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雙：天命之年重思創業

1963年出生的王雙，微信頭像是“紅袖章”裝扮的奧巴馬，在記者看來，這似乎貼合了他這一代互聯網人的成長軌跡，青少年經歷動蕩的“文革”，后聰慧者多發憤圖強考大學，成為中國最早一批的“工科技術男”，深受硅谷自由與創新精神的影響。

互聯網正在改變一切，沖擊一切傳統行業。但當互聯網企業已經淪為投資人眼中的“傳統企業”時，王雙也經歷了掙扎和困惑，他感嘆做互聯網企業給人最大的不安全感，就是分分鐘的時間，你可能就被顛覆了。

對王雙來說，他的幸運在于，利用互聯網技術創造出一個原本不存在的行業，又抓住了WTO開放后中國外貿的繁榮，2004年順利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但不幸的是，九城執著地堅守業務過于單一的外貿領域，自我束縛住了手腳，王雙自認為，10年來錯過太多顛覆性轉型的機會。

九城已在私有化的步驟中，與過往作為一個企業人的思考不同，王雙已在用投資人的角度，開始了多元化布局。近年來，九城集團成功打造出“沱沱工社”這一電商品牌，又在智慧主題地產領域投下了棋子。近日，《新財經》記者專訪了低調的九城集團董事長王雙，他身上發生了哪些變化？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王雙還會選擇在IT領域創業嗎？他如何看待移動互聯網時代的創新？

私有化進行中

2012年10月，公告顯示九城集團收到了部分董事的私有化邀約，私有化價格為每股1.8？2美元。1995年，九城關貿成立，主要業務是為進出口企業提供電子通關軟件及相關服務。2004年，登陸美國資本市場。

上市沒幾年，九城關貿股價一路走低，被資本市場嚴重低估。王雙起初很長一段時間處于極度郁悶狀態，作為一間良性運作的公司，現金流這么好，怎么就得不到理解？呢？

“一來海外投資人不理解中國公司的商業模式；二來投資人看的是預期，我們所處的進出口行業已經一片蕭條，真正的資本市場價值是可預期的未來，不是現在。”王雙對股價長期處于低谷的現實已經淡然。

從企業發展的角度看，王雙后悔把公司送到美國上市，他認為，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其中有多別扭。條條框框太多，而國內資本市場就沒有那么多禁忌，不需要花費那么多時間去和投資人解釋你的商業模式。九城是在一個利基市場中急速成長起來而走向納斯達克的，它應該借助于上市加大投入、不斷創新，從一片狹小的草地走向另一片更為寬廣的草原，而成為一個偉大的企業。但是為了不給投資者留下不務正業的印象，九城一直規規矩矩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外貿行業，而不敢越雷池一步。

王雙對記者承認，公司私有化正在進行中，他已經厭倦了把時間花在解釋和溝通上。“我們是個乖孩子，把資本市場的一些通行游戲規則看得過于神圣，機械地按照它的規則在思考問題。這給整個集團的戰略制定、創新業務的嘗試帶來很大的負面作用。”王雙說。

激情往往是一個想法付諸實踐的起點，但當“中式”想法遇上“美式規則”，往往經過一輪又一輪非常理性的“審核”后，基本上最初的想法已經發生根本變化，“大動作”都改成了不疼不癢的“小動作”。后來一個成功的企業家和投資人朋友告訴王雙，“當你把一個上市公司當作私人公司一樣經營時，你的戰略就不會出錯了”，“即使你要挑戰游戲規則，只要你真心在經營企業，就不要放棄你的大膽嘗試”。

當他醒悟過來時，中國市場已經發生巨大變化。2008年金融危機后，全球急速惡化的經濟形勢直接影響到中國出口。他當時推行的為進出口企業提供的“垂直搜索+增值服務”的業務模式受到沖擊，虧損數億元。為降低損失，集團于2009年3月果斷中止這一業務。

沱沱搜索的關閉對王雙觸動極大，轉型是必然的選擇。2008年，太太董敏讀MBA游學美國時，夫妻倆被美國中產階級對健康食品的需求所震撼，王雙認為九城選擇做有機農業簡直是“妙極了”，既能夠發揮九城在產品質量電子監管方面的傳統技術積累，找到基于自身核心能力的創新業務，又能很好地與社會價值相結合。既是生意、也是公益。

探索有機食品

2009年在關閉沱沱搜索的同時，九城開始做B2C的沱沱工社。應當說，跳出B2B的固有模式，公司反而開辟出一個新局面。

2013年4月，九城關貿公布2012年度財報，數據顯示，公司營業收入同比增加20%，凈利潤1100萬美元。沱沱工社網站運營水果蔬菜B2C業務，2012全年這塊業務收入同比增長181%，離持續盈利已不遠。

“創業時的初始感覺往往是最準確的。”王雙回憶當時選擇做沱沱工社時的狀態，公司的創始人團隊對于做沱沱工社基本上達成共識，九城過去也沒什么優勢，做沱沱工社連客戶群都發生了根本扭轉，美國資本市場很難理解。

“當時費了很大的力氣和投資者解釋為什么要跳出主業重新開始。2009年的電商環境不比現在，畢竟國內還沒有跑去專門做有機食品的電商公司。”王雙說。

沱沱工社提出“透明供應鏈”的品控理念，很快脫穎而出。為了向客戶展現有機食品的安全和美味，沱沱工社還在北京郊區找了一塊改良好的土地，召集一群學農業的海歸、大學畢業生，用最原始的方法種菜和糧食，為其在網上銷售有機蔬菜和肉類提供“頭部產品”的貨源保證。

“我們這幾年摸索中也走了不少彎路，對整個互聯網生態有一個新認識。現代農業會朝著兩個方向發展，一種是所謂‘大規模企業農場’，規模化生產，依靠降低成本獲取競爭力；還有一種是‘小規模地主農莊’，通過特色傳承和堅守品質取勝，做成‘百年老店’。”

為了實現“新鮮日配”的目標，董敏帶隊，在順義投資建立了4000平方米的集冷藏、冷凍庫和加工車間為一體的現代化倉儲配送物流中心，在中國首家采用冷鏈物流配送到家的運作模式。此外，還每年投資數百萬元壯大物流隊伍。

九城關貿在進出口方面的經驗和優勢也奠定了沱沱工社的成功，由于國內90%的優秀外貿食品出口企業在使用九城的軟件，這些企業能通過歐美等地的檢測，本身產品質量就過硬，因此，這些品質管理的新理念也被納入沱沱工社的采購系統內。

當現實社會中食品安全依然是大家揮之不去的焦點問題時，如何在網絡社會建立起食品安全的保障機制和信任關系？王雙說：“在互聯網生態里，完全可以形成消費者和生產者之間的熟人經濟鏈條，即‘透明信任鏈’，或者叫‘透明信任社區’。透明的概念是技術革新帶來的。尤其到了移動互聯時代，當人機合一的高度身份識別性特征使得兩個真實的人能彼此充分地交流和了解甚至相互欣賞或者成為朋友的時候，網絡時代的熟人社會從此就建立起來了。”

所以，網絡時代的食品安全解決之道就是構建“熟人經濟圈”。失信成本高，在熟人圈里一旦失信，就會受到熟人的譴責和抵制，結果失去客戶也失去了朋友；誠信成本低，口碑越好，生意越多，經營越長久。

“我們近期將要為沱沱工社的透明社區推出一個碎片化的視頻分享平臺，連接消費者與生產商，實現全方位的對話和信息分享，讓更多消費者成為達人，讓更多的生產者成為明星。”王雙說，沱沱工社要做的是，圍繞某一種“食品”實現消費者和生產者之間的隨時交流和透明分享以及全面互動。隨著社區規模和多角色關系的建立，圍繞中國進入移動互聯時代的熟人特征將進一步被挖掘出？來。

做地產修身養性

王雙辦公室里掛著一幅書法，寫著“舍巧而守拙”，這既是王雙的價值觀，也是九城集團的企業文化。

王雙不是一個有英雄情結的人，與眾多獨斷專行的企業創始人不同的是，1995年同學、好友等與他一起創業的合伙人，至今仍在一個團隊，從未出現過“內斗”、“出走”事件。記者問他如何看待熱門電影《中國合伙人》中佟大為說的“千萬別和你最好的朋友合伙開公司”這個觀點，王雙對此不太認同。經營企業的過程中，吵吵鬧鬧在所難免，得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分享比獨占更開心。

“不要去講什么今天的成功是你的成功還是我的成功，這是團隊的成功，你要很在意這件事，那肯定就不會和諧下去。”

王雙讀研究生時，就推著自行車在中關村賣電腦，賺了不少錢。與一些互聯網公司創始人因創業初期一副“屌絲”樣而被前女友丈母娘看不上，繼而奮發圖強不同，王雙的太太董敏對創業頗有想法，她辭掉中央財經大學的教師公職，支持丈夫一起創業。

如今董敏擔任九城集團高級副總裁及旗下全資子公司沱沱工社董事長。他們在曲折的創業路上，居然還能恩愛不疑，一路走到今天，著實不易。

王雙承認，確實少有夫妻兩個都擔任公司最高層。在采訪中，他透露了一個小細節，夫妻兩個除非特殊情況，絕不同時出門，必有一個在公司或家里守著。夫妻倆就是擔心萬一一起坐飛機，一旦發生意外，對企業和家庭的影響都太大。

在九城集團推動退市之時，其多元化之路也已開始。王雙在智慧主題地產板塊上小試牛刀。九城的房地產開發策略是，參與投資以“智慧城市”為理念的基于“新型城鎮化”框架下的城市區域開發運營項目，不失時機地自行操刀開發一些具備“智慧型地產”潛質的項目。所謂“智慧型地產”，就是“綠色建筑+物聯網+移動互聯網”的有機組合。王雙這樣看待房地產業務：與互聯網不同，這是一個古老而商業模式清晰的行業，活累心不累，就當是修身養性吧。

人已到知天命之年，王雙說：“我對‘舍巧而用拙’的理解更加深刻。面對移動互聯時代的喧囂和急躁，更應保持內心的淡然和篤定。還沒有想得那么清楚時，路要一步一步走，慢一些、穩一些。他說：“關鍵是選對的事情做，也要選擇正確的做事方式。尤其是九城將來重組的業務中，無一不是以誠信和品質作為基石的。”“因為總有那些不義之利會擺在你面前，當你很糾結、難以取舍時，要不為所動，去選擇一份遲鈍和固執而堅守你所謂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