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楠 等
春節前夕,北京市住房和城市建設委員會負責人發布保障房回收數據,截至2012年底,北京市由于瞞報房產、收入、資產等原因,共有5665戶“輪候家庭”的保障房資格被取消,除此之外,還有約200余戶已入住保障房家庭因騙租騙購,被政府有關部門依法收回住房。
嚴把準入關、進行動態核查,北京市保障房系統的執法力度值得稱贊。不過被取消資格的5665戶中,有不少并非故意行騙,而是因個人情況變動“被騙購”。動輒數年的輪候期,讓一些保障房申請人不敢換工作、不敢加薪甚至不敢結婚。
保障房從申請到住上需要多久?一年、兩年還是三年?保障房制度執行至今,官方從未對輪候期給出過時間預期。而在實際操作中,這一問題同樣難以捉摸,申請數年次次落選者眾,剛通過審核就搖到房子的也大有人在。這樣來看,保障房分配與機動車分配有異曲同工之處——都是搖號,全憑運氣。只不過保障房分配更“殘酷”,因為搖號頻率不定,尤其是房源緊缺的區縣,一年僅有一兩次。
保障房分配應制定先來后到的規則
周小天(化名,原西城區兩限房申請者,2008年底提交申請,2012年底被取消資格):
我家住在西城區北二環附近的胡同里,一家三口住20多平方米,公房,前幾年自己私搭亂建了一點兒,有30多平方米。我記得是2008年年中吧,兩限房制度剛開始沒多久,我爸媽就申請了兩限房,那時候我剛工作,還沒結婚。我的想法是讓我爸媽申請下來,先借個二三十萬,債我來還,改善一下居住的環境。
申請的時候,我媽已經退休了,我爸單位效益也很一般,家里又沒房,肯定是符合條件的。但是連續幾次搖號,都沒有我家的事,我一個朋友跟我同時申請,運氣好,2009年就搖到了房子,當時我們還覺得再有兩三次怎么都能輪到,沒想到申請的人越來越多,搖號的頻率卻越來越低。人家房子都住進去了,我家還在等搖號。
就這幾年的工夫,我家的情況也發生了變化。首先是我結婚了,我和老婆沒房,就搬出去租房住。2011年底姥姥去世,留下了一套郊區的小房子,當時家人沒想那么多,就把房子直接過戶到我媽名下了。2012年前半年多,都沒有任何消息,快年底我家聽說西城區保障房又搖號了,主動打電話去問,工作人員才告訴我們,因為我媽名下有房,超出了規定的標準,我們的資格已經被取消了。
資格被取消居然都沒人通知,等了幾年,爸媽還在住平房,竟落了個騙購的名聲,這讓人有點接受不了。但我們確實超出了標準,也沒有辦法。
一切的根源我覺得都在于輪候時間太長,4年啊,生個孩子都打醬油了。
保障房的覆蓋面和社會經濟發展所處的階段相聯系,保障房供應速度問題,既是老百姓的需求問題,也是一個社會問題。有些申請者,申報的時候是符合條件的,但等待的時間很有可能條件發生了變化。因此,保障房分配制度應該考慮改革,制定先來后到的規則。
目前來看,保障房還做不到有的放矢,把房子分給真正有困難的人,這與我們的管理水平有關。說白了,如果我們現在有100套保障房,那這100套是不是就分配給最迫切需要房子的人呢?這個現在沒有做到。很多時候保障房分配下去了,卻沒人住,說明這個人不是最迫切需要房子的人,有些人確實特別困難,但總是搖不上號,這需要我們提高信息化管理水平。
在保障房輪候者眼中,空窗期是最難熬的等待,就算是“黎明前的黑暗”,還嫌太暗太漫長。可在旁觀者眼中,只要能撿到保障房這個最大的“餡餅”,有個空窗期憑啥埋怨?
“屁股決定腦袋”,兩方都有理,兩方都無奈。
根源還在于保障房制度本身,自保障房制度建立伊始,制度設計者就把保障房分為“有產階級”和“無產階級”兩個層面,歷史經驗告訴我們,這兩個階級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硬生生劃出這道鴻溝,自然問題多多,矛盾重重。
解決方案早有人提出,所謂“保障”,就是保障“居者有其所”,廉租房、公租房完全可以滿足這一需求。至于“居者有其屋”,還是讓市場先生去解決吧。
標準定在何處都會出現震蕩區間
BOB(網名,原西城區兩限房申請者,2010年提出申請,2012年“主動放棄資格”):
我是2010年申請兩限房的,當時還沒有結婚,我以一家三口的名義申請的。申請后才發現,當保障房輪候者不是什么幸運的事,房源很少,兩年備案期間,從沒有通知過我搖號。等了兩年多,我的收入在漲,同時面臨結婚、要孩子的問題,苦等沒有消息的情況下,不得已2012年年中舉債買了個小房子,也領證了。
不管是買房還是領證,這么一搞我的資格自然也就不符合標準了,不知道他們怎么知道的,前一段打電話過來,意思就是讓我主動放棄。
之所以通知我們,據說是因為最近有新房源了,政府在逐個審核申請者的資格,現在非常嚴格,這是好事。但作為當事人,我很難為這個事叫好,準入標準都5年了,收入這塊兒不能一直不變,現狀就是輪候者怕加薪,不敢換工作,也不敢結婚,這成了巨大的壓力。但是很多做生意的,他們根本就沒有固定收入,不繳公積金、不繳社保,收入可以隨便寫,很有錢也來排限價房,這對大家不公平啊。
我回過頭想想,還不如當初舉債買商品房呢,房價比前兩年漲了也不是一星半點的,現在我一邊還得還親戚朋友的錢,一邊還貸款,非常被動。
2008年,《北京市限價商品住房購買資格申請審核及配售管理辦法》發布,此時北京市職工年平均工資為44715元;2011年,《北京市公共租賃住房申請、審核及配租管理辦法》發布,北京市職工年平均工資已達到56061元,上漲幅度超過25%。截止到2012年,北京市城鎮居民人均收入年增長率維持在10%左右,物價上漲亦超過4%,商品房上漲幅度,更要以翻番計算。在此背景之下,保障房準入標準卻數年未變。
活工資與死標準,勢必制造一批又一批的“被騙購”、“被騙租”人群,而這些超出保障標準的人群,實際并沒有能力購房,只是變成了買房“夾心層”。
考慮到近年收入的增長,保障房門檻應該再低一點兒,也就是說收入限制可以調高一點兒。但是標準定在何處,都會出現震蕩區間。比如你改到10萬,那么10.1萬行不行?還是會有人因為收入的調整失去資格,同樣的問題還是會出現。
想要解決這個問題,還是需要保障房廣覆蓋,同時我們也要對商品房市場進行合理的規范,“兩手都要抓”。如果讓老百姓都指望保障房來滿足住房需求,并不是一個良性的機制。
世界上沒有不受監管的市場經濟,房地產市場也是如此,如“龔愛愛”這樣的例子,一個人用多個身份購買41套住房,如果對這種現象不加以限制,無法保障房地產市場的公平正義,房價也不可能得到有效的控制。我認為應從生產、流通、持有等多渠道,使用法規、稅收等多種手段控制房價。
建議建立租房信息平臺,減少中間費用
鄒蕊(海淀區兩限房申請人,已于2012年12月簽訂購房合同):
我2008年開始申請,2012年中旬才搖上號,年底簽了合同,辦了貸款,房子還要2014年才驗收交房。外人可能覺得搖上號我們就安心了,其實遠不是這樣,現在審核制度很嚴,而且購房資格的審核是不通知當事人的。我們很多申請者都不知道是不是還會再審核,所以仍然不敢漲工資,我記得辦貸款的時候,還有人在現場問“我能和老婆領證了嗎?”
聽著挺搞笑的,其實很辛酸,前兩年我也有換工作的機會,我都放棄了,畢竟換工作漲的那點兒工資,根本彌補不了房價的上漲,要不也不會有人辭職等保障房。
求領導不漲工資、怕單位多發獎金——不少申請了保障房的網友,在網絡上吐槽自己糾結的心態,甚至有人聲稱辭職在家“專心等搖號”。結婚、遷戶口、換工作等可能改變保障房申請條件的行為都不做,已經成為許多年輕人申請保障房的共識,然而這種現實無疑背離保障房的初衷。
與此同時,“輪候期”是否應有保障也成關注焦點。2012年末,海淀區開始試點“租房補貼”制度,即符合條件的中低收入家庭可以自行租房并領取補貼。“輪候期保障”,將成為未來保障房制度的新要素。
建議政府建立租房信息平臺,為供需雙方提供發布租房信息的地方,從而減少中間費用,實際上也就讓老百姓得到了實惠。
政府掌握市場房源信息后,可以更合理地調配,例如租給保障對象,起到穩定價格的作用。租房人也可以得到明確的預期,這個房能住多少年,不會天天都擔心資格被取消。當然,市民也應從觀念上進行改變,保障房未來應以公租房為主,就是為了讓更多的人得到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