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兒童時代陽光明媚,可我卻看不到光輝;晚上獨自蜷縮冷被,淚濕枕巾難以入睡……”這是一首留守兒童唱給父母親的歌。
由于交通不便、經濟成本高以及其他原因,留守兒童的父母很少回來看望自己的孩子。據重慶市一項抽樣調査表明:父母1年回家一次的占50.7%,2年回家一次的占17.5%,3年以上未回家的占12.7%。在安徽、廣西、云南、貴州、四川等省和中西部地區,父母數年不回家的情況比比皆是。
父母外出打工帶來的最大問題,除了造成孩子們的親情缺失以外,就是監護人缺失帶來的嚴重安全問題。根據全國婦聯發布的《中國兒童發展狀況報告2003~2004》,意外傷害成為我國14歲以下兒童的第一死因。全國每年至少有1000萬兒童遭遇溺水、交通事故、跌落、動物損傷、燒燙傷,直接導致10萬兒童死亡、40萬兒童致殘,這里面主要是留守兒童。
2009年11月29日,中央電視臺“經濟半小時”欄目播出《廣西鞭炮黑作坊童工調査:留守兒童—天只掙一元錢》。11月12日上午8點左右,廣西賀州市平桂鎮鞭炮廠發生爆炸事故,死傷的13名小學生中,最小的只有7歲,最大的14歲。其中,燒傷面積達90%以上的5人,燒傷面積55%~78%的4人,1名兒童在送往醫院后經搶救無效死亡。他們全部是小學在讀的留守兒童,其中11名為女生。事故發生后,當地警方迅速以“非法危險物品肇事罪和雇用童工罪”立案。
正上小學六年級的楊小麗曾在這家黑作坊打過工,每插好1000多個引信,能賺到3角錢,上學前的兩三個小時內,她能做好大約3000個引信,可以賺到1元錢;放假的時候,一天她能賺到3元錢左右。楊小麗和其他傷亡的13名孩子一樣,都是村里小學的學生,她周圍的很多同學都曾做過這樣的工作。
她們用冒著生命危險換來的錢購買零食和學習用品。由于當地居民生活貧困,孩子們兜里的零花錢少得可憐,甚至沒有,她們只好鋌而走險去黑作坊打工賺錢。
不僅如此,在很多農村,一些留守女童被人強奸造成懷孕等嚴重后果的案件屢見不鮮。據公安部門的統計數據顯示,留守兒童已經成為受性侵害的髙危人群。
2002年底,安徽省阜南縣公安部門曾破獲了一起令人震驚的“特大強奸、傷害幼女案”。犯罪嫌疑人苗少勇從2001年開始先后竄至河北、河南、安徽等地農村,或用少量金錢、水果引誘,或以問路、送信、找人為借口,將6~14歲的女童騙至橋下、草叢、莊稼地,實施強奸。兩年時間作案20起,受害女童達20人,其中1名6歲女童慘遭殺害。
2009年,鄂西北某村一個12歲的女孩,因母親去世后輟學回家,父親外出打工,她就一直跟著爺爺奶奶生活。后來,她和村里幾個女孩被騙到外地一個路邊餐館打工,她一去就被軟禁,老板逼迫她賣淫。和她一起受騙出去的5個女孩都是留守兒童,最大的16歲,最小的年僅12歲。
據最高人民法院的資料顯示,2008年,廣東省審理的猥褻、強奸女童的案件就有300多宗,其中大多是留守兒童。據西部某地檢察院統計,2007~2009年,該院轄區9個基層院共起訴性侵害留守女童案件124件,受害女童多達149人。其中,一個縣一年就發生7起教師猥褻、強奸留守女童案,受害女童最大的13歲,最小的不到3歲。
2009年“六一”兒童節前夕,《中國鄉村婦女生活調査》作者吳治平女士在做客中央電視臺“半邊天‘血親”節目中,呼吁全社會髙度關注農村留守女孩性安全,嚴格學校的教育責任和父母的監護責任。吳治平女士分析了當前針對農村女孩的性犯罪幾個特點:
第一類現象:農村留守女孩被性犯罪分子列為首選的賺錢工具。犯罪分子以引誘、欺騙、容留等手段逼迫農村留守女孩賣淫,且手段花樣不斷翻新。
第二類現象:輪奸留守女孩的現象有上升趨勢。一些社會上的年輕“小混混”經常幾個人一伙,抓住父母不在家的留守女孩,拉到房間進行輪奸。有一名16歲農村留守女孩和同伴在火車站附近玩,被幾個“小混混”瞄住,上前把這個女孩摟住就走,同伴女孩阻攔,“小混混”照著她就打,然后把她也一起拉進私人旅社給輪奸了。
第三類現象:對留守女孩赤裸裸的性犯罪日趨嚴重,有的手段觸目驚心。有一個美容美發廳,店里的服務員都是從農村騙來的留守女孩,有的初中還沒畢業。有一個留守女孩先被騙來被迫賣淫后,他們又逼她打電話,以介紹工作為名將她的表姐、表妹騙出來,姐妹三人都在一個美容廳里賣淫。
2009年“兩會”期間,全國政協委員、著名歌手韓紅一份名為《加強農村留守女孩性安全教育和保護》的政協提案,引起了社會各界的關注。韓紅在這份提案中指出,受重男輕女思想的影響,農村留守兒童中以留守女孩居多。由于家庭、學校及社區缺乏對留守女孩的有效保護以及性安全教育,留守女孩遭受性侵的案件屢有發生,如何保護農村留守女孩的性安全問題,已經成為一個不可忽視的新問題。
一年后,韓紅做客“人民”網嘉賓訪談,指出:農村留守女孩的性安全保護成了特別大的問題,一些案例讓人觸目驚心。社會各界要關注留守兒童的心理、生理的健康問題,保護農村留守女孩的合法權益。讓她們健康成長,這不僅關系到她們的未來,也關系到國家和民族的未來。
湖南女作家阮梅在她的報告文學《世紀之痛》中痛心疾首地指出:“留守兒童一走進我們的視野,就帶有巨大的沖擊力。監護人的缺失,導致留守兒童存在諸多安全隱患。許多留守兒童患病不能及時得到醫治,溺水、觸電、車堝、被拐賣等意外傷亡事件屢見不鮮。”
從2006年開始,阮梅歷時3年,跨越湖南、四川、廣西、安徽等打工省份,就留守孩子托人“代管”問題進行了深入剖析和思考,尖銳地指出了“代管狀態”下很多想不到的危險,常常會悄悄逼近一個個幼小的生命。
“媽媽,媽媽,……”2008年,一個寒風呼號的冬夜,在四川省沱江邊的居民忽然聽到呼嘯的風聲里夾雜著一個女孩兒凄厲的哭聲。
第二天早晨,住在河邊的幾戶人一起來到河邊,他們看到的是河邊漂浮的一具女尸。經警方初步認定,女孩兒只有十四五歲,自殺。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女孩的尸體打撈上來后,在沱江河堤壩上擱了三天都沒有人來認領。當地民警到附近的學校排査,才搞清楚死者正是學校髙二的一名學生,聯系到了女孩兒當地唯一親人——姑母。
尸檢后,發現女孩兒已懷有身孕。死去的女孩叫玲兒。
玲兒5歲時,父母出門打工,后因長期分居,感情出了問題,離異后孩子判給了父親。父親再娶,便把孩子交給了姑母代養。
玲兒常常思念母親。一次,她在電話里向父親詢問起母親時,父親拋下一句:“她死了!”玲兒一人在那里手捧電話,淚流滿面。
在后來的日子,玲兒喜歡上了班上的一男生,但兩人確定關系沒多久,玲兒看見他和另一女生在散步。玲兒的精神世界徹底崩潰了!
在這時,社會青年輝哥闖進了玲兒的生活。兩人一起吃飯,一起去唱歌跳舞,一直得不到母愛的玲兒對輝哥產生了依賴感。戀愛后的玲兒不愛與同學說話,回家后也不理家人,一次生氣把姑母家里的暖瓶摔壞后離家出走。自己便住進了一間搭建在鄉村水溝邊的草棚里。
再以后,玲兒交往的男人開始不固定。在她死前的幾晩,有人看見玲兒與不同的男人在草棚里頻繁出入。當辦案組根據鄉親提供的線索來到草棚時,只見玲兒睡覺的床板巳經塌陷,方便飯盒胡亂丟棄,引得一群蚊蠅狂飛亂舞……
玲兒是到媽媽離家時的船碼頭投水自盡的。半年后,當玲兒的母親風風光光地回到家鄉,要接女兒去深圳讀書時,女兒已經不在塵世。
留守兒童之痛,不僅僅是親情之痛,還成為—個時代之痛,一個民族之痛。
但,有誰能聽得見他們微弱的呼聲?誰能看見他們傷心的眼神?
(摘自中國發展出版社《世紀關懷——中國農付留守兒童調查》 作者:譚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