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仙女”與“患難情人”

喬書明

陳州副市長張克杰，這些年利用主管招商、征地之便，與開發商暗中勾結，拿著受賄聚斂的巨額錢財，采野花找情婦，橫掃“千軍”如卷席。天長地久，他心里難免滋生煩膩之感。可海州“云外人間”那清純如仙女似的小美人寇艷紅，卻讓他激情澎湃、魂不守舍。這寇艷紅實在比周迅、范冰冰線條柔美得多，比日本蒼井空更水靈、更性感、更富有鮮嫩欲滴的迷人魅力。張市長相見恨晚，感嘆如此姿色傾國的美人只應仙界有、踏遍天涯無處尋，慌忙像迎女神一樣，將小美人接到陳州市金屋藏嬌。

張市長早就聽寇艷紅講，她在“云外人間”守身如玉，只陪酒伴舞。今世倘若遇不上意中人，她絕不以身相許。張市長將她接進陳州別墅里后，就像冊封皇后一樣信手饋贈金殼手表、鉆石胸罩、珠寶首飾。

聰慧伶俐、善解人意的寇艷紅呢，似乎更理解張市長憐香惜玉的美意，她開誠布公地給張市長講，原先都說美人愛英雄，而今靚妞兒們更愛說一不二、敢作敢為的鐵腕政治強人，張市長不僅在招商、征地上重權在握，而且大刀闊斧、雷厲風行，早已是她心目中頂禮膜拜的偶像。寇艷紅的贊美絕非逢場作戲，陳州百姓們至今記得清清楚楚，幾年前，張市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經濟開發征地拆遷時，有個叫鄭守義的漢子，竟然率領郊區失地農民，四處控告張市長與開發商暗中勾結，非法征地，鬧得滿城風雨。張市長重拳出擊，以聚眾鬧事、妨礙公務為辭，將鄭守義逮捕法辦。盡管有不少膽大妄為之徒，近年來一直為鄭守義四處鳴冤叫屈，可這以“陳州開發速度”譽滿中州的“明星市長”，既不顯山又不露水地巧施遙控魔力，鄭守義至今仍然被關在大牢里頭。

每當張市長像俯首奮蹄的野牛一樣，覬覦小美人那水草嫩美的“神秘園地”時，寇艷紅就推心置腹地直言：作為紅顏知己，她不愿意看著平步青云直上的張市長，由于公然拋棄糟糠原配，而影響繼續升遷。花好月圓這最終目標可以分成兩步走：第一步，只要張市長與原先那西宮“愛妃”們全都割斷聯系，讓她作唯一的“編外心肝寶貝”，她便獻出青春與貞操，在性愛上對張市長“全方位開放”；第二步，等到張市長腰纏億萬、拋卻烏紗、移民海外時，她就在異鄉他國順理成章地浮出水面，戴上“正宮娘娘”的桂冠。黃金有價情無價，倘若張市長連告別“愛妃”們的勇氣都沒有，她這一直守身如玉的“九天仙女”，又怎么能以身相許呢？急于品嘗仙界禁果的張市長，當即依偎在小美人那石榴裙下表態：“頭可斷，血可流，‘九天仙女不能丟。從今往后，俺與原先的狐貍精們，全都割斷聯系，全心全意為‘九天仙女服務。”

艷紅順手擰著張市長的耳朵，破涕一笑說：“這忠不忠？看行動。與您那‘西宮小娘們徹底切斷聯系前，休想往俺這蜜汁四溢的……‘瑤池里沖浪泡澡。”

打從石榴裙下海誓山盟過后，張市長除了竭盡全力為艷紅獻殷勤外，每日還親手捧送11朵玫瑰花，表示對小美人的一心一意。這天夜里，張市長一邊掃描著小美人新潮三點裝，一邊流著口水懇求說：“我的小姑奶奶呀，俺已遵照您的指示，跟原先的情人們全都割斷了來往，今晚您就開開恩吧？”

艷紅淡淡一笑問：“張市長！您別瞪大雙眼編瞎話，今天下午4點左右，您到底干啥去啦？”

張市長嘻嘻一笑說：“小美人，俺不是給您請過假嘛？俺往市政府開緊急會議去啦。”

艷紅坦然一笑反問道：“市政府那緊急會議，咋會在‘喜得樂大酒樓6號房間里開？”

原來這天下午，艷紅跟張市長在足療館作足療時，艷紅說她手機沒電了，借用張市長的手機去打電話，突然張市長手機屏幕上有條短信息：我在喜得樂大酒樓6號房間等您，您的嬌寶貝王玉卿。為了放長線釣大魚，艷紅旁若無事地打罷電話，照舊將手機交給張市長，不大一會兒，張市長就以市政府召開緊急會議為由，匆匆離開了足療館。艷紅當即找輛“的士”，尾隨張市長到了“喜得樂大酒樓”，親眼盯著張市長鬼鬼祟祟地竄到6號房間內。

張市長見自己跟王玉卿的“樓臺私會”，被站在云頭上的“九天仙女”徹底揭穿，當即就變成“床頭柜（跪）”，匍匐在這九天仙女面前，老老實實坦白交代。王玉卿是陳州一家公司的總經理，她天資聰慧、模樣標致，這么多年來，她一直巧借美色百般討好張市長，以換取市政府對她們公司的恩寵照顧。也不知她跟張市長之間有啥靈犀，王玉卿對張市長竟然懷有一種超越情婦關系的體貼。特別是五年前，張市長的原配妻子受有求于張市長的企業家邀請，參加“巾幗考察團”去海外巡視旅游，誰料妻子剛剛飛到云海爛漫處，張市長就因為高燒不退住進了醫院，情婦們果真有情有意，輪番到病房看望侍候主管領導，可做了“CT”過后，情婦們卻一個個悄然離去，唯有王玉卿照舊留在張市長身旁奉湯喂藥。原來張市長做“CT”時，發現胸部有一個拳頭大的陰影，被醫師們定為致命腫瘤。張市長仰天凄然長嘆：沒想到權傾陳州，半世繁華，患絕癥后竟然這般孤寂，幸虧自己沒有看錯人，當人未走茶先涼時，尚有王玉卿留在自己身邊。豈料去北京醫院復查過后，張市長這致命腫瘤懷疑竟然被徹底排除……回市政府上班后，張市長私下對王玉卿感激涕零地說：“我今生的最大的愿望就是跟您結為伉儷，等俺拋卻烏紗后，俺就與家中那黃臉婆離婚，咱倆一塊兒移民到加拿大去。遠走高飛前這段時間，您就是俺最貼心的患難情人，凡是開發商送來的禮品現金，全都由您記賬存放。”跟“九天仙女”海誓山盟過后，張市長果真與原先的情婦們，徹底切斷了聯系，唯獨對王玉卿割舍不下，而今當著“九天仙女”的面，他只好遮遮掩掩地說：“打從跟您海誓山盟之后，俺已經咬碎牙根跟原先的情人們徹底切斷了聯系，唯獨這王玉卿，患難時得過人家的好處，我想給她好言解釋過后，再跟她切斷聯系，各走一方。”

寇艷紅不愧是超脫凡塵的“九天仙女”，聽罷張市長的辯解，她心內倒有幾分寬慰愉悅，既然主要情敵已經暴露出來，就更利于確定斗爭策略和主攻方向。小美人那水汪汪、亮閃閃的雙眸撲閃了好大一會兒，說既然塵世上有男有女，就會有性愛和情感，可“九天仙女”跟張市長的愛卻是獨木橋，絕不允許第二個女人同時走過，不管王玉卿那狐貍精原先對主管領導多親多近，張市長今后也得跟她一刀兩斷，倘若張市長對那小妖精戀戀不舍，小美人立時就給他來個你東我西。

正為小美人癲狂癡迷的張市長，對“九天仙女”的寬厚諒解，千恩萬謝過后，含淚懇請“九天仙女”給他痛改前非的最后機會。可跟患難情人切斷關系，并非取決于一廂情愿，王玉卿對張市長如膠似漆的纏綿深情，卻驅使她跟老相好繼續糾纏到底。這天傍晚，張市長接到王玉卿的短信息：今晚找您商量點事。張市長慌忙給玉卿回個短信息：我在省城開會，尚未回到陳州。可他做夢也沒想到，患難情人此刻就坐在馬路對面轎車內，張市長這推托與撒謊，王玉卿看得清清楚楚。王玉卿氣沖兩肋，就緊緊盯著張市長那轎車悄悄溜進了別墅里。

王玉卿見狀，立馬下車來到別墅，一邊踹門一邊大罵：“張克杰！你把門打開，我知道你藏在這別墅內，再裝鱉我就要報警了。”

張市長氣急敗壞地開開門，鐵青著臉罵道：“王玉卿！你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賤人，你也不仔細想想，你究竟是我的什么人？你到底有啥權力跟蹤我？！”

王玉卿往屋里一指說：“別說俺沒結婚手續，屋里那小狐貍精也不是明媒正娶，她到底有啥權力霸占你？張克杰，我再問問你，俺是不是你親口冊封的貼心情人？！”

張市長冷冷一笑說：“那貼心情人也不是終身制、鐵飯碗，如今倡導年輕化，情侶屋也得不斷騰籠換鳥。你敢在這繼續糾纏，我就給公安局打個電話，讓他們派警察把你抓起來！”

王玉卿見張市長說話如此絕情絕義，知道情敵窄道相遇，張市長夾在縫隙里兩頭受氣，此地絕非談判的地方，為了給這場爭奪戰留下回旋余地，只好忍著羞辱回家去。王玉卿心里痛苦極了，連夜便給張市長寫信，說她之所以癲狂失態，是她太愛張市長，更不忍心失去這相依為命的老領導，說她而今已經后悔，懇請張市長包容原諒她。一封接一封的檢討信，全都石沉大海，更使王玉卿萬念俱灰，痛不欲生。俗話講，有病亂求醫，走投無路的王玉卿，最后竟然萌生出放下面子，懇請寇艷紅高抬貴手的救命主意。

在張市長死皮賴臉、動手動腳的致命威脅下，小美人正害怕張市長尚未與西宮愛妃們徹底決裂，自己這貞操已失，王玉卿突然走進別墅里來。更讓九天仙女瞠目結舌的，是那天夜里氣急敗壞、一蹦天高的王玉卿，而今竟然謙恭和藹地依偎在她身旁，綿聲細語地道：“俗話講，自古紅顏多薄命，姐姐也同妹妹一樣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苦命女子呀。可嘆張市長這有權有錢的男人，早已跟家里那黃臉婆訂了‘長期合同，縱然咱姐妹倆撕破臉皮，可搶來的仍是西廂愛妃之位。倒不如咱姊妹倆寬宏大量，你忍我讓，攜手構建和諧社會。”

寇艷紅做夢也沒有想到，王玉卿竟然提出這樣的議題，她淡淡一笑，隨口問道：“如何構建和諧？”

王玉卿帶著祈求的口氣說：“小妹后來者居上，榮登天字一號情婦，姐姐屈居其后，心甘情愿地做二號情婦，張市長那雨露陽光，妹妹享受百分之八十九，給姐姐留下百分之十一，您看這樣好不好啊？”

寇艷紅輕蔑地一笑，當即以飄然云端之上的“九天仙女”姿態，將王玉卿推到穿衣鏡前邊，盛氣凌人說：“您別槐樹底下做春（椿）夢啦！張市長說得清清楚楚，他寧吃仙桃一口，絕不再啃爛杏十筐。你站到穿衣鏡前仔細看看，數數你這臉上到底有幾道皺紋？瞅瞅你這腰到底有多粗？跟俺這‘九天仙女相比，客人不把您當成張市長他娘，那才算怪哩。”

王玉卿臉色霎時氣得像豬肝一樣，羞愧難當地離開了寇艷紅的住處。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寇艷紅對姊妹們竟然毫無忍讓同情之心，即便是母儀天下的正國主母，尚得給西廂愛妃們留碗殘湯剩飯，可尚未歸正位的寇艷紅，竟然比呂后、武則天還霸道陰險！讓俺顏面盡失，無地容身。爭風吃醋后的嫉妒羞辱，逼得無路可退的王玉卿迅速改變主意：寇艷紅你別笑得太早了，不信咱倆走著瞧！既然張市長這福窩愛巢，你連個偏角也不給俺留，俺寧可將它炸碎燒掉，也不讓你這小妖精獨個占有。

正當張市長盼著早日挺槍躍馬到“九天仙女”那“瑤池”內沖浪泡澡時，五彩繽紛的傳言，也像破殼而出的小鳥一樣，在陳州各個角落里飛翔。俗話講，三個女人一臺戲，跟張市長聯系不上的情婦們，只得把滿腹的嫉妒與報復，用到演繹桃色故事上……這些真中有假、假中有真的社會新聞，經過網絡上的發帖、跟帖、“人肉搜索”，頃刻吵得陳州乃至中州大地沸沸揚揚。省市紀檢、檢察部門迫于這鋪天蓋地的社會輿論，趕忙對張克杰立案調查，專案組正愁手里缺少真憑實據時，恰巧王玉卿兜著賬本、存折，到紀檢委反戈一擊，伴隨著大街小巷的鑼鼓鞭炮聲，貪財好色的大貪污犯張克杰，轉瞬就從如日中天的輝煌高位，像倒栽蔥一樣墜入牢獄里頭。

張克杰往鐵窗黑牢里一關，“明星市長”的光環頃刻消失，往日背靠大樹作威作福的猢猻們，為了與貪腐分子劃清界線，紛紛舉證揭發，張克杰原先與開發商暗中勾結，巧借招商征地中飽私囊的丑惡嘴臉，也在光天化日之下全都暴露出來，前些年強加在維權斗士鄭守義身上的種種罪名，也像雨后飄散的云霧一樣不攻自破。鄭守義走出冤獄不久，一個才華出眾、信息靈通的大記者，就不遠千里到陳州找他采訪。

記者首先豎起拇指，對鄭守義率領失地農民四處維權告狀的英雄行為大加夸獎過后，便微微笑了笑說：“鄭先生這冤案，乃首創‘陳州開發速度的‘明星市長親手炮制，張克杰頭上這光環一日不消失，鄭先生這冤案就很難平反昭雪。鄭先生今日走出冤獄，除了感謝陳州群眾連年為您伸張正義外，還得感謝一位絕代美人。要不是她潛伏到張克杰身邊，以西施、貂蟬為榜樣，巧施美人離間計，恐鄭先生今日仍在冤獄之內呀。”

鄭守義趕忙給記者說：“俗話講，受人滴水之恩，理當涌泉相報，絕代美女那俠肝義膽，本人終生難忘。可這年頭兒，‘連衣裙、‘披肩發，最容易吸引讀者的眼球，大記者還是早點找那美人采訪好。”

記者長嘆一口氣說：“聽知情法官講，那寇艷紅實在比西施貂蟬還高明，她竟然將美人離間計，運用得爐火純青。‘九天仙女那貞操未失、大貪污犯張克杰已經身陷牢獄，這一點更讓記者們佩服得五體投地。可惜寇艷紅將張克杰贈給她的現款、存折、金殼名表、鉆石胸罩、珠寶首飾……原封不動地捐給‘紅十字會后，早已像飛碟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讓記者無處尋覓。我順藤摸瓜查尋了好長時間，最近才得到一點線索，聽說那寇艷紅是您遠門子外甥女哩，希望您給我講講她的住處和采訪聯系辦法。”

鄭守義深深地嘆了口氣，心情沉重地說：“我走出冤獄后，聽到鄰里們的街談巷議，便四處打聽，可寇艷紅到底往哪去了我也不知曉。作為遠門子舅舅，俺給你透露一個隱私，那寇艷紅根本不是俺外甥女，他其實是俺外甥哩。他從小就是男生女相，長得比“九天仙女”都標致。艷紅懂得人事后，為自己這‘兩性人感到羞辱，就悄悄遠走高飛，至今俺也不知道他到底家住哪兒？究竟干什么工作？可有一點值得舅舅驕傲，寇艷紅是宋朝大清官寇準的后代，盡管他有兩性人這缺憾，可他不畏強權，樂于扶弱濟困，在俠肝義膽、忠烈風骨上，不愧為寇準的后人。”

（責編：丹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