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 巖
高等教育資源配置的約束分析模型構建
陳 巖
美國教育家伯頓·克拉克提出了政府權力、學術權威和市場的“三角協調模式”,這成為人們普遍接受的研究高等教育結構的方法論。伴隨市場經濟體制的確立和完善,來自公共社會的輿論評價開始推動教育資源重新配置。通過對稱信息的供給以及道德規制的引導等方式,“第四種力量”將最大限度地發揮在教育資源配置中的作用。
高等教育;資源配置;GMAE模型
陳 巖,西安建筑科技大學管理學院博士生,洛陽理工學院教授。(陜西西安 710043)
高等教育資源的合理配置,對促進高等教育事業發展、培養高層次人才發揮著重要作用。在市場經濟和高等教育大眾化條件下,政府、市場、大學這三支力量的相互制衡和博弈,決定了高等教育資源配置的效率和效果。隨著利益格局的不斷調整,以及學術力量的不斷回歸,三種力量的博弈逐漸加劇,因此,構建一個使得政府、市場、大學三者利益平衡的體系,是高等教育資源實現最終合理配置的關鍵。
20世紀80年代,美國教育家克拉克運用社會分工理論和政治學方法研究高等教育系統的運行規律和動力學機制,提出了政府權力(政府)、學術權威(大學)和市場(社會)三因子作用的“三角協調模式”,(見圖1)這成為人們普遍接受的研究高等教育結構的方法論基礎。他這樣描述:“我們這個從國家權力到市場的連續體,可以重新改為國家、市場和學術權威呈三角形的協調模式。三角形的每個角代表一種模式的極端和另兩種模式的最低限度,三角形內部的各個位置代表三種成分不同程度的結合。 ”[1](P143)利用這一分析框架,我們認為高等教育微觀主體行為具有制衡作用的三種力量 (即市場、政府和學術),不僅影響資源進入高等教育機構,而且影響資源的轉換使用和產出方式。

圖1 克拉克的高等教育系統協調三角
在這個“三角關系”中,政府力量是指政府在高等教育資源配置上的基本方式和表現形式,主要體現在公共管理和公共財政上,它通過法律、政策、撥款等形式對高等教育系統施加影響;學術力量是內置于高等教育微觀組織中對人力資本投資具有特殊影響的方式,包括學術治理、學術結構和學術傳統等,其影響力來自知識和專業的權威;市場力量是指與學術力量和政府力量相對應的,直接對大學組織內部結構發生關系的配置力量,例如勞動力市場和法治市場,它是作為基礎性作用的市場經濟制度在大學組織層面上的直接體現,同時它作為無所不在的基礎性力量對政府力量和學術力量起到廣泛的制約作用[2][3]。
英國教育學家加雷斯·威廉姆斯 (Gareth L.Williams)根據對高等教育經費分配中的權力關系的相關研究,沿著克拉克的思路,以政府為主導因子,根據政府、大學、市場的親密度而進行類型劃分,將“三角協調模式”進一步細化為以下六種模式:一是政府、市場與大學三者之間的權利是平衡的,三者在教育資源的分配過程中權利是均等的;二是在市場與大學權力博弈中,政府不參與分配,僅僅履行監督職責;三是政府作為主導者,運用法律和政策手段實施宏觀管理,協調并促進教育資源在市場與大學之間的流動;四是政府作為高等教育資源分配中的主體,具有建立和健全高等教育資源分配制度、合理分配高等教育資源的職責;五是在三者博弈過程中,政府和市場雙雙作用于大學,不分伯仲;六是政府作為消費者,成為市場力量的附屬品,大學的自主性最強。[4](P173)
長期以來,政府、市場、大學一直是我國高等教育資源配置的主體。然而,隨著我國市場經濟體制的不斷完善,公共輿論評價在高等教育資源配置中的作用越來越明顯。
(一)政府、市場、大學之間的內在關系
高等教育發展不均衡主要是高等教育資源配置的不均衡,而教育政策是影響教育資源配置格局的決定性因素。政府是教育政策制定和執行的主體,從而能夠促進教育的公平與效率。按照社會經濟發展對高等教育的需求,市場權力引起高等教育資源配置的流向,也包括社會組織(或團體)、個人對高等教育的投入、捐贈等。但是,市場天生的逐利性、波動性、即時性,與人才培養的公益性、遲效性以及大學科學穩步發展的特征相悖,會導致市場在高等教育資源配置上出現“市場失靈”,這時就必須發揮政府的宏觀調控和補充職能。事實上,在高等教育的發展過程中,市場和政府都會有失靈的情況,因此二者應當是一種相互補充和交替發揮作用的關系。政府的監控是需要成本的,只有政府干預的成本小于自由市場交易的成本,并且也小于由干預所帶來的社會收益時,政府的干預才是有效的[5](P1)。同時,高等教育產品的公益性和“準公共產品”特性,決定了“大學與市場”之間不可能完全遵循“利益最大化原則”、“等價交換原則”等市場準則。英國歷史學家哈羅德·帕金曾經指出,大學的本質在于大學自治和學術自由,而高等教育歷史發展的一個中心主題就是自由和控制的矛盾。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 《關于高等教育的變革與發展的政策性文件》中明確指出,高等教育的開展與管理獲得成功的前提之一,是其與國家和整個社會有良好的關系。
總而言之,目前高等教育資源配置是政府調控、市場調節、高校自治三支力量相互制衡與博弈的結果,三支力量之間此消彼長、彼此互動、有機聯系,最終整合為一種系統合力。
(二)政府、市場、大學三者之間關系的變化
高等教育的市場化改變了大學、政府與市場之間的傳統關系,政府不再像威廉姆斯所指模式二中所扮演的中立角色,而是逐漸從模式三或模式四的狀態,朝向模式五與模式六發展,即從促進者或供應者的角色,轉向支持消費者或代理消費者的角色。隨著政府行政管理體制改革的逐步推進,我國政府開始嘗試放棄教育服務直接“提供者”的角色,強調“政府職能要轉變,由對學校的直接行政管理,轉變為運用立法、撥款、信息服務、政策指導和必要的行政手段,進行宏觀管理”[6]。按照適應中國國情和時代要求,建設依法辦學、自主管理、民主監督、社會參與的現代學校制度,構建政府、學校、社會之間新型關系[7]。有學者在總結中國高等教育市場化發展趨勢時,用 “3D”和 “3C”予以歸納: 即權力下放(Decentralization)、非政治化 (Depoliticization)、多樣化(Diversification)和商品化 (Commercialization)、 競爭(Competition)、合作(Cooperation)[8](P208-215)。
(三)三種力量的調適——第四種力量的出現
伴隨市場經濟體制的確立和完善,高校教育資源配置主體系統不斷地形成和完善。這一過程是社會與學校力量的不斷回歸替代政府控制的資源配置的過程,也是各種配置力量不斷調整與選擇的過程。在這一過程中,原先由政府管制的資源在一定約束條件下讓渡給其他配置主體,如被市場機制替代的資源、回歸學術力量的資源、新規制下的政府對那些難以內部化的外部性因素進行干預的資源等[2]??祵幹匮芯苛宋覈叩冉逃Y源配置轉型程度的指標體系,她認為轉型期我國高等教育發展與改革的主要推動力源于資源配置形式的轉變,當市場經濟的基本制度環境不斷趨于成熟時,與之相適應的政府、市場、學術三種力量將會通過與制度創新相一致的方式,逐步使新資源配置方式替代舊有配置方式而成為基本主導模式[9](P8)。
那么,如何構建一個適合三種力量在不斷的沖突、讓渡、妥協中達到平衡的環境呢?于是與之相適應的,對游離于三種力量之間,來自公共社會的輿論評價 (以下簡稱公共評價)——即第四種力量,開始以一種積極和快速的方式推動資源在教育領域的流動與重組。
自有階級和國家以來,世界上存在兩種意義上的公共評價。一種是公眾依照傳統習慣、觀念和方式,去評價各種事物和現象時表現的非意識形態化的評價;一種是權威機構憑借其政治權力,依靠它所制定的各種規范體系,通過它所控制的宣傳媒介所表達出來的各種要求,這是一種意識形態化的評價。為了分析方便,本文將權威機構片面地理解為國家權力,即政府。政府通過選擇評價標準和整合價值信息,把主體能動性的發揮貫穿在評價活動的全過程之中,同時還表現在推動權威機構評價活動向實踐活動的轉化之中。
隨著以數字化為推手的信息革命的突飛猛進,社會公眾表達訴求的渠道日益多樣化,各類媒介與社會公眾彼此助力,公共評價得以張揚,權威評價機構的話語權勢從以往的“領導”向“引導”轉型[9](P9)。公共評價因其突出的真實性和實踐性,與來自國家的權威機構的片面評價相互影響和滲透,成為重要的監督和補充力量。黑格爾把公共評價理解為群體以 “無機”方式表達自己意志和意見的一般形式,“無論哪個時代,公共輿論總是一支巨大的力量,尤其在我們的時代”,“公共輿論不僅包含著現實世界的真正需要和正確趨向,而且包含著永恒的實體性的正義原則,以及整個國家制度、立法和國家普遍情況的真實內容和結果”[10](P42-43)。
在三種力量相互沖突、不斷博弈和調適的進程中,公共評價作為“旁觀者”發出客觀的“聲音”,理性而真實地約束平衡著三種力量。目前發展最快也是最受關注的網絡媒體打破了傳統話語特權的壟斷,大眾及時、便利、充分地表達自己的真實觀點,能夠以與客體平等的心態和批判的態度來行使憲法賦予的言論自由權力。面對當前我國高等教育資源配置的主體系統存在的問題,公共評價者的質疑性思維、叛逆性價值觀和 “解構性”行為,將對高等教育投資主體的缺位、高校在高等教育資源配置中的失位和政府在高等教育資源配置系統中的錯位等等,進行犀利的價值判斷和評價。公共評價需要有通暢的信息渠道,在不同社會價值觀的道德規制和引導下,建立公正的評價機制,這樣的評價結果才趨于客觀和真實。
據此,我們構建了以下的高等教育資源配置的“GMAE(即政府、市場、學術、公共評價)約束分析模型”,通過獲取對稱的信息,在傳統的道德規制下,對教育資源的合理配置進行客觀公正的公共評價,實現大學、政府與市場三種力量的相互制約與平衡(如圖2所示)。

圖2 高等教育資源配置的“GMAE約束分析模型”
(一)信息對稱
對稱的信息是保證公正評價的基礎。信息經濟學認為,信息不對稱造成市場交易雙方的利益失衡,將影響社會的公平、公正原則以及市場配置資源的效率。特別是在政府占據主導力量的時候,意識形態化的社會評價具有權威性和強制性,主要表現在政府通過調動所掌握的各種宣傳工具,造成宣傳聲勢,把一定的評價結論灌輸給公眾,使眾多個體形成傾向比較一致的意見。不對稱的信息和片面的輿論評價作為一種精神的強制,不利于正視資源配置效率和效果。
(二)道德規制
在本文構建的高等教育資源配置的 “GMAE約束分析模型”中,公共評價主要是在網絡媒體場域內發生的。網絡社會的身份虛擬、行為自由和多元文化沖突等原因,使得網絡社會中的道德價值呈現多元化的趨勢,很難形成一種主流的價值判斷。因此,價值判斷的主導價值標準就顯得尤為重要。明確主導價值標準可以使網絡評價合乎理性和德性,還可以強化道德的控制協調作用,給予公共輿論的質疑性思維、叛逆性價值觀和“解構性”行為以肥沃的土壤。
(三)引導機制
在缺乏有效監督的網絡空間里,如何能保證公眾參與的合理性、公正性?網絡作為民間輿論場的載體,評價往往缺少完整性、條理性和深刻性,只有引導網民充分意識到話語權的強大力量,才能使他們樹立起對于自己言行的責任意識。胡錦濤總書記在人民日報創刊60周年時指出:“必須加強主流媒體建設和新興媒體建設,形成輿論引導新格局?!闭谛惺箼嗔椭贫ㄕ叩倪^程中,要減少“強制性的聲音”,要把握好官話“正音”,又要處理好網絡“雜音”。
(四)評價機制
高等教育資源配置從計劃體制到市場體制和從政府主導走向市場調節的轉型過程,是政府不斷地制定政策與宏觀調控的過程,是市場這只“無形的手”平衡供需關系的過程,也是高校與市場和政府力量抗衡、學術力量不斷回歸和保持持續生命力的過程。要充分發揮公共評價的批判和監督作用,創造健康、自由的網絡場域,就必須建立與之配套的評價機制。
通過政府提供的對稱信息資源、通暢的信息渠道,公眾特別是高校師生群體在法律和道德規制的適時引導下,積極主動參與虛擬學術社區的調查、諫言。觀點的交鋒、意見的碰撞,將最大限度地發揮“第四種力量”在高等教育資源配置中的作用。
[1]張麗.伯頓·克拉克的高等教育思想研究[M].武漢: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
[2]吳國生.高等教育資源配置的三種力量理論及對我國的現實意義[J].中央財經大學學報,2008,(6).
[3]康寧.高等教育資源配置中學術力量的回歸[J].清華大學教育研究,2004,(2).
[4]G.Williams.The“Marketization”of Higher Education:Reforms and Potential Reforms in Higher Education Finance.In D.D.Dill&B.Sporm eds.Emerging Patterns of Social Demand and University Reform:Though a Glass Darkly.Pergamon:IAU Press,1995.
[5]東北財經大學經濟與社會發展研究院課題組.高等教育財政的國際比較研究—2006[R].
[6]中國教育改革和發展綱要[Z].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7]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年)[Z].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
[8]岳經綸.教育市場化趨勢下中國大陸高等教育與政府的關系[A].戴曉霞,莫家豪,謝安邦.高等教育市場化[C].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
[9]全國教育科學規劃領導小組辦公室.“我國高等教育資源配置轉型程度指標研究”成果公報—2010[R].
【責任編輯:陳保林】
G647
A
1004-518X(2013)07-022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