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李鈞德
(作者是武漢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博士生、新華社河南分社高級記者)
我黨“一切為了群眾,一切依靠群眾”“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群眾路線,具體到“三農”問題當中,就是相信農民群眾的智慧,依靠農民群眾的力量,在黨的領導下逐步解決“三農”問題,就是要求黨和政府制定解決“三農”問題的方針政策時,要首先傾聽農民的呼聲,集中農民的意見,反映農民的意愿,總結農民在實踐中創造的新鮮經驗,同時又在農民解決“三農”問題的實踐中予以檢驗和完善。
由于農民在解決“三農”問題中居于主體地位,在“三農”報道中,無論是回顧過去、描述現狀,還是展望未來,都應該充分聆聽農民的心聲,反映農民的訴求,想農民之所想、急農民之所急、給農民之所需,認認真真為農民鼓與呼。
農民在“三農”報道中應該居于主體地位,也是新聞宣傳工作貫徹“三貼近”的要求。具體到“三農”報道,就是要求用農民喜聞樂見的形式,講農民身邊的故事,宣傳農民身邊的典型,反映農民切身的利益訴求。在“三農”報道中,必須尊重農民的主體地位。
1.從消息來源上看,直接來源于農民的比重不大。
筆者曾對某中央主流媒體播發的三農報道進行了一次隨機的抽樣調查和統計。統計結果顯示,在1131篇“三農”報道樣本的所有消息來源中,占比重最大的是各級黨政機關及其職能部門。他們召開的會議、發布的信息、文件,以及他們對上級各項政策的貫徹落實情況,占據了“三農”報道的大部分內容(40%以上)。直接來自農民或農民群體的消息,在“三農”報道消息源中,所占比例微不足道(不足10%)。
報道反映的也許是黨政機關和職能部門對“三農”問題的看法和想法。雖然他們也有可能是在為農民說話,但是,二者之間肯定會有偏差。他們想要表達的,不一定是農民最關心的。要成為真正的報道主體,就是要在報道中多讓農民自己說話,多反映農民自己的觀點和訴求,而不僅僅是附和或者“被代表”。
2.從報道基調上看,反映農民呼聲、訴求和“三農”工作中存在問題的報道不多。
當然,不是說孩子剛出生,你就很理性很先知地告訴他:你娃連屁都不是!而是可以通過一些引導和限制,讓孩子明白,你只是家庭成員之一,你可以享有你的權利,但同時你也有你的責任。我們因為愛你而遷就你,你也同樣要學會遷就我們。
從抽取的“三農”報道樣本中可以看到,反映農村和農業工作中存在問題的輿論監督報道,所占比例不大(最多的年份,也沒有超過15%)。對于農村工作中真正存在的熱點、難點問題,“三農”報道涉及的并不多,力度也有限。至于涉及到上億農民根本利益的土地財產權等問題,傳統主流媒體則很少涉及。充斥媒體版面的,大多是由各級黨政部門及其職能部門提供的有關農村工作政策措施或顯示農村建設成就的報道。
3.從報道的主題上看,反映農村方針政策及其實施效果的報道多,真正反映農民艱苦奮斗精神和風貌的報道不多。接近五分之一的報道,都是政策宣傳和解讀類報道。說白了,就是反映各級黨政機關為農民已經干了什么、將來準備干什么、怎么干的報道,而不是農民自己干了什么、希望政府將來怎么干的報道。
在很多“三農”報道中,盡管反映的是農村工作,盡管在談論農民,但主題更多的是在強調各級政府及各種團體組織對農民的引導和幫助。農民出場時,作為主角的機率很小,往往扮演著被引導和受幫扶的“弱者”角色。如《某省曝光欠薪企業 “廳官坐鎮”為農民工討薪》《某省發起消除農村茅草房改造攻堅戰》《三部門開展“春風行動”對接企業、農民工》等等,雖然說的是農村、農事,但實際上主角卻是各職能部門。
要想使農民真正成為“三農”報道的主體,減少黨委政府、社團企業和專家學者在“三農”報道中為農民“代言”的現狀,筆者認為,除了改善媒體的外部環境,還應認真貫徹“三貼近”原則,并將其真正落到實處。
1.調整報道視角,在主觀意識上要多貼近農民,多貼近基層,讓農民多“發聲”。
要想搞好“三農”報道,在主觀意識上首先就要多貼近農民,多聽取農民的意見和建議,讓農民多“發聲”。
要想搞好“三農”報道,建立以農民為主體的新聞報道機制,就必須從主觀上先調整報道視角,變“從上往下看”為“從下往上看”,讓農民多“發聲”。而不能像過去那樣總是借農民的口,說編輯記者自己要說的話,說黨委政府想要說的話,而是要努力搭建一個平臺,在這個平臺上多反映農民的訴求和心聲,讓決策者更多地聽到來自基層和民間的聲音。
為了啟動農村市場,2010年開始,國家出臺了家電下鄉政策,對農民購買家用電器實行補貼政策。媒體紛紛為這一政策叫好。然而,新華社記者葛如江、王立武到安徽宣城農村進行了深入采訪,結果發現《安徽宣城農村:家電下鄉了 用電犯愁了》,原因是“農村經常性的停電或是跳閘,讓農民對家電有些‘愛恨交加’”。用村民袁以華的話說:“一到用電高峰時,尤其晚上,60瓦的燈泡只有25瓦那么亮,好像螢火蟲。”
文章生動的細節描寫、鮮活的群眾語言,把家電下鄉政策遇到的“新問題”活靈活現地呈現在讀者面前。可以說,如果記者光是住在賓館里聽有關部門匯報,不認真深入到農村采訪,絕對不會了解到家電下鄉政策給農民帶來的這些“煩惱”。了解不到這些“煩惱”,家電下鄉政策又何以“完善”?
2.不斷改進工作作風,在感情上貼近農民,在行動上走近農民,真正關心農民疾苦。
在很多“三農”報道中,記者寫的大多是上級為農民做了什么,做了多少,很少有人關心,農民到底最需要的是什么?更多的時候,鄉村干部成為農民在報道中的代言人,記者也許到了基層,但是,心思并沒有到基層。最終導致稿子寫的是農村,稿子里出現的也有農民,但是,稿子里反映的卻不是農民關心的事,而是領導的政績,領導的思想,和農民沒有一點關系。
要真正讓農民成為報道的主體,除了主觀意識和報道視角上的改變外,還需要真正轉變工作作風,用心走進基層,走近農民,以高度的歷史使命感和對農民的深厚情感,聽民聲,察民情,報民憂,而不是蜻蜓點水,把農村當作干部表演政績的舞臺,把農民當作新農村建設的觀眾。
近幾年,中央號召加強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打著這一旗號,河南省一些地方強力推進“新型農村社區”建設,宣稱要讓農民像城里人一樣住上高樓大廈,過上和城里人一樣的生活。當地媒體包括一些中央主要媒體紛紛給予肯定報道。對這一干部們津津樂道的、所謂的改革“創舉”,農民是如何看待的呢?避開當地干部的陪同,筆者深入到河南省封丘縣農村進行了采訪。經過對農民的實地調查,筆者發現,這種所謂的“新型農村社區”建設,在不少地方已經演變成一種逼農民上樓的政績工程。在掌握大量事實的基礎上,筆者頂著壓力,采寫了反映這一新動向的內部報道。稿件很快引起了有關部門的高度重視。時任國務院總理溫家寶也作出批示,要求相關部門派人調查,糾正當地的錯誤做法。
3.滿足信息需求,在報道內容上貼近農民,讓農民多“點菜”。
“三農”報道的改進,從內容上講,應該根據農民的實際需要,有的放矢,提供農民需要的信息,在生產上對農民有所指導,在生活上對農民有所教益,在精神上對農民有所愉悅等等。
只有農民需要的,才能引起農民的興趣;只有農民關心的,才會吸引農民的目光。為此,媒體應該多做調查,比如深入農村基層,跟農民開座談會,或者進行問卷調查,把農民的所思、所想、所慮、所需等等調研清楚,再根據需要調整報道方針和安排,讓媒體提供的信息和內容滿足農民的所思、所想、所慮、所需,讓農民看得懂、用得著。
2005年8月1日,國家開始對鮮活農產品運輸車輛免收通行費。媒體評論認為,這是繼農村稅費改革以后,國家出臺的又一項重大惠農政策。然而,不久就有農民向媒體反映,部分收費站仍在向鮮活農產品運輸車輛收費。接到這一反映后,《河南日報》記者田宜龍、高亢立即進行了深入調查,采寫出《惠農政策緣何落實難》《是誰棚架了惠農政策》《檢疫證卡住“綠色通道”》《通行費僅30元 為免費花掉40元 辦張“檢疫證”真是不劃算》等一系列報道。
為給農民提供更多有效信息,報社還配發了包括什么是鮮活農產品、哪些路段是“綠色通道”、哪些車輛可以享受“綠色通道”政策等問題的《核心問答》,以及《部分省(市區)“綠色通道”收費減免辦法》。報道陸續刊發后,不僅引起了有關部門的高度重視,使這一政策很快得到完善,而且受到農民讀者歡迎。有的農民干脆把報紙作為“尚方寶劍”放在車上,遇到通行不暢時就拿出來亮上一亮。
4.創新報道方式,在形式上貼近農民,讓農民喜聞樂見,增強傳播效果。
相對而言,農民的文化水平普遍較低,在這種情況下,“三農”報道要想增強傳播效果,讓農民喜聞樂見,就應該用農民喜歡的形式,講農民身邊的故事,宣傳農民身邊的典型,反映農民切身的利益訴求。如果在“三農”報道中板起面孔,用農民不熟悉不喜歡的方式,講述所謂的農村農民故事,農民肯定不會喜歡,自然更談不上接受。
如何讓農民喜聞樂見?只有“心入農村生活、心入農業實際、心入農民群眾”,用農民話,說農村事,對農村生活、農業實際、農民疾苦密切關注,時時處處維護廣大農民的利益,用農民樂于接受的形式,真心實意地為農民講實話、辦實事、報實情。只有這樣的報道,才會真正受到農民的歡迎,才會有利于推動“三農”工作,并最終推動三農問題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