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工作”的年輕人

劉斌

張衛從來沒想到，找工作會有這么難。

他是江蘇一所211高校新聞學院畢業生。最初，他的目標是在省內找份與媒體相關的工作。在網投和校園招聘會上，他向南京報業、《現代快報》等媒體投了簡歷，都沒有消息，“感覺媒體不怎么招人。”

作為今年六百九十九萬普通高校畢業生之一，張衛遭遇的求職困境絕非特例。據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的數據，2013年比去年新增十九萬畢業生，是新中國成立以來大學畢業生最多的一年。社會知名調查機構麥可思的調查報告顯示，截至2013年4月10日，被調查的2013屆碩士畢業生簽約率為26%，同比下降9%；本科畢業生為35%，同比下降12%。

四處碰壁之后，張衛趕上老家（一個縣級市）的公務員考試，并有幸成為全班六名未來公務員之一。只是這個職位——法院新聞宣傳部門，已與他最初的媒體志向漸行漸遠。

就業機會“不公平”

考公務員和國家企事業單位是許多大學畢業生的首選項，但公務員錄取比率極低。北大某文科學院五十多名碩士畢業生里90%報考國家公務員，只有李風一人考中。

李風報考的職位錄取率是一比二百。整個流程走下來，李風認為“筆試基本是公平的”。

而面試則存在著很多潛規則。一位地級市計生委副主任對記者坦言，“要想進一些事業單位，關系很重要。”山東籍大學畢業生張磊磊記得，他去外地考公務員時的室友，就有親戚是副廳級干部。當時進考場時，室友提前做了標志，讓考官知道他是副廳級干部推薦的人，“最后他考到了事業單位編制”。

到國企就業更不容易。一般大學生想獲得招聘信息，都需要下一番力氣——將招聘信息掛在網上的國企并不多。李風說，一些企業不會在網上發布招聘信息，“你就算知道他們招人也沒用。”不同的國企，信息公開程度迥異，航空公司做得最好，能源類央企最差。一些央企雖然公開了招聘信息，但門檻很高，“非金融、非北大清華、非碩士，你就不用投簡歷了”。

許多國企對自己的員工都有政策傾斜。湖南省一家國企，每年都在固定幾所大學開宣講會，如果碰巧有員工子女在招聘范圍內，本身條件又不差，招進來就沒什么問題。

一些國企還會直接把招聘機會和大學生背后的“社會關系”做資源互換。今年5月初，一家國有控股商業銀行在三線城市招人，一個本科學導演的女生也報名考試。她專業雖然不對口，但銀行領導層下死命令“必須要她”，“因為她父親是一個縣級市的公積金中心主任，每年弄來一億存款不成問題”。

任何社會中，有權勢者都會想辦法將資源籠絡到自己手里，為子女后代謀福祉，但一個好的社會，應當建立完善制度，維護公民平等獲得就業的機會。“靠家庭資源就業，是機會的不公平。”中國社科院社會學研究所李春玲研究員說。

社交和情商也是能力

其實，除了所謂的“關系”外，個人努力建立起社會網絡也很重要。對此李春玲并不反對——“社交和情商是大學生能力的一部分，未來你能否成功，這起到很大作用。”

中國人民大學應屆碩士生小牛深刻理解社交能力的重要性。她出身普通家庭，但憑著聰明和努力，在各大中外企業實習得“風生水起”，每到一處都成為老板手下的得力干將。到小牛找工作時，她給所有“前老板”都發了郵件，拜托他們在HR前多加舉薦，前老板們都很樂意幫忙，“確保她進入面試環節”。

雖然“關系”在大學生就業過程里的作用越發吃重，但李春玲研究發現，“個人能力和大學生文憑的價值，還是排在第一位”。根據記者對中山大學09市場營銷專業學生做的問卷調查，超過六成學生認為，“如果找工作難，一定是‘自身能力不足的原因”。

社會流動是維護社會穩定的“安全閥”

當無法考取公務員，又無門路進入國企時，民企便成了許多畢業生的選擇。《國家公務員考試網》上的信息顯示，中國民企大多短壽，存活期平均為三到五年；與黨政部門、國企相比，黨政部門正常被辭退員工占總數的比例約為0.05%，而民營和非國有企業的淘汰率一般在5%到15%之間。

一些畢業生即使身在民企，心也在公務員和事業單位。有不少人邊工作邊堅持每年考事業單位、公務員，直到考中為止。

李春玲認為，對于農村家庭出身或家庭背景一般的中下層人群來說，“他們在社會階層中流動的機會變得越來越少”。

在社會學者眼里，社會流動是維護社會穩定的“安全閥”。“比如美國社會，貧富差距也很大，但是社會穩定。”李春玲告訴記者，中國社會當前明顯的趨勢是，當大學畢業生踏入社會時，既要有能力也要靠“關系”，兩者兼備就能確保未來成功，這一趨勢令人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