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政
總有些電影,未映先熱。2010《盜夢空間》,2011《龍文身的女孩》,2012《云圖》,到了今年,理所當然地,這個位置留給了《了不起的蓋茨比》。
早在去年夏天,上海電影院里的映前廣告里,已經出現了《蓋茨比》的預告片——3D技術在大舉占領動畫片、特效大片、奇幻片之后,幾乎首度被應用于一部文藝片。鏡頭從無垠的夜空迅速下拉,躍入奢華至極的宅邸,一直一直向前,最終在煙花盛開的陽臺上定格,陽臺上的男子背對觀眾,手中握著一支酒杯,緩緩回頭微笑——3D效果從未像此刻一樣讓人感覺非常必要。
原定的檔期是去年圣誕,結果導演拍片時不慎被攝影機吊臂砸到頭,縫了三針。《蓋茨比》的檔期也就此順延半年。
5月,作為第66屆戛納國際電影節的開幕影片,《蓋茨比》獲得了戛納電影節最高規格的禮遇。先由兩輛1920年代的豪華敞篷車開道,穿著電影同款復古晚宴的舞者在車上翩翩起舞,之后又有十幾名舞者在紅毯上跳起拉丁——就是在這樣的前呼后擁下,主創款款登場,圍觀媒體們立即用尖叫的分貝來證明他們的愛。
新鮮番茄摻著爛番茄
5月10日首映至今,《蓋茨比》已經拿下了2300多萬美元的票房,在今年的新片榜單中,僅次于《星際迷航:暗黑無界》和《鋼鐵俠3》——前二者本就是好萊塢史上最賺錢系列片的新成員。
當然,《蓋茨比》本身也是經典的翻拍再翻拍。導演巴茲·魯赫曼(Baz Luhrmann)素來有這樣的愛好,前作中較出名的《羅密歐與朱麗葉》、《紅磨坊》,無不是翻拍N次的經典。《蓋茨比》也不例外,算上2000年版的電視電影,如今已拍到了第五輪。而這一次,還驚動了原著作者菲茨杰拉德的孫女。
在電影發布會上,巴茲告訴媒體,菲氏的孫女親自找到導演,握著他的手說:“我經過很長的路程來到了這里,看看你把我祖父的書弄得怎樣。”隨后又表示了對電影的贊賞:“祖父會為這部電影感到自豪。人們都說把第一人稱敘事放進電影是很難的,但是你做到了,而且我喜歡電影里面的音樂。”
聽起來,導演很有底氣。觀眾評價又如何呢?
在知名電影評論網站“爛番茄”上,《蓋茨比》的番茄指數剛好是50%——一半對一半,收獲的爛番茄和新鮮番茄幾乎相等。
有人說:“想知道一個人的未來會怎樣,最好的方法就是看他的過去。”對于還無緣得見《蓋茨比》的國內觀眾來說,最好的參照物,莫過于2001年的《紅磨坊》。
IMDb上有一條支持率很高的影評這樣寫道:“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充分準備好了要去討厭一部電影——哪路來的澳洲佬!竟敢跑過來告訴我們,美國文學史上最偉大的作品之一要講什么。尤其這個澳洲佬,巴茲·魯赫曼,誰不知道他出了名地愛炒作,拍的東西總是浮夸的大場面,加一點點微小的意義(比如紅磨坊)。”
唔,我得承認,這段話說中了我在熱切期待影片背后的隱憂。尤其,《蓋茨比》延續了《紅磨坊》中全景舞臺化的設置。尤其,巴茲面對媒體提問時還曾這樣回答:“你要是問我還會做歌舞片嗎,我會回答是的。我覺得人能做自己感興趣的、擅長的東西并且有了自己的風格,還能影響一些人,這是件非常值得高興的事。……我好像總是特別執著于那種大悲劇、浪漫主義的東西。”
不過,讓人比較放心的是,IMDb這條影評的最后,還有一個大轉折——“但我錯了”。與此同時,支持率最高的一條影評又是這樣的:“老實說,我覺得很多負面評價的出現都是因為有原著的經典地位在先。如果我們想把它當成文學課上的討論,那這部電影100%會變得更嚴肅、缺少夢幻色彩。事實上我們已經見過類似的版本兩次了(1974、2000版都是如此)。但2013版的《蓋茨比》很美,最重要的是,它很震撼,完全令我投入。”
看上去很美
是呀,在巨大財富營造的“美”面前,意義這些東西原本不堪一擊。有了蓋茨比大宅整個夏季的夜夜笙歌,誰還在乎什么東西部的沖突,誰還為表面的繁榮誠惶誠恐,誰還介意杰伊·蓋茨比(Gods Boy)的原名是不是詹姆斯·蓋茨?
曾經,菲茨杰拉德,這個爵士時代的桂冠詩人,在書里寫道:“黛西畢竟還年輕,在她那個虛飾的世界里洋溢著蘭花的香味,充滿社交的歡樂和管弦樂隊的愉悅——正是這些樂隊定下了當年的節奏,要用新的曲調總結人生的哀愁和啟示。”
改一改,就是電影版——正是導演定下了如今的節奏,要用新的3D總結1920年代紐約的浮華與迷夢。
正像一位國外網友的評價:“This film is a treat for the eyes”,這電影就是一個眼球冰淇淋,“沒有一刻不讓你為它絕妙的風景屏氣凝神。”
這年頭,抵達觀眾的心,要先經過觀眾的眼睛。《蓋茨比》的成效可謂卓著。《時代》周刊將其譽為“一場夏日風暴”。《紐約郵報》認為,“僅僅沖著令人目瞪口呆的20年代紐約城景,本片就是今夏好萊塢第一部不可錯過的電影”。《好萊塢報道者》稱,“一群一線演員的表現令人相信這個關于美國夢的故事的真實性。”
煙火、香檳、小李子的藍眼睛,一切一切都構成誘引。更不用說一筆一畫精細勾勒出來的復古——《蓋茨比》的服裝由Prada掌門人Miuccia Prada與曾因《紅磨坊》獲得奧斯卡最佳服裝設計獎的設計師Catherine Martin(她也是導演的老婆)合力打造。Tiffany還作為影片的官方珠寶商,為其特別設計了多款珠寶和配飾。
“用現代時尚重塑古典服飾”是導演給她老婆的評價。Catherine本人則希望,“我們與Prada的合作,會勾起人們對20世紀20年代在美國東海岸貴族中興起的歐式風格的回憶。那時的服裝見證了兩個不同的發展方向:一個是對富有的長島民眾享有特權、常春藤盟校風格的著裝的渴望,一個是對歐式唯美之風、精致之姿和頹廢之態的渴求。”
不過,再謹慎的復古也會有“槽點”。電影上映后,已被火眼金睛的觀眾捉住好幾處硬傷:
“故事發生在1922年,蓋茨比的黃色轎車卻是1929年產的Duesenberg!”
“蓋茨比告訴尼克·卡拉韋說他環游了歐洲各城市,包括伊斯坦布爾,但是1930年以前伊斯坦布爾還叫‘君士坦丁堡呢!”
“你們用的那款電話機要到1930年代中期才被發明。1922年的話,你還得兩手并舉:一只手抓著燭臺式電話的話筒,另一只手把聽筒拿到耳邊……”
“電影里出現的一些曼哈頓鏡頭里,可以看到克萊斯勒大廈和帝國大廈都正在建造中,但實際上呢,這兩棟樓要到1928年和1930年才開始興建。”
就連薩克斯手拿薩克斯風的姿勢都被指出有誤:“正確的拿法是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剛好相反。”
無論如何這是個悲劇
拍到第五版,《蓋茨比》男女主角的人選顯得尤為重要。
先說小李子(既然迪卡普里奧本人都說喜歡中國觀眾送他的這個昵稱,那我們就叫他小李子吧)。小李子的形象,說起來并不像原著中的蓋茨比先生。一來氣場太強,二來眼神日漸敏銳犀利,不復當年杰克式的溫文。而蓋茨比(或者說現實中的菲氏本人)那種理想主義的蒼白與無力,是需要演他的人,帶點弱質的。從這點來說,前面數任“蓋茨比”,托比·斯蒂芬斯 、羅伯特·雷德福,起碼在形象上,都比小李子更像一點。
但是像不像又有什么關系呢,重要的始終是小李子。
找到小李子幾乎沒費什么力,22歲他已經是導演拍羅密歐的不二之選,更何況,他最喜歡的一本書,就是《了不起的蓋茨比》。“蓋茨比是我多年以來夢寐以求的角色。”小李子說,“一個一文不名的男人,完全按照自己的想象來打造自己。這樣一個充滿象征性的角色令我著迷,對他可以有很多種解釋:無可救藥的浪漫、徹底沉迷的怪物,或者一個離不開財富的危險強盜。”
他甚至每年都會讀一次小說,每次都有新感受:“特別是講到上世紀20年代,美國經濟大蕭條前夕,空氣里彌漫著歡歌縱飲的氣息,神秘富豪蓋茨比的出現等等,我們嘗試把這些轉化成電影語言。”
至于女主角黛西的人選,2013版實可謂“史上最像”——像不像小說主角見仁見智,但絕對像極了菲氏生活中的戀人澤爾達!菲氏若再生,也必像當年初見澤爾達時的自白:“從未看見過如此白皙清爽的一張臉。”
原本的黛西候選人名單中還曾有過凱拉·奈特莉、米歇爾·威廉姆斯、娜塔莉·波特曼、杰西卡·阿爾巴和斯嘉麗·約翰遜等女星。當凱瑞·穆里根接到她贏得黛西一角的消息時,正身處一個時尚頒獎晚宴——“卡爾·拉格菲爾德這些人就站在我邊上,眼看著我突然哭起來,他們以為我瘋了。”
電影里,澤爾達的一張相被掛在湯姆公寓墻上作為背景。現實生活里,最終瘋了的不是凱瑞·穆里根,是她。
蓋茨比伸手試圖握住綠光的場景,在電影中屢屢出現。和小說一樣,“綠光”成為一種象征。借著尼克·卡拉韋之口,小說的末段被影片娓娓道出:“蓋茨比相信那點綠光,它是一年一年在我們眼前漸漸遠去的那個美好未來的象征。從前它從我們面前溜走,不過那沒關系——明天我們將跑得更快,手臂伸得更遠……總有一個明朗的早晨……于是,我們奮力搏擊,好比逆水行舟,不停地被水浪沖退,回到了過去。”
在小李子看來,不管小說還是電影,都是一個悲劇。“蓋茨比想要重啟自己的人生,追尋自己內心深處所向往的生活,但最終迷失。讓我心生感嘆的是,經過那么多困難,蓋茨比終于握住了夢中女孩的手,卻握不住遠處的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