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價收購

李小婉

一、神秘電話

竇攀在八星彩票兌獎中心上班，負責具體兌獎工作。幾年來，竇攀見識了各種各樣領獎的人：有的戴著鴨舌帽和口罩；有的故意換上破舊衣服；有的身上別著匕首……他從心里艷羨這些幸運兒，特等獎獎金是500萬元人民幣，稅后還能凈得400萬，后半生可以衣食無憂，不必再為那點可憐的工資奔波，多么幸福??！

這天，竇攀發現兌獎中心對面新開張了一家奇怪的小公司，門口的彩色燈箱上只有四個字：特價收購。竇攀琢磨著，他們也真夠馬虎，特價收購什么都沒說。

自從那店開業后，竇攀看到幾個年輕員工總在兌獎中心門口轉悠，和每一個匆匆走來的行人搭訕攀談。竇攀還注意到，最近領取一等獎、二等獎的人和以往不同，以前中獎者臉上總有一股無法掩飾的狂喜，但最近這些領獎者卻神色緊張，大多還戴著墨鏡，支票到手后往包里一塞，連看都不看就急忙離去。不過最近一期500萬元的特等獎一直空缺著，竇攀還沒有機會看到領特等獎的人是什么樣子。

經過一番探聽，竇攀終于得知，原來那家公司是專門收購中獎彩票的。他們以高出獎金百分之十的特價收購彩票，而且從沒有欺騙過客戶。天下竟然有做賠本買賣的？竇攀怎么也想不明白。

特等獎在空缺一個月后終于產生了。當時竇攀正在看本地新聞，新聞報道說本市黃金地段萬得道馬上要拆遷，原址上將建起一片高檔住宅區，這塊土地將于近期公開拍賣……新聞之后是現場搖獎，竇攀攥著彩票死盯著電視屏幕，最后還是懊喪地把彩票丟在紙簍里。這時只聽主持人興奮地宣布：“今晚，兩注500萬元大獎產生啦！”竇攀嘖嘖嘆息：人家怎么就這么幸運？

轉天上班，竇攀得知，這兩注大獎竟然是同一銷售點賣出的，很有可能是同一個人買的，一人獨中1000萬??！可一連兩天，贏得大獎者始終沒有現身。

這天晚上，竇攀的手機響了。一個陌生的聲音說：“竇先生嗎？”“是我，您是哪位？”竇攀奇怪地問?！拔沂钦l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好運就要降臨到您身上了?！?/p>

竇攀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什么好運？我不明白?！薄澳前诵遣势眱丢勚行牡墓ぷ魅藛T，對吧？前天晚上開出了兩注特等獎，中獎者還沒有來領獎，對吧？”“是啊，看來您知道的還不少呢?？墒沁@和我的好運有什么關系？”竇攀不解地說。電話那頭說：“我坦率地告訴您，我打算收購這兩注中獎彩票，現金交易。中獎的人稅后只能拿到每注400萬，我愿意每注出450萬。您跟來領獎的人談判，假如您談到每注440萬成交，那么，剩余的兩個10萬就歸您了，如果您談到每注430萬成交，那您就可以得到兩個20萬，依此類推。您看如何？”

竇攀實在難以相信世界上會有這樣的好事，他問：“您讓我怎么相信您呢？”

“竇先生，您盡管放心，對于我們公司，區區900萬并不是什么問題，我們要的就是彩票。即使我們騙您，您也什么都沒有失去；可是如果我們是認真的，您不就失去了一個輕松發財的機會嗎？20萬元，至少是您10年的薪水吧？何況可能還不止20萬呢！”

竇攀腦子在飛快地轉，這個條件實在太誘人了：“好，我答應您。我怎么和您聯系呢？”

“您單位門口不是開了家‘特價收購公司嗎，您只要把中獎者帶過來就可以了，有位孫先生會和您聯系的?！?/p>

世間的事情就是如此巧合。放下手機不久，竇攀的哥哥竇強又打來電話。大學畢業后，竇攀和哥哥都來到這個城市工作，但平時來往不多，他只知道哥哥在一家房地產公司當策劃，其他情況不太了解。哥哥叫了聲：“弟弟……”就喘得說不出話。竇攀忙問哥哥發生什么事了，哥哥激動地說：“前天八星彩票的特等獎，我中了，兩注都是我中的！”

竇攀聽后一愣，這也太巧了！雖然心里有一絲嫉妒，但他還是為哥哥高興：“太好了！哥哥，你真神??！”接著，竇攀趕緊把剛才接到神秘電話的事告訴哥哥，哥哥聽后大方地說：“如果是真的，我只要每注420萬，讓你每注賺30萬！”這讓竇攀有些意外，沒想到，一向吝嗇的哥哥中獎后也變得慷慨起來。

哥哥想了想，又說：“可是，萬一這收購彩票是個騙局，彩票被人家搶了騙了，怎么辦？”竇攀不愧是在兌獎中心工作的，見多識廣，他說：“不要緊吧，咱們明天早晨先去公證處，把你的身份證和中獎彩票都帶去公證一下，然后再找他們?！?/p>

正好竇攀有個同學在公證處，一切都很順利。竇強掏出彩票，竇攀詫異地發現，兩個相同的號碼分別打印在兩張彩票上。他問哥哥這是為什么，哥哥笑而不答，竇攀就沒再多問。回到兌獎中心，竇攀把彩票、哥哥的身份證以及公證書擺放在一起，用手機拍了下來。

上午10點，哥倆來到“特價收購”公司，一個長臉中年男子早就在等著他們。他自稱姓孫，聽口音他就是昨晚給自己打電話的那個人。長臉男子把哥倆帶到銀行，現場辦了兩個開戶的存折，一個60萬，一個840萬，分別遞給哥倆。竇強接后才交出了彩票，長臉男子仔細查看了一下，拿著彩票就離去了。一切進行得格外順利，并沒有竇攀想象中的意外發生。

長臉男子走后，哥哥拿著840萬的存折，咧開嘴樂了半天。竇攀欣喜之余，還是有些困惑，他不明白好運氣怎么來得這么突然。

又過了幾天，“特價收購”的牌匾突然消失了。

二、厄運來臨

這天晚上，哥哥竇強打來電話，很神秘地告訴竇攀，估計很快就會有人來領獎。他囑咐竇攀，要記住領獎者的姓名、身份證號碼，最好把領獎者偷拍下來。竇攀問這些有什么用??？哥哥說，你就聽我的吧，沒用最好，萬一有用，就能派大用場。

第二天，一個神色緊張的少婦走進兌獎中心，她是來領特等獎的。竇攀不露聲色地為她辦理各種手續：查看身份證、驗證彩票真偽。來人叫許蕓，32歲，竇攀記錄了少婦的姓名、地址、身份證號碼后，假裝打手機，把來人領獎情況偷拍了下來。他覺得奇怪的是，為什么少婦只領走一張彩票的獎金，另外那張呢？

又過了兩天，兌獎中心又來了一位服飾考究的中年婦女。她鎮定從容地拿出另外那張特等獎彩票，似乎根本沒有把這些錢放在眼里。中年婦女名叫李月娥，41歲。竇攀同樣偷拍下了她的資料。

一周后，有個老鄉來兌獎中心找竇攀。他叫馬乾，是哥哥竇強的中學同學，和竇攀也很熟悉。

馬乾笑著向竇攀打招呼：“攀弟，我看你印堂發亮，最近有好事了吧？”竇攀笑而不答，心想，莫非這位老鄉知道自己和哥哥交了好運，是來讓自己請客的？看快到下班時間了，竇攀就提出一起吃飯。酒桌上，馬乾笑嘻嘻地開口了：“攀弟，最近有人中了兩注特等獎，領獎了嗎？”竇攀說：“領了，是兩個人中的。你關心這個做啥呀？”馬乾顯出狐疑的神情：“兩個人中的？不可能吧，明明是一個人買的兩注??！”

竇攀愣了一下：“你咋這么肯定？”馬乾突然攥住竇攀的手，有些著急地說：“攀弟，是你哥竇強中獎了對嗎？你給我來句實話。”竇攀更加驚訝了，心里飛快地盤算著。

“你還信不過我??？”馬乾一臉真誠，“我和竇強都在寶利房地產公司，我們是同事。你不用瞞我了，我知道是你哥哥中的獎，他正在做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他在犯法啊！”

竇攀心里動了一下。中學時馬乾是班長，竇攀兄弟經常跟著馬乾一起玩。竇攀曾經把哥哥和馬乾作過比較，無論能力還是人品，馬乾都要比哥哥強多了，竇攀小時候還曾暗暗希望馬乾是自己的親哥哥就好了。現在聽馬乾這么一說，他再也隱瞞不下去了，說：“是我哥哥中獎了，可他中獎的彩票又被人特價收購了?！?接著就把前后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和馬乾說了。

聽了竇攀的話，馬乾陷入了沉思。他問竇攀：“和你們交易的人臉很長，是吧？”竇攀點點頭。馬乾的表情變得非常凝重，他誠懇地說：“攀弟，把那兩個女人的資料給我，我一定要挽救你哥哥?！备]攀著急地問：“什么？挽救？我哥究竟在搞什么??？”

“等我調查清楚了，一定告訴你?！瘪R乾說著，接過竇攀的手機查看，竇攀看到，馬乾的手在微微地抖動……

馬乾和竇攀告別后就沒了音信，幾天過去了，還沒等到馬乾的消息，哥哥竇強就真的出事了。

這天竇攀上班時，有人來找他，自稱是寶利房地產公司的，是竇強的同事。來人沉痛地說：“你哥哥出了意外，就在今天早晨。”

原來竇強最近升職了，從普通策劃提升為工程監理，他今天早晨來到工地上班，工地現場正在拆遷一幢6層的危房，突然一堵磚墻轟然倒塌，竇強被活生生砸扁了……

竇攀一聽險些暈倒。他趕忙跟著來人來到現場，這時警察已經勘查完畢，判定這是意外死亡，不立案了。寶利房地產公司順勢封鎖了消息，說怕將來對新樓盤銷售不利。竇攀完全懵了，哥哥的尸體血肉模糊，他也沒敢細看。善后工作效率很高，公司答應賠償撫恤金50萬元。由于哥哥沒有結婚，父母又已經去世，竇攀是唯一的遺產繼承人。竇攀在精神恍惚中稀里糊涂就簽了字，收了錢，哥哥的遺體被匆忙火化了。

葬禮過后，竇攀來到哥哥的宿舍整理遺物，可是他翻遍了整個房間，怎么也找不到那個存有840萬元巨款的存折。竇攀急出一頭大汗，萬般無奈下，他來到寶利公司詢問情況，公司楊總和一名律師接待了他。

律師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遞給竇攀，竇攀一看頓時愣住了，這竟然是哥哥竇強親手寫的捐獻書，捐獻書里交代，竇強把中獎得來的所有獎金都留給寶利公司，落款時間是出事的前一天。

楊總拍拍竇攀的肩膀，笑著說：“竇強剛進公司的時候我幫過他不少忙，沒想到他一直記在心里，中獎后還不忘報恩。其實這點錢對公司來說算不了什么，但畢竟是他的一份心意啊……”

竇攀反復看著捐獻書，確實是哥哥的筆跡，可是他仍然不能相信。突然他想起了馬乾，哥哥出事后自己還沒看見過他呢。竇攀對楊總說：“我有個同鄉叫馬乾，也在你們公司，我想見見他?！睏羁偘櫰鹈碱^：“馬乾？什么馬乾？我們公司根本沒有這個人啊……”

竇攀懵了，他昏昏沉沉地走出寶利公司的大門，腦袋像一團亂麻：哥哥突然中了大獎；彩票遭遇神秘收購；大獎被兩個神秘女人領取后哥哥意外身亡；吝嗇的哥哥竟然把巨款留給寶利公司；公司矢口否認馬乾的存在……這些絕對不是巧合！

竇攀想去報案，但是想起哥哥已被認定是意外死亡，他遲疑了。如果真的存在一個陰謀，自己貿然前去報案就等于自投羅網。因為這個陰謀背后的主使者神通廣大，可以顛倒黑白。竇攀在心里問自己：這個陰謀的最終目的是什么？難道就是為了騙取大獎的獎金？應該不會這么簡單。接下來還會發生什么？

想到此，竇攀不由出了一身冷汗，他忽然覺得，有無數雙貪婪的眼睛正在盯著自己。第二天，竇攀悄悄從銀行里轉走了哥哥分給他的60萬元和公司給的50萬元撫恤金，更換了住處，辭掉了工作，又換了手機卡，不再和任何人聯系。

即使這樣，竇攀還是感覺不安全，他想逃離這個城市?？墒撬窒耄荒茏尭绺缭┧溃仨毥掖┻@個陰謀，也許只有這樣，自己才能獲得真正的安全。

三、秘密調查

竇攀苦苦思索了一天，終于理清了一些頭緒。他首先要找到那兩個領獎的女人，這應該是最重要的突破口吧，竇攀打定了主意。

許蕓居住的小區是個高檔住宅區。竇攀在許蕓家樓下徘徊，看到一位慈祥的大媽拎著菜籃子從樓里走出來，便走上前攀談。大媽恰好是許蕓的對門鄰居，告訴他說這套房子許蕓只是偶爾回來住，和別人都不來往，誰也不知道她的情況。

無奈之下，竇攀又去調查那個叫李月娥的女人。李月娥住在城市邊緣的豪華別墅區，竇攀在她家附近觀察了一會，發現別墅四角都安置了攝像頭，他只得趕緊離開。

現在只有調查寶利公司一條路了，竇攀找了身破舊衣服，在民工吃午飯的時候混進了寶利公司的拆遷工地。他看出有個光頭是個小頭目，就湊到光頭身邊，恭恭敬敬掏出一盒軟中華香煙遞上，笑嘻嘻地說：“大哥，我想找份工作，可以嗎？”光頭瞅了一眼香煙，問：“你叫啥名字？都會干啥？”“我叫韓偉，我有力氣，啥都可以學?！备]攀說著，把香煙塞到光頭的口袋里。光頭笑了：“你小子還挺機靈。先去和灰吧，一天50塊錢，愿意干就留下。”一連幾天，竇攀對光頭小恩小惠不斷，很快就和光頭混熟了。原來光頭是寶利公司楊總的遠房表弟，是這片工地上的工頭。

這天，竇攀正在工地上和灰，一輛轎車在工地邊停了下來。車上下來一個長著一張長臉的男人，光頭一路小跑迎上前去。竇攀腦子里突然靈光一閃：這長臉男子不就是和自己聯系“特價收購”彩票的孫先生嗎？他和寶利公司有什么關系？

當晚，竇攀請光頭喝酒，光頭一口答應了。在酒店的雅間，竇攀叫了兩瓶酒，還有一些高檔海鮮，光頭眼睛都直了：“你一個小工，咋這么大方啊？”

竇攀說：“大哥為人豪爽、講義氣，我早就想結交大哥你這個朋友，你就別客氣了。”光頭聽了不再客氣，開始狂喝猛吃，不一會光頭的舌頭就硬了。

竇攀趁機提起白天看到的長臉男子，光頭說：“你問白天來找我的那個？他哪里姓孫啊，姓趙，他外號就叫長臉，是我們公司的辦公室主任。咋了，你想認識他？哪天哥哥給你引薦引薦！”

“特價收購”店里的長臉男子竟然是寶利公司的辦公室主任！光頭的話證實了竇攀的猜想，看來，這家收購彩票公司壓根就是寶利公司開的！

最后一瓶酒見了底，竇攀又漫不經心地提起前些天有個人被磚墻砸死的事，他說工地上安全措施不到位，自己干活的時候心里老是慌慌的。

光頭說了句話，讓竇攀驚呆了：“我……告訴你，傻小子，安全沒、沒問題，這事不、不是意外，就是長臉讓我雇人干的……鏟車……推的……”光頭說完，就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

哥哥果然是被殺害的！這收購彩票的背后果然暗藏陰謀，一切都和自己的推斷吻合！竇攀思前想后，還是決定去報案，讓警方查清哥哥的死因。

竇攀來到公安局大門口，在門外徘徊了半天，鼓足勇氣正要進去，突然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竇攀回過頭看清來人后，被嚇得魂飛魄散，來人竟然是自己的哥哥竇強！

四、意外邂逅

竇攀看著活生生的哥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案]攀，是我，我沒死！”哥哥邊說邊警覺地四下打量著，“這里說話不方便，走，回去再說。”

回到竇攀租住的屋子，哥哥一下鉆進屋，迅速轉身把門鎖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哭起來：“弟弟，哥哥好混蛋啊！我殺人了，殺的就是我的好朋友馬乾！”竇強把一切都告訴了弟弟。他說，當初他找不到工作，是馬乾引薦他進了寶利公司。那家“特價收購”公司，確實就是寶利公司開辦的，當時楊總一心想收購中大獎的彩票，可大獎一直沒開出來。馬乾也是個彩票迷，每期都要購買彩票，那幾天馬乾出差了，就發短信委托竇強代他購買兩注同樣號碼的彩票，并告訴了竇強彩票號碼。之后竇強回了短信，說彩票已經買了。竇強萬萬沒有想到，這兩注彩票竟然中了特等獎！

聽到這里，竇攀打斷哥哥的話，激動地說：“原來中獎的是馬乾！你吞了他的彩票，還殺他滅口！”竇強愧疚地說：“弟弟，你聽哥把話說完……”

竇強接著說，中獎后他動了貪念，打算只給馬乾一張彩票，自己留下一張。但兩張彩票是同樣號碼，瞞不過去的，最后他下了決心，獨吞！一口咬定自己忘記代馬乾買彩票了。

打定主意后，竇強給弟弟打了電話，然后順利地把兩張彩票賣給了“特價收購”公司，其實也就是賣給寶利公司，拿到了840萬元巨款，楊總因為竇強“貢獻”了彩票還給他升了職。就在此時，馬乾出差回來了。他見了竇強，興沖沖地說：“你知道嗎，我讓你代買的彩票中獎啦！你放心，我一定重謝你！”竇強裝出后悔的樣子，說自己一時忙碌，忘記買了。馬乾驚呆了，說：“你在短信里分明告訴我，你買了彩票啊！”竇強的臉臊得跟煮熟的螃蟹似的，但就是不松口。

憤怒和絕望使馬乾連續幾天都吃不下飯，看竇強的眼神也冰冷如刀。竇強內心很不安。這樣過了幾天，一天晚上，馬乾突然對竇強說，他已經什么都知道了，不但知道竇強確實代買了彩票中了大獎，還知道這彩票被寶利公司特價收購……

說到這里，竇強嘆道：“收購彩票是寶利公司的最高機密，我到現在都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竇攀說：“馬乾哥來找過我，我把收購彩票的事都告訴他了?！备]強恍然大悟，說：“原來是這樣，弟弟啊，那你可就害了他啊……”

原來，馬乾知道寶利公司特價收購彩票的事后，懷疑這里面有陰謀，就找到長臉。長臉推說什么都不知道，于是馬乾又找到楊總，要求楊總把那800萬元還給他。楊總表面上答應幫馬乾調查，暗地里卻找到竇強，授意他干掉馬乾，然后安排個事故現場，造成意外死亡的假象。竇強一開始不答應，楊總威脅說，如果馬乾不死，竇強不但要把到手的840萬吐出來，公司收購彩票的目的也有泄露的危險，到時候所有人都得完蛋……

竇攀忍不住問道：“哥，寶利公司到底為什么要高價收購彩票？”

哥哥說：“弟弟，別問這么多了，你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險。馬乾不就是因為想知道收購彩票的目的，才出事的嗎？”

竇攀氣憤地說：“你還有臉說！難道你真的就這樣害了馬乾哥？可寶利公司怎么說死的人是你？”

哥哥嘆了口氣，說：“這都是楊總一手安排的?！睏羁傉f，他不會讓竇強白干的，馬乾死后，他會對外宣布死的人是竇強，以混淆視聽。竇強必須事先寫好捐獻書，把他的巨額存款留給寶利公司，等事成之后公司會返還給竇強一半，讓他從此遠走高飛。竇強別無選擇，只有答應。當晚，竇強潛回住處，砸昏了馬乾。接著，寶利公司的辦公室主任也就是長臉男子，按楊總指示把昏倒的馬乾拉到工地，用鏟車推倒磚墻，砸死了馬乾，并事先把竇強的身份證放在馬乾身上。事后，竇強去寶利公司要回自己的那一半錢，楊總卻把一切賴得一干二凈，竇強徹底傻眼了。

馬乾死了，竇強也成了“死人”，沒有了任何身份，還成了脅從殺人犯，他也必須消失。他悄悄溜到一個偏僻的城市，換了手機卡，給弟弟打電話。因為無法聯系到弟弟，他只好又潛伏回來，碰巧在公安局附近看到弟弟……

竇強一口氣說完，對弟弟說：“寶利公司的楊總什么都干得出來，哥哥我是怕你有生命危險?。　?/p>

竇攀也把自己的遭遇告訴了竇強。哥倆互相告知了新的手機號碼。竇攀問：“那你現在有什么打算？”竇強說：“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你幫哥哥要回那筆錢，咱倆一人一半，然后找個機會到國外去！”

竇攀看著竇強，譏諷道：“幫你要錢？怎么幫？幫你繼續殺人嗎？”

竇強哀求道：“只要把你用手機拍的那些資料都給我，錢就可以全部要回來。幸虧我當初留了一手，這些東西終于派上用場了！”

原來楊總賴賬后，竇強突然意識到，自己不但無法取回巨款，而且楊總肯定還要殺人滅口。自己已經是個“死人”了，楊總要除掉自己是輕而易舉的事。于是，他靈機一動，打電話威脅楊總，說弟弟竇攀掌握了所有情況，只要自己有個三長兩短，弟弟就會舉報他們。楊總聽了，態度果然軟了下來，說只要竇攀肯交出證據，什么都好說……

竇攀疑惑地問：“我手機里的資料真的這么重要嗎？”竇強說道：“是啊，你不是拍下了領獎的兩個女人嗎？你是不是還去那兩個女人的家附近調查過？人家別墅的監控錄像都把你給拍下來了?！?/p>

竇攀奇怪了：“可我并沒發現什么啊。”竇強笑道：“我的傻弟弟，只要楊總以為你發現了什么，不就行了？你把手機給哥哥，等哥哥得到應得的那份錢以后，準分你一半。”

竇攀突然覺得自己的哥哥是那么丑陋，那么讓人惡心。他冷冷地對竇強說：“我有一個更好的辦法?！备]強驚喜地抬起頭：“什么辦法？快說??！”竇攀停頓了片刻，緩緩說道：“自首。”竇強一聽，頓時叫起來：“不行，要去自首，我就徹底完蛋了！”“你早就沒有了任何生路！”竇攀冷冰冰地說，“馬乾哥不能這樣冤死，哥哥，你主動坦白，興許還可以撿條命，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不希望你走上絕路。”

竇強聽后，雙手抱頭，半天沒出聲，好一會他抬起頭來，長嘆了一口氣，說：“好吧，我明天就去自首，哥哥餓壞了，給哥哥弄點吃的吧?！备]攀轉身去了廚房，等他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回來時，卻發現竇強已經不辭而別了……

五、亡命天涯

看到哥哥逃走了，竇攀不由苦笑起來，自己怎么就忘了哥哥的脾性？突然他想到，既然哥哥能找到自己，那么寶利公司的人也能！現在自己的住處已經不安全了，必須立刻轉移。

竇攀迅速收拾行李出了門。他剛走到大街上，就發現遠處有個人死死盯著自己，竇攀慌了，他像游動的魚一樣迅速混入了人群。轉過幾條街道，他鉆進一輛出租車，告訴司機去郊區。

汽車開上了高速公路，竇攀才覺得安全了些。他想，那些人沒有得到手機里的資料，還會繼續找他，自己應該先找個穩妥的地方把手機藏起來。他給了司機車費，眼看著這輛車掉頭開遠后，又重新找了輛出租車，告訴司機去太平村——他的家鄉。

車子在山路上顛簸了許久，終于到了馬乾的家。

馬家的房子在村子邊上，孤孤單單的，竇攀讓出租車司機等著，就推開了籬笆門。馬乾的弟弟馬坤迎了出來。馬坤從小就有些弱智，結巴著說：“太……太好了，竇攀哥你回來啦！”

竇攀內心充滿歉疚，苦笑了一下，環顧馬家簡陋的家，心里又涌上一絲酸楚。馬坤的老娘見來的是竇攀，忙張羅著給竇攀做飯。馬坤磕巴地問：“我哥哥有半個多月沒給家打電話了，人……人找不到，娘急壞了，你看見過俺哥嗎？” “看見了，看見了，你哥挺好的……”竇攀趕忙掏出些錢，“這不，你哥讓我捎錢回來了?！瘪R坤接過錢，滿臉憨憨的笑。

竇攀不敢久留，沒吃飯就起身告辭。臨走時他掏出手機，取出手機卡，然后把手機遞給馬坤：“這個你替我保存，誰來要也別給，明白嗎？”

“嗯。”馬坤憨厚地點點頭，“誰……誰要我也不給！”

竇攀迅速上了出租車，頭也不敢回，迅速離開了馬家。車子轉彎的時候，竇攀感覺淚水流出了眼眶。在車上，他下意識地摸摸身上的重要的東西，錢包還在。錢包里有銀聯卡和存折，以后的花費不是問題，可是，眼前的路該怎么走，他一點都不清楚。哥哥突然“死而復生”后對他說的那些事，讓他腦子里很亂，他想盡快找個安全的地方住下來，好好梳理一下頭緒。

晚上，竇攀來到了100公里外的一個縣城，重新買了部手機，選了家星級酒店住下，他想也許這樣才安全點兒。他剛把手機卡安好，就收到最新信息了，是哥哥發來的：“好兄弟，我現在在寶利公司，不把那些證據全部交給寶利，他們就不還我那筆錢。你幫幫哥哥吧！”

竇攀回了條信息：“你還馬乾生命，我就把你想要的都給你！”哥哥立即發來新短信：你這樣做只有死路一條。他們會殺了你，那樣咱倆就全完蛋了！”竇攀回復：“你如果還是我哥哥，如果還有一點良心，就趕快去自首！”過了一會，竇強又發來條短信：“你現在住在來客賓館，對嗎？無論你到哪里，人家都可以找到你！”竇攀嚇了一跳：“你怎么知道我的行蹤？”

竇強最后回了條短信：“別問這么多了，你趕快逃吧，越遠越好，就是別回來，千萬千萬！”

看來寶利公司的人要對自己下狠手了！竇攀迅速收拾東西走出房間。忽然他想到了馬坤，他嚇傻了，既然那幫人這么清楚自己的行蹤，那他們肯定也知道自己去過馬家了——自己可能連累了馬坤！

竇攀又換了一家小賓館，第二天一早就乘車往老家趕，他要趕快通知馬坤帶著老娘先躲避些日子。

傍晚竇攀摸進村莊，遠遠地看到馬坤家時，他呆住了。只見破舊的老房子已經倒塌，裸露的磚瓦顯出被火燒的黑色。老鄉告訴竇攀，馬坤家昨天突然著了火，馬坤和他娘住到山上窩棚里去了。

竇攀找到了那間茅草窩棚。油燈下，馬坤躺在稻草堆上，用驚恐的眼神看著竇攀，全身瑟瑟顫抖。竇攀注意到，馬坤手里死死攥著一個黑糊糊的東西，好像是塊木炭?！安唤o，不給……誰要也不給……”馬坤看到他進來，驚恐地叫著。

竇攀的淚水一下子涌出來了。他問馬坤的母親發生了什么事，老太太驚魂未定地開了口：“你哥昨天晚上領來了兩個人，搶走了你留下的手機，走的時候還點了把火……強盜啊，俺們招誰惹誰了啊……”

竇攀含著淚，把用塑料袋包裹的10萬塊錢放下。離開的時候，他很后悔自己為什么不多帶些錢來，屬于馬家的，應該是800萬??！竇攀暗暗下定決心，他一定要回去，為馬家討回公道！

六、悲傷結局

竇攀悄悄潛了回來，好不容易才打聽到寶利公司的楊總的住處。他驚訝地發現，楊總和那個叫李月娥的領獎女人住的是同一個別墅區。他當即作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化裝成送水工，潛入別墅尋找證據，然后到公安部門舉報。

夜幕降臨后，竇攀身穿從地攤上買的送水工制服，翻身跳進了別墅后院圍墻，從一扇落地窗鉆進了別墅。別墅里沒有人，他在黑暗中摸索著來到客廳。這時，他聽見了汽車的聲音，急忙鉆到墻角的沙發背后。

門開了，燈光亮了，一個大胖子走了進來，正是號稱楊大胖的楊總，后面還跟著兩個人。就在屋門將要關閉時，一個黑影闖了進來，竇攀聽到一聲帶哭音的斷喝：“都別動！誰動我打死誰！”竇攀覺得這個聲音很熟悉，偷偷探頭往外看，那個黑影竟然是哥哥！

楊總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原來是竇強啊，你這個已經死了的人，還有膽量開槍嗎？”

果然，竇強手里握著把土槍。楊總身后那兩個人頓時嚇得驚慌失措。

竇強掃視了一下這兩個人，說：“我如果沒認錯的話，兩位一個是土地規劃局高科長，一個是城建局汪主任，對嗎？領獎的許蕓和李月娥正是你們的妻子吧？”

楊總皺了皺眉頭，說：“兄弟，別這樣，不就是840萬嗎，我給你錢還不行嗎？”

“楊大胖，你別耍我了！當初高價收購彩票來行賄官員的主意是我給你出的，我那兩張彩票，你一張送給了這位高科長，一張送給了這位汪主任，你如愿以償得到了黃金地段的土地，我對得起你吧？我弟弟手里的證據也都給你了，我對得起你吧？可是你借刀殺人，殺了馬乾，又想讓我這個知情人也徹底消失，順便把行賄的錢又在我這里報銷了，一箭三雕手段真高啊！你三番五次耍弄我，我活不了，你們誰也別想好過！我和你們拼了！”竇強說著，抬手對著天花板就是一槍。

“砰！”吊燈的一角被打碎了。三個人立刻趴在地上，連連哀求：“別……別沖動……”

聽到這一切，竇攀恍然大悟：原來寶利公司收購彩票是為了行賄！彩票行賄，接受者不會有心理顧慮，不會給司法機關留下把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的罪狀也無法成立，真是高明！想到這些，竇攀內心涌起一股怒火，最好的辦法還是報警！自己原先潛入這里就是為了找證據，現在警察如能及時趕到，那真是人證物證一應俱全。

正想著，竇攀就聽見那個高科長罵起了楊總：“你這個龜孫子，怎么這么不講信譽，是人家的錢快給人家！”說著向楊總使了個眼色。楊總爬起來，對竇強說：“我現在就開保險箱，給你拿錢?！闭f著就往樓上走。

竇強喊道：“你們倆跟著一起走！”那兩個人面面相覷，無奈地站起來，隨楊總上樓，竇強的槍口一直對著他們。

機會來了，竇攀立刻撥通110：“賓湖別墅10號，有兇殺案！”然后他也尾隨了過去。

在二樓一扇透出燈光的門口，竇攀停住了。他從門縫向里看，只見楊總蹲在保險柜前轉著按鈕，哥哥竇強死盯著保險柜。保險柜打開了，楊總伸手在里面掏著什么。

突然，楊總站起來，手里多了一把手槍。竇攀看到這里，叫聲“不好”，踹開屋門沖了進去。楊總開槍的剎那間，竇攀推開了哥哥，他只聽見“砰砰”兩聲，感到像被猛擊了一下，就昏過去了……

等竇攀蘇醒過來，已躺在醫院里，旁邊是兩位刑警。竇攀第一句話就是：“警察同志，我……還活著嗎……”警察笑了笑：“你終于醒了，希望你告訴我們事實真相！”

竇攀把自己知道的一切一口氣都說了出來。做完筆錄后，一位老刑警語重心長地對竇攀說：“你這年輕人啊，為什么不相信我們呢？其實我們早就在調查這起特大受賄案了，如果你早一點告訴我們，很多事情本是可以避免的啊！”

竇攀出院后，那位負責為他做筆錄的老刑警把他帶到公安分局的審訊室，在那里，竇攀看到了哥哥竇強。老刑警說：“你哥哥全都坦白了，他說想見你一面。”

哥哥看到竇攀，當即眼淚汪汪。竇攀狠狠地瞪了哥哥一眼，哥哥像被刀刺一樣哆嗦了一下，號啕大哭：“好弟弟，我混蛋，我差點害了你??！”

哥哥告訴竇攀，當初寶利公司的楊總想行賄，可苦于沒有安全的方法，是他從彩票迷馬乾和兌獎員弟弟身上得到靈感，出了這個收購中獎彩票行賄的點子?？梢婚_始只收購到萬元左右的小獎，這些小錢給那些重要官員行賄根本沒有分量。就在這時，馬乾的彩票中了兩注特等獎！竇強出于貪欲私吞了彩票，但他還是沒有逃脫楊總的陰謀……那天他從弟弟家出來后就被寶利公司的人“請”去了，后來長臉得知竇攀回了老家，就逼竇強帶路，趕去馬家搶證據。從馬坤手里搶到手機后，長臉惡毒地告訴馬坤，你哥哥馬乾已經死了，兇手就是竇強！竇強這才知道，自己徹底上當了。長臉搶手機時，馬坤死活不放手，還咬傷了長臉。長臉一氣之下，放火點著了馬家的房子。

看到這一切，竇強感到即使楊大胖不殺他，他也沒了生路！他徹底醒悟，買了把土槍，決定拼死一搏……

從審訊室出來，竇攀久久沉默不語，那老刑警對他說：“年輕人，你很勇敢！好在你哥哥和楊大胖的槍法都不準，你沒有傷到要害，楊大胖也只被你哥哥打傷了胳膊，不然很多口供都難以得到。放心吧，那些貪官最終都逃脫不了法網！”

（責編：小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