闞世鈞
我讀高中時,我的弟弟還是初中生,他那時迷戀上了觀星,買了一本觀察星象的普及讀物:書中不僅有觀看星象的一些常識,還有古希臘神話中對于星群的描繪。那時我們都在平房院落中居住,夜晚,我和弟弟用紅領巾將手電筒光亮遮住,在紅暈的光照下翻閱著觀星的讀本,一一比照,仰視高空,尋找相應的星座。我弟弟對于這項宇宙觀察活動極為著迷,我只是湊熱鬧;現在回想起來,感覺那時的生態體驗和自然觀察真是很珍貴。高三時,我迷戀上了翻看埃爾熱的連環畫《丁丁歷險記》,那時電視還沒得普及,網絡更是聞所未聞。畫本中:記者丁丁的故事己然刻印于腦海中,尤其是《向月球飛去》的連環畫頁面,那位比利時畫家埃爾熱對于浩渺星空的描繪,激發了當時我對于宇宙的場景化聯想。那時我還沉浸于每日反復聆聽一首叫做《星海夜空》的鋼琴曲。記得是在夏日的某黃昏中,父母家老平房的大院落里,我分明能夠感覺到:神秘與悠遠的宇宙星空,已然與我出生和成長的家鄉地建立起了富有激情的意念坐標系。一晃幾十年過去了,學生時代牽繞于星空的眷戀,如今都已然云散。觀星,已經成為難能靜心賞析的一種奢侈活動。在我的文學筆記中,觀星的部分屈指可數,現在我搜集了幾段與聯想星空有關的記憶,欲與我的文學朋友分享。
一、東崗棒槌營觀星日記
去年隆冬季節,我在東崗鎮居住了大約半個多月。東崗,是我家鄉的一個鄉鎮,所謂崗,就是山梁,當年闖關東的百姓在這里種植“棒槌”,也就是人參,發展參業,所以東崗也被稱作“棒槌營”。那年冬夜,我走在東崗崗梁上的一番觀星體驗,真是非常奇特,因為我又一次深刻體味到了仰觀群星的沉靜與充實。相關的體驗感覺,當時都書寫在日記中;若非如此,之后我是難以追述的。
2012年12月23日:周五,晴。晨,早醒。仰望窗外星空參差布置結構極為美奧。觀星空繁榮,亦倍覺此地民俗純樸。
12月26日辛卯年臘月初二:晨,早起。昨晚又見星空美妙,正是在起伏的崗梁斜坡上透視,這與大平原上觀星又不同;猶若數字坐標系上對于端點之敏銳。山梁斜坡之上恍覺星空這般臨近,這正是棒槌營的奇異生態場景所系;讓我感覺那闖關東拓荒仍距當下時代很近,似乎與滿族先世女真時代亦觸手可及。
12月27日:見繁星于沃野之上,猶若精美的一幅圍棋中局構成。遂想到,遠古長白山主人、滿族先世都是非常擅于觀星,且在星夜之中的對話都充滿了絢麗的幻想和浪漫遐思;但是這些長白山古民俗文化,于當下的我們而言,已經很陌生很久遠了。
棒槌營中感應星空沃野,只覺山巒崗梁之上的百姓人家,都已經被這些星海夜空所包裹起來;而山野密林之中的棒槌精靈,正是在這般“上有紫氣,下有人參”的奇異生態之地,方得滋潤延年。東崗棒槌營,真是一個奇異的人參文化基地。我回味自己的此番感慨,感覺自己與其說是遙望星辰,不若說是從心靈深處騰起浪漫圖案,又引動了對于長白山人參的浪漫比照和透視贊美之意。人參文化的靈境與魅力,是伴隨著星夜嫵媚的俯視與關照的。
二、喚星
還記得2008年10月份在黑龍江雙鴨山市參加“挹婁”文化研討會,我有緣與薩滿文化大家富育光老師、吉林紅學家陳景河老師一同在夜色中觀星的情節。“挹婁”,是東北滿族的先世,在雙鴨山一帶尚保留著他們千年前生存的遺址與印痕;如今回眸視之,那已是龍江大平原上的神秘與傳奇。研討會某日晚餐后,龍江剪紙藝術家將富育光老師請到房問,讓富老評鑒其剪紙新作《七星祭壇》,富老漸將遠古時代滿族先世傳承已久的“喚星文化”內容娓娓道出:
諸多的天野星辰都被賦予了神格化,而導引這些神性星陣的首領是一組女性群體,她們嬉戲玩耍,無拘無束,被稱作“那丹那拉呼”。北方民族也稱“七女星”、“七仙女”等,是領星之神——滿族姓氏都奉祀這組神祗。當這組姊妹神祗頑皮地用羽衫遮住星光時,天空漆黑。此時,大地上的滿族先世子民們需要吟詠出獨具詩韻的“喚星辭”,于是“七姊妹星”便導引冬令群星“從東天悄悄升起,率領神武宏闊的滿天星陣,緩緩向西移動”。
富老講述了上述內容后,我扶富老回房休息,景河老師過來,又激動談及“喚星”。滿族先祖流傳下來的“星祭”文化,在模糊和朦朧中透射出一脈浪漫與智慧的生命力鼓舞。我們住在13樓,景河師與富老讓我看看是否能夠觀到星星?我透過窗子看到了:
“星星!今晚又能夠看到。”于是我們乘電梯下樓,到賓館樓后觀星。
夜色很涼,秋意濃了。我扶著富老。富老很興奮,因為看到“七仙女星群”了,她們在游移著,正待引領出“鷹星”等星體。景河老師亦連連說道:“今晚很有收獲,看到‘那呼了!”當時我對于富老與景河師的對話還是很“煙云模糊”的。之后我反復閱讀了富育光老師的論文《滿族薩滿教星祭俗考》,對于那幅冬夜中星空的神話情景,漸漸形成印象。
那是多么奇異的透視!北方滿族先世在星海夜空注視中沉凝了太多的浪漫神思,他們的“觀星、喚星和祭星”迥異于中原漢家融入道學文化的“搖光卜筮”。尤其在漫長冬夜里,于三江平原廣袤曠野中,“星空”成為那時滿族先民的生態朋友;通過“遙望與呼喚”,那個倔強勇武的民族完成著與神秘大自然虔敬對話的意識流。
三、溫總理的虔敬贊美詩
《仰望星空》
前幾年,我熱衷于格律詩修辭,在東北論壇上的佟江詩潮版塊表現,看過溫總理的那首虔敬贊美詩《仰望星空》曾經被某大學譜曲演唱,也曾在《讀者》雜志發表。
溫總理的《仰望星空》運用了排比修辭:“我仰望星空,它是那樣寥廓而深邃;我仰望星空,它是那樣莊嚴而圣潔;我仰望星空,它是那樣壯麗而光輝。”在三組排比的詩行中,溫總理坦言了他在賞析星空美瞬間的求索、敬畏以及眷戀和憧憬的深沉聯想。
溫總理的星空抒情贊美讓我比照在美國十九世紀詩人惠特曼的《職業之歌》,其中感知“生命、地球以及勞動智慧”的一幅幅沉思凝神的生動表情:仰望星空,虔敬贊美之際,我們對于古老而慈善的地球生發出感恩修辭欲望。所有的文明景光,都是從智慧勞動中贏得;不同的職業之歌,紀詠出相應的文明生命肌理。勞動,是充溢著棲息、感恩和敬畏的熾熱修辭過程。久久凝視遙遠星光,讓我們的心靈收獲出信念、鼓舞和斗志。
扎根于恩情大地的生態眷戀和美學冥想,喚醒了我們腦海中隔世涵蓄而至的文明生命能量構成。通過藝術鏡像和文學修辭句法搖曳,通過我們的體育舞蹈錘煉,通過我們的舞臺場景化表現:我們為之振奮和昂揚,為之揣摩和追憶。
那年我感懷于溫總理的《仰望星空》,在佟江詩潮沖浪之際發表過一首七言絕句觀后感;其時我琢磨詩詞格律的熱情很充沛,當下,再回首也覺很平淡且遙遠起來。
民勞思善幸福源,
職業之歌紀詠言。
宏偉地球多敬奉,
星空璀璨匯詩箋。
(責任編輯 劉月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