戶方面，截至2012年末，境外參加行在境內代理銀行共開立人民幣同業賬戶1592個，賬戶余額2852.0億元；境外企業在境內共開立人民幣結算賬戶6197個，賬戶余額500.2億元[4]。

人民幣在邊境貿易中使用較為廣泛。隨著我國改革開放的不斷推進和經濟的快速發展，我國與區域經濟融合程度不斷提高，人民幣在周邊國家和地區的使用范圍不斷擴大，被作為計價和結算貨幣普遍使用。其中，人民幣在邊境小額貿易結算中使用較多。在我國與越南、泰國、老撾、緬甸、朝鮮、蒙古、俄羅斯、尼泊爾等地邊境貿易中，均有不同程度的使用。廣西和云南與越南、老撾、緬甸等東南亞國家接壤，邊境線綿延數千公里，民間貿易由來已久，人民幣在這些民間貿易中非常受歡迎。近年來，隨著我國邊境貿易活動的日益活躍、人員交往頻次不斷的增加，人民幣逐漸成為雙邊經貿往來計價結算的主要貨幣。

人民幣已經成為內地與港澳地區貿易結算的重要計價貨幣。長期以來，內地與港澳經貿和人員往來的密切，帶動了人民幣在香港的流通使用。隨著內地訪港游客的激增，人民幣在香港旅游消費中使用甚為頻繁。由于人民幣結算可以規避匯兌損失，以人民幣結算的小額貿易和投資數額也在不斷增加。隨著香港人民幣離岸市場發展以及人民幣回流內地渠道的拓寬，香港人民幣資金池規模正在逐步擴大，為內地與港澳地區跨境貿易采用人民幣結算提供了穩定的人民幣來源。

人民幣作為計價結算貨幣在國際金融市場中使用程度逐步提高。近年來，以人民幣為計價單位的金融產品在國際金融市場也時常出現，但規模較小。在國際債券市場方面，人民幣離岸債券和熊貓債券發行正在積極推進。在外匯市場方面，以人民幣計價的外匯交易成交量在世界外匯交易市場的份額有所上升，但依然很低。2010年4月，以人民幣計價的外匯交易日均成交量占世界外匯交易市場日均成交量的0.9%，分別比2007年、2004年同期上升0.4和0.8個百分點①。

（二）人民幣作為國際儲備貨幣使用情況

隨著我國資本項目逐步開放，人民幣在跨境和投資中的使用范圍越來越廣，人民幣的國際地位正不斷提升。人民幣得到了越來越多的央行和國際組織的認可，并被作為儲備貨幣已經或計劃納入外匯儲備體系之中。

人民幣已經被部分國家（地區）作為外匯儲備貨幣。長期以來，亞、非、拉等地的國家（地區）與我國經貿往來密切，人民幣在這些地區具有較好的聲譽和認可度。目前，越來越多的亞、歐、非、拉國家央行已經選擇將人民幣納入外匯儲備體系。在亞洲，菲律賓、馬來西亞、泰國等與中國有密切經濟往來的國家已經宣布將人民幣納入儲備貨幣。另外，韓國、蒙古等國表示有意增持人民幣資產。韓國方面，韓國中央銀行計劃在中國場外債券市場購買人民幣債券，進一步推動外匯儲備投資對象貨幣多元化，為“超強人民幣”時代的到來做準備[5]。在歐洲，俄羅斯、白俄羅斯等國對人民幣作為國家外匯儲備表現出極大的興趣或已經增持。俄羅斯副總理兼財政部長阿列克謝·庫德林表示，以美元和歐元為主的外匯儲備結構在中期不會發生重大變化，但會增加一種新的儲備貨幣——人民幣。2010年12月，白俄羅斯國家銀行宣布，該國國家外匯儲備已經新增60億元人民幣。在非洲，石油生產大國尼日利亞成為非洲第一個將人民幣納入國家外匯儲備的經濟體。2011年10月，尼日利亞央行行長拉米多·薩怒西宣布，尼日利亞將繼續推進其外匯儲備多元化進程，決定將其總額330億美元的外匯儲備的5%～10%從美元換成人民幣。在拉美地區，智利、委內瑞拉等國正在考慮將人民幣納入外匯儲備，巴西、阿根廷和玻利維亞等國表示愿意購買人民幣國債。

由于人民幣尚未自由兌換，很難在國際上成為一種硬通貨。另外，由于我國資本項目管制，人民幣離岸市場規模尚不能滿足境外人民幣的需求，人民幣可獲得性存在諸多不確定性。因此，主權國家在選擇人民幣作為外匯儲備時往往顧慮重重，導致人民幣難以對當前國際儲備貨幣體系產生影響。根據IMF統計，2012年在全球已報告的外匯儲備中，美元占61.9%，歐元占23.9%，英鎊占4.0%，日元占3.9%，瑞士法郎占0.1%，包括人民幣在內的其他貨幣僅占6.2%②。顯然，人民幣在全球儲備貨幣體系中的地位難以與美元、歐元、英鎊、日元相提并論。

（三）人民幣境外流通和沉淀情況

人民幣流通主要集中在與港澳地區以及周邊國家在邊境貿易、旅游和其他經濟交往中，已經形成以港澳地區為中心、周邊國家（地區）為外圍的流通圈，并在流通圈內形成了一定規模的人民幣流量和存量。

在港澳地區，港澳地區是人民幣現金流量和存量最大的地區。目前，人民幣在港澳地區經銀行體系的流通途徑主要包括：存款、債券、兌換、匯款、銀行卡支付、支票等。在存款方面，香港人民幣存款已形成一定規模，但相對內地存款規模仍然相對較小。 2004年2月，香港銀行開始接受人民幣存款。隨著跨境人民幣業務的開展，香港人民幣存款快速增長。2012年10月末，香港人民幣存款規模達到6517.2億元，僅相對于內地人民幣存款規模的0.71%。在債券市場方面，人民幣債券市場初具規模。2007年6月，國家開發銀行獲準在香港發行第一筆人民幣債券。隨后，香港人民幣債券發行主體進一步拓寬，目前發行主體包括財政部、金融機構和企業。2009—2012年，香港人民幣債券市場的發行規模分別為164.5億元、424.3億元、1063.2億元和940.6億元①。

越南是東南亞地區人民幣被廣泛接受和使用的主要國家之一。在越南境內，貿易、旅游、投資、博彩、探親等交往中都不同程度地使用人民幣，交通和購物可直接使用人民幣支付，流通較為廣泛。中越間人民幣跨境流通的渠道大致有四種類型：即邊貿本幣結算模式、經由香港清算模式、地攤銀行代收代付模式、現鈔跨境流通模式。由于現鈔交易的便捷，加之邊境貿易所特有的民間性質，人民幣現鈔結算至今是中越邊境貿易結算重要方式之一，多見于邊民互市貿易、旅游貿易以及部分地下交易等結算。

在蒙古，人民幣已經成為中蒙邊境貿易的重要結算貨幣。中蒙邊境線長3211公里，共有對蒙古國開放的口岸11個。蒙古國自然資源豐富，但輕工業發展滯后。中蒙經濟的互補性較強，兩國經貿往來密切。隨著雙邊經貿合作和跨境投資的不斷加強和人民幣幣值的穩中有升，人民幣作為交易媒介、貯藏手段和支付手段在中蒙邊貿、投資和非貿易領域的使用范圍越來越廣泛，其認可和接受程度不斷提高，人民幣現鈔在蒙古國的跨境流動已經形成一定規模。中蒙間的跨境人民幣流通主要通過三種模式：即通過賬戶行辦理結算、通過人民幣現鈔結算、通過銀行卡結算。

二、推進人民幣國際化主要策略

（一）大力推進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

2009年以來，跨境貿易人民幣結算試點地域范圍在逐步擴大，而使用人民幣結算的企業范圍也在不斷增加，使貨物貿易人民幣結算業務有了更大的發展，也使更多的企業有機會規避匯率風險。跨境人民幣貿易結算不僅擴大了人民幣運用的渠道，也有利于人民幣走向國際化。

目前，我國與港澳地區、東南亞和蒙古國的邊境貿易中采用人民幣計價比較多，但是在對發達地區的貿易中，采用人民幣計價結算的還比較少。因此，今后應將對發達地區的貿易采用人民幣計價結算作為重點，加大力度支持出口企業采用人民幣計價結算。當然，要達到這一目標，還需要我國企業具有足夠的談判能力，而這一能力建立在我國產品具有足夠的競爭力之上。

（二）加快推進跨境人民幣投資

跨境人民幣投資的主要益處是：第一，有助于緩解人民幣升值及通脹水平過高問題。盡管我國現有的巨額外匯儲備有利于發展對外貿易、增強國家信用度，但同時也是迫使人民幣不斷升值、國內通貨膨脹高企的重要原因。采用人民幣對外投資不但可以降低中國對人民幣的需求，抑制人民幣快速升值；同時，還可以減少國家向國內市場投放人民幣的數量，緩解輸入性通貨膨脹。第二，可以減少由于巨額順差引發的貿易摩擦，同時減少由于對外部需求的過度依賴而形成經濟風險。第三，有利于擴大我國對外經濟往來，而且可以推動我國企業國際化水平，在更高的層次上參與國際競爭。

近年來，我國政府一直在大力鼓勵企業“走出去”，大力拓展對外投資?？缇橙嗣駧磐顿Y意味著人民幣流向海外，能夠推進人民幣國際化進程。與此同時，也使我國的外匯儲備有所減少，有利于穩定國內物價，減輕人民幣升值的壓力。但目前跨境人民幣投資的渠道仍然存在一些障礙，為了配合“走出去”戰略，我國目前應鼓勵銀行為我國企業對外投資提供貸款，在人民幣資產出境問題上，應制定相應的審批制度，既能防止資金外逃也能促進對外投資。

（三）建立健全人民幣回流機制

建立暢通的人民幣回流機制，使人民幣合理有序回流，有利于提高外國居民特別是非居民對人民幣的接受程度。近年來，為增加國外央行持有人民幣的意愿，中國人民銀行推出了兩條務實且富有成效的措施：一是針對國外央行獲得人民幣來源的不確定性，中國人民銀行與部分國家或地區建立了貨幣互換安排。貨幣互換安排，可以為境外央行提供龐大的人民幣可供使用量，便于貨幣互換伙伴國將互換得到的人民幣納入本國外匯儲備體系。二是針對國外央行人民幣投資渠道不暢通問題，中國人民銀行推動了銀行間債券市場向境外機構開放，從而增加了境外央行以人民幣作為外匯儲備的意愿。2010年9月，中國人民銀行首次對境外機構打開投資內地銀行間債券市場的通道，允許境外央行投資人民幣債券，為境外機構依法獲得人民幣資金提供一定的保值渠道。目前，中國人民銀行已與奧地利中央銀行正式簽署了奧地利央行投資中國銀行間債券市場的代理協議。

這兩項措施，為人民幣回流提供了現實渠道，有益于疏通人民幣體內和體外的循環。今后，要繼續充分利用貨幣互換的機制，進一步豐富貨幣互換的主體、擴大貨幣互換的規模。要繼續加大銀行間債券市場對外開放的力度，進一步擴大境外機構參與主體的范圍、提高境外機構參與主體的投資額度。同時，要繼續推進外商直接投資采用人民幣結算，進一步擴大人民幣合格境外投資（RQFII）的投資額度和參與主體范圍，促進更多的人民幣回流境內。

（四）加快香港人民幣離岸市場建設

離岸金融市場，亦稱境外金融市場，是指主要為非居民提供境外貨幣借貸或投資、貿易結算等金融服務的一種國際金融市場，其特點可簡單概括為市場交易以非居民為主，基本不受所在國法規和稅制限制。離岸金融市場，可以有效規避境內的資本項目管制，有利于促進貨幣在境外的流通、沉淀。另外，通過套利、套匯機制，離岸金融市場的利率、匯率將會成為境內在岸金融市場的利率和匯率的重要參照系。因此，離岸金融市場和在岸金融市場的互通，將會對在岸市場的利率、匯率形成機制改革產生“倒逼”作用。因此，作為在岸市場的“防火墻”和“蓄水池”，離岸人民幣市場建設對于推進人民幣國際化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巴曙松、吳博（2008）認為，隨著人民幣國際化進程不斷深入，海外對人民幣的需求有所增加，為非居民提供進行人民幣投資或籌資資金手段的人民幣離岸市場出現和壯大將成為必然[6]。香港作為聲譽良好的自由市場和國際金融中心，法律制度完備，具有較完善的金融市場體系、金融機構體系、金融安全監管體系及國際化金融專門人才。同時，香港與內地之間的政治、社會、經濟緊密聯系，香港是內地第四大貿易伙伴，而內地則是香港第一大貿易伙伴。因此，香港在成為人民幣離岸市場方面具有天然優勢。目前，香港人民幣離岸市場發展已取得初步成效，這主要表現在香港人民幣離岸市場已形成一定規模、人民幣金融產品日益豐富、人民幣回流內地的渠道逐步拓寬等等。但相對于國際上成熟的離岸市場（如美元離岸市場）而言，香港人民幣離岸市場仍然存在較大差距，如目前香港人民幣存款規模相當于在岸人民幣市場存款規模的0.6%，而美元離岸市場存款規模相當于在岸市場存款規模的30%。今后，要充分發揮香港與內地經濟金融聯系緊密的優勢，繼續大力推進香港人民幣離岸市場建設，并以香港人民幣離岸市場為平臺加快人民幣國際化的步伐。

（五）循序漸進推動金融開放

人民幣國際化的過程，實質上是人民幣走向市場化的過程。當前，我國經常項目已全面開放，但資本項目仍是有限開放，這限制了境外獲取人民幣的渠道以及境外人民幣回流國內的途徑。因此，資本項目管制仍然是當前人民幣國際化的最大障礙之一[7]。

人民幣國際化不一定需要資本項目一次性完全開放，可以采用循序漸進的原則，逐步開放即可。這一點可以參照日本的經驗。日元國際化是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的，但日本的經常項目下完全可兌換到90年代才實現。然而，隨著人民幣國際化程度的推進，資本項目的開放是必然的。資本項目開放后，人民幣實現可自由兌換，一方面可以推進人民幣國際化進程，但也會為我國的金融市場帶來更大的風險。因此，人民幣的資本項目開放需要有策略地循序漸進：先放開資本流入，后放開資本流出；先開放債券市場，后開放股票市場、貨幣市場，最后再開放金融衍生品市場。近期，銀行間債券市場開放步伐明顯加快，這對于人民幣資本項目開放具有重要意義。由于債券市場的開放對國內金融穩定影響不大，在積極推進我國證券市場開放的大背景下，資本項目開放進程首先要把重點放在風險低、規模大的債券市場，在此基礎上采取相對保守和較為謹慎的開放策略逐步放開證券市場。

（責任編輯：張恩娟）

參考文獻：

[1]劉力臻等.人民幣國際化探索[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2]陳雨露，王芳，楊明.作為國家競爭戰略的貨幣國際化：美元的經驗證據——兼論人民幣的國際化問題[J].經濟研究，2005（2）：35-44.

[3]高海紅，余永定.人民幣國際化的含義與條件[J].國際經濟評論，2010（1）：46-64.

[4]中國人民銀行.2012年第四季度中國貨幣政策執行報告[R].2012.

[5]崔炯碩.韓擬購買人民幣債券實現外儲多元化[N].朝鮮日報，2011-09-15.

[6]巴曙松，吳博.人民幣國際化對中國金融業發展的影響[J].西南金融，2008（4）：4-8.

[7]人民幣國際化研究課題組.人民幣國際化的時機、途徑及其策略[J].中國金融，2006（5）：1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