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動過我們的“蟲式音樂”

何映宇

名曰小蟲，但在港臺，乃至整個華語音樂圈，小蟲，絕對是一條音樂大蟲。

有一種說法，當年如日中天的滾石唱片，羅大佑、李宗盛和小蟲，按年齡和資歷，乃有“大、中、小”的排名。三大師中排名最末，卻不表示他在華語樂壇也是小字輩，恰恰相反，能和羅大佑、李宗盛稱兄道弟，那輩分可低不了。

即使你不熟悉臺灣三大音樂制作人之一的他，看一下他的履歷，你就會恍然大悟，這些耳熟能詳的作品，背后，都有一個名字，就是小蟲：梅艷芳《親密愛人》、鐘鎮濤《只要你過得比我好》、任賢齊《心太軟》、潘越云《我是不是你最疼愛的人》、李麗芬《愛江山更愛美人》……太多太多的金曲和專輯，出自他手。

這一次，小蟲到上海，是參加上海城市藝術博覽會“從華語流行音樂看藝術與生活”的分享會，順便，也為他的新專輯《有你真好》賣力吆喝一下。

音樂醫生，量體裁衣

再見小蟲，小蟲還是小蟲。很花的休閑西裝，唇上和下巴留著小胡須，留著很長的鬢角，一副時尚潮人打扮，他，永遠走在潮流的前端，

小蟲原名陳煥昌，“小蟲，其實是我的小名。”小蟲說，“后來我創作了一首歌叫《小雨來得正是時候》，那是1983年的事了，那時候我還在軍隊服兵役，閑著沒事的時候，彈吉他以自娛，就創作了這首歌。那時候，當兵產生的情變在臺灣社會中很普遍，很多人，都是男生去服兵役之后，女方就變心離開他了，我的這首歌，正好唱出了很多年輕人的心聲，撫慰了一部分受傷者的心理，也算一種療傷情歌吧，就紅了。但發表之初，我也不知道它會那么紅，又怕發表之后反響不好被同學取笑，所以就用小蟲這個筆名來署名，而從此之后，小蟲這個名字就開始陪伴著我了。”

“苦苦的這一杯酒，淡淡地沒有滋味/你悄悄地就這樣走，一句話都沒有說。”當女歌手鄭怡將它收錄在自己的專輯，并作為主打歌之后，這首歌在當時的排行榜上一停留就是幾周的冠軍，鄭怡清新又高亢的嗓音傳遍大街小巷，成為她第一首大紅大紫的金曲，并使這張專輯在臺灣流行音樂百張最佳專輯排名第三十位。從此之后，小蟲，這個在陳煥昌自己家表示蹦蹦跳跳很活躍的小孩子的名號，就在華語音樂圈里流行開來。

應該說，小蟲遇上了一個好時代，那是臺灣流行音樂的黃金時代，一首歌就可能捧紅一位歌手，唱片公司有利可圖，因而大量投資包裝歌手，使得臺灣音樂市場異常紅火。在這個時代，情歌圣手小蟲的出現，恰逢其時。

“我只能說我很幸運，我最初寫的幾首歌，都是排行榜冠軍，更幸運的是，因為我的筆名很奇怪，關注排行榜冠軍的人就想知道，這個叫小蟲這么奇怪名字的人，到底是做什么的。他們就來找我，邀我寫歌，其實真不是我發現了我的音樂天賦，而是我被人發現。很自然的，我就進入了唱片圈，更幸運的是，那些歌手，都會把我寫的歌唱得很經典。”

小蟲的歌，以情感細膩著稱。他說他像個醫生似的，當歌手來找他，希望能量體裁衣的時候，他看待他們的方式，就像醫生在審視病人。他會仔細查看他們身上的問題，歌手越信任他，他越能開出最正確的藥方。小蟲為梅艷芳制作國語專輯《親密愛人》時，梅艷芳在粵語唱片市場上是當之無愧的大姐大，可是在國語市場中還沒有太多的代表作，小蟲為她度身定做的《親密愛人》，一炮而紅，立刻幫梅艷芳打開了國語市場的廣闊前景。

《葬心》：阮玲玉就在他身邊

小蟲制作的專輯、寫作的音樂不僅在商業上大獲成功，在藝術上也備受好評。

其中最著名的，當數他為關錦鵬《阮玲玉》寫的電影音樂，為他贏得第12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原創音樂獎的肯定。“《阮玲玉》的電影配樂是我向關錦鵬爭取來的。”小蟲說，“那時候關錦鵬還沒有為《阮玲玉》做好電影主題曲，我聽說了這個機會，就向他極力爭取這個機會。關錦鵬說，那你來試試吧。我去了現場，看他寫劇本，然后仔細揣摩劇本里的含義。關錦鵬本人也很重視電影音樂，他反復向我解釋劇本、景別、燈位，讓我對他的整部電影有所了解。”

作為一位當代流行音樂的音樂人，小蟲其實并不是特別了解上世紀三四十年代老上海的音樂到底是什么樣的，所以他專門跑去香港、上海乃至北京找當時的老唱片來聽，看當時的錄音技術，揣摩電影音樂的風格。

主題曲《葬心》，由臺灣著名女歌手黃鶯鶯演唱：“為了模仿那個年代女歌手的聲音，我們想了一個辦法，用夾子把黃鶯鶯的鼻子夾起來，唱出來，才接近當時上海女歌手的音色，產生一種濃烈的年代感。那個《葬心》的版本，叫《野草閑花蓬春生》和《長嘆》。你聽過就會有感覺，那是我們找來一張舊唱片讓它空轉，并加入雜音，讓它呈現出30年代的質感。”

“蝴蝶兒飛去，心亦不在，凄清長夜誰來，拭淚滿腮……”凄美的音樂，配上姚若龍寫盡女性哀婉內心的歌詞，雖然是20世紀90年代的錄音，可要不明就里，真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小蟲說做《阮玲玉》電影音樂的經歷讓他感觸頗深，有時候，他有這樣一種感覺：“當夜深人靜我播放這張唱片時，我感覺，阮玲玉就站在我的身邊。”

這是很奇怪的感覺，他自己演唱《葬心》小樣的時候，他常常覺得有一種怨氣在心中，沒地方可以傾吐，乃至感動落淚。小樣送到黃鶯鶯手上幾天之后，他打電話給黃鶯鶯，問她這首歌如何，她能不能唱，黃鶯鶯停頓了一兩分鐘沒有聲音，然后她說話了，她說：“你寫得好好！”他描述當時他的狀態是：“當時我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因為你知道嗎？那樣低沉的聲音，根本不像是黃鶯鶯的！然后，黃鶯鶯就在電話那頭開始哭起來，泣不成聲。

這故事，多少有些靈異，是阮玲玉顯靈，還是小蟲投入得太徹底？

“你總是心太軟”

談到手頭《有你真好》這張新專輯，小蟲顯然珍愛有加。

《有你真好》是小蟲今年推出的翻唱自己舊作為主的專輯，收入的，都是小蟲30年創作生涯中自己的得意之作，其中不乏《心太軟》這樣紅極一時的大熱金曲，用他自己頗具磁性的嗓音重新演繹，別有一番風味。

《心太軟》全亞洲銷量高達2000萬張，創下臺灣專輯銷量之最，不會唱，大概您總聽過一耳朵，可是并不是很多人知道，那竟是小蟲賭輸之后的作品。

那一年，他在美國加州，某夜，突然心血來潮，驅車前往賭城拉斯維加斯，豪賭一把。“手氣真不錯，”他得意地說，“連贏數把，全勝而回，塞了滿滿兩口袋百元美鈔。但是我看見賭桌上發牌的女服務員一臉忐忑的表情，就動了惻隱之心。”

他想的居然是：要是女服務員因此而被老板責罵怎么辦？因此丟了工作怎么辦？

一言以蔽之：心太軟。

當晚，已經回到酒店的他沒有見好就收，而是又驅車回去，他的如意算盤是：“輸一點回去，不要讓人家難做。”可是兩個小時之后，他在賭桌上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那不是輸一點那么簡單了，事實是：他不僅將之前賺到的全部輸了回去，而且還賠上了老本。

凌晨4點，一臉鐵青的小蟲罷手回家，他左手握著方向盤，右手在筆記本上寫下這幾個字：“你總是心太軟！”

當然，這些都是陳年往事了，現在小蟲已經將自己的工作重心從臺灣移到北京。“我在北京已經6年了，在這6年里，我和很多內地的音樂人合作，其中不乏宋祖英、李谷一這樣重量級的歌手。這些內地歌手刺激到了我的音樂創作，因為這里的音樂空間和我在臺灣的感受很不一樣。其實每次我和歌手合作都是互相學習，他們演唱我創作、制作的歌曲的同時，我也在從他們身上學習新的音樂知識。”

重新出發的小蟲，面對的是當下復雜的音樂市場和聽眾變幻莫測的口味，有歷史的榮耀，也有現實的困境，但是他說，有音樂，真好。而那些感動過我們的“蟲式音樂”，在我們的青春歲月中默默流淌，成了一種溫暖我們的回憶，這樣，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