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形勢下銀行業面臨的風險及化解策略

李忠

新形勢下銀行業面臨的風險及特點

1.利率市場化進程促使銀行風險管理難度上升。利率市場化進程的加快給商業銀行經營管理帶來了巨大的沖擊，利率市場化改變了利率的決定方式，直接影響了商業銀行的存貸款利率，對商業銀行的資產負債業務和結構也產生影響。同時利率市場化使得商業銀行之間的競爭更加激烈，促使商業銀行尋找新的盈利模式，發展中間業務并加強綜合化經營。在綜合化經營的過程中，由于受到商業銀行自己條件的制約，商業銀行在業務發展方向、風險防范及人才建設上都存在較大程度的差異，使得銀行在綜合化經營的路徑各不相同，這客觀上也造成風險的不斷加劇和積累，可能造成部分中小商業銀行的破產。中國當前正處在利率市場化改革的關鍵階段，銀行為應對這一挑戰，跨業“創新”的沖動強烈，風險管理難度加大，整體風控水平未來可能上升，不僅給銀行經營發展帶來了經營模式轉變的風險，也加大了金融監管的難度。

2.銀行仍是眾多金融風險的最終承擔者。從全國范圍來看，2012年，人民幣貸款占同期社會融資規模的52.1%，同比降低6.1個百分點。然而，社會融資渠道多元化現象的背后，銀行仍是最終風險承擔者的客觀現實并未改變。無論債券發行、信托產品，或擔保行為，其背后大多不同程度有銀行的影子。以房地產信托為例，房地產企業融資成本偏高、兌付風險較大，是形成房地產貸款風險的重要原因之一。當前房企資金鏈總體偏緊，數據顯示，2012年三季度末，127家在國內上市的房地產企業中約有七成資產負債率超過60%，其中18家超過80%，超過半數的上市房企經營性現金流為負。因此，房企借道信托、私募基金、民間借貸等渠道融資現象較多。截至2012年三季度末，房地產信托發行規模為6800億元左右，募集成本在12%～20%，未來一至兩年將集中到期兌付。鑒于房企境內外融資成本偏高，到期兌付時間集中，存在銷售回款不足以按時償付融資本息等問題，未來兌付風險較高。房地產信托快速發展，亦引起部分學者對表內外管理風險的關注。由于房地產貸款政策收緊，使得房地產信托業務成為開發商的重要資金來源。數據顯示，截至2012年三季度末，我國6.3萬億元信托資產中，房地產信托余額占比為11.34%。隨著房地產信托業務的風險逐漸顯現，銀行作為信托產品的主要發售渠道，也將受到一定程度影響，由于該類產品“投資人多為銀行自己的高端客戶，銀行要承擔較大風險”。此外，企業債發行一些銀行不僅做承銷，還自購，有的甚至隱性擔保了部分債券的兌付，公司債的風險最終仍由銀行承擔。

3.信貸資金的貸后管理面臨新的挑戰。一是地方政府融資平臺貸款風險。政府融資平臺負債規模過大，長期已無法自行化解，2009年地方政府融資平臺公司及其債務規模的急劇膨脹，當時據統計總計突破10.7萬億元，并且絕大部分為銀行貸款。近三年來，經過持續的清理整頓，平臺公司在規范運作、債務重組等方面取得一些成效，銀行的平臺貸款總規模也有所壓縮。但在平臺貸款總額有所控制的同時，平臺公司的其他類負債卻急劇膨脹，這主要包括大量的信托理財產品、銀行間債務市場發行的各級城投債、BT及BOT項目、大量的工程欠款、社會集資等，負債總額又進一步擴大。據中央國債登記結算公司最新發布的年報稱：2012年全國信用債的崛起成為最受矚目的焦點，其中，在銀行間市場發行的城投債（僅計算中期票據和企業債），累計就高達6368億元，比上年猛增148%。平臺貸款償還周期長，還款相對集中；借款人未來可用于還款的現金流仍存在不確定因素；“壓縮類”貸款比重較高；存在借貸雙方信息不對稱，銀行信貸風險管控難等問題，存量平臺貸款風險不斷加大。二是房地產授信風險顯現。受國家房地產調控政策影響，房地產企業面臨銷售收入下滑、經營性現金流惡化、資產負債率攀升等壓力，房地產開發貸款的到期償付風險上升。中國銀行業協會目前進行的一項銀行家調查顯示，有32.6%的銀行家對房地產開發貸款業務深表擔憂，認為在2012年及未來3年可能出現不良，且有近七成銀行家認為房地產市場調整為當前主要風險。銀行家的這些擔憂，事實上已在一定程度上形成現實。有數據顯示，截至去年11月末，19家主要銀行5000萬元以上大額貸款中，房地產業逾期貸款增幅超過40%。三是隱蔽性關聯企業風險突出。由于銀行業金融機構對隱性關聯企業的識別能力和手段有限，導致隱性關聯企業避開銀行風險控制，發生成員間互保、分頭融資等不良情況，企業在得到銀行授信后又發生更多其他授信，如發債、信托、理財、民間借貸乃至非法集資，導致其資產負債率不斷增高，還款能力弱化，從而顯著地影響了銀行資金安全。對此，當前各銀行多被動應對，甚至有銀行還隱瞞案件風險。

4.銀行業不良貸款反彈壓力加大。經濟增速放緩新形勢下，部分行業信用風險上升，區域性金融風險積聚，銀行業不良貸款反彈壓力加大。銀監會數據顯示，截至2012年12月末，商業銀行不良貸款余額4929億元，同比上升647億元。其中，次級類貸款由1725億元增至2176億元，可疑類貸款由1883億元增至2122億元。損失類貸款則有所下降，由上年末的670億元降至630億元。不良貸款率為0.95%，同比下降0.01個百分點。預計2013年上半年不良貸款率仍有回升壓力。由于近年來信貸資產急劇膨脹，銀行業的管理能力難以及時跟上業務發展及規模擴張的速度。再加上銀行業不良額、不良率持續實現“雙降”，現已低于1%，既降為歷史的最低點，成為國際銀行業的先進水平，顯然“雙降”已無進一步降低的空間。同時，隨著2012年我國經濟出現持續的下行壓力，前幾年巨額投資所形成的產能過剩等問題也在部分行業暴露出來，從而產生大量的不良資產。另外，由于我國銀行管理體制不健全及金融市場發育不成熟等因素，目前商業銀行同質化競爭、考核激勵機制不科學、不合理的弊端普遍存在，這就容易造成銀行資產質量五級分類普遍統計不實等問題。這些因素長期積累起來，進入一輪不良資產持續爆發的新周期，預計2013年乃至今后若干年，這種不良反彈壓力會不斷加大，銀行資產負債表或將嚴重受損。這種局面一旦形成，必將對我國銀行業形成巨大壓力，直至影響國內經濟發展。

5.部分城商行風險不容忽視。截至2012年末，全國城商行資產總額12.35萬億元，占銀行業總資產的9.4%，但其2012年新增信貸占銀行信貸總額的16.1%。目前部分城商行風險尤其突出，一是盲目追求存貸款規模，內控機制、信息科技等較為薄弱，“重發展，輕管理”問題仍突出。熱衷于跟大銀行爭大項目、大客戶，缺乏中長期戰略，服務小微企業和基層社區動力不足。二是城商行屬地方性商業銀行，城商行在高管任命、經營戰略乃至具體的信貸投放上受制于地方政府的壓力越來越大。個別地方政府對城商行的控制和干預較多，存在高管缺位和兼職問題，法人治理結構及“三會”職能大打折扣。加之，自身內部管理和控制薄弱、制度執行不力的因素，大案要案時有發生。三是歷史包袱處置不夠徹底，存在“水分”，注資和不良資產處置不真實、變現能力差，問題逐步暴露。四是貸款風險突出，貸款集中度較高，表外業務風險上升較快，流動性比較緊張。五是貸款“三查”制度執行不到位。部分機構存在對借款申請人的收入證明合理性審查不夠嚴格；對借款人還款能力的評估不夠審慎；貸款風險分類反映不真實等問題，偏離度高的問題，必須高度重視。

6.金融監管不適應的問題。目前，越來越多的金融機構都發展成了兼營銀行、保險、證券、信托、租賃、投行等綜合金融業務的金融“航母級”企業。我國金融混業經營形成的金融控股公司主要存在著三種具體模式：商業銀行控股模式、非銀行金融機構控股模式、實業部門控股金融機構模式。金融控股公司對金融監管帶來了日益嚴峻的挑戰。隨著電子信息技術的快速發展以及金融多元化發展趨勢，金融衍生產品不斷出現，金融服務的行業邊界日漸模糊，即使是相對獨立型金融控股公司，業務也表現出復雜化、橫向化、抽象化等特點，控股公司資本安全、財務風險、內部關聯交易等風險監管難度大大增加。面對金融業混業經營趨勢帶來的挑戰，在經濟金融發展內在動力和外來壓力之下，我國的法制建設水平與金融業的發展還不能完全相適應，金融監管也出現了不能適應的一些問題。一是監管體制難以適應混業經營需要。現行金融法律主要以行業為主線，三大監管機構監管對象固定化，沒有包括所有從業的銀行和非銀行金融機構，沒有涵蓋從市場準入到市場退出的所有業務經營活動。二是監管方式單一。監管機構之間缺乏有效的協調決策機制，難以解決金融監管中潛在的沖突，人為地切斷了資金融通的渠道，容易出現監管真空，不能實現完全有效的監管。三是監管重點不突出。監管過程中重審批、輕管理，重國有銀行、輕其他銀行和非銀行金融機構，重傳統存貸業務、輕表外業務及其他創新業務，難以適應混業經營條件下的監管要求，對金融風險監管不夠。

化解銀行業風險的對策思考

（一）強化全面風險管理

1.提升利率風險管理水平。銀行業要做好原始數據的收集整理，逐步開發和運行科學有效的信貸風險評級系統。培育產品定價精算專才，開發和運用利率風險計量工具。不斷完善成本核算機制，按產品、按客戶、按部門進行細分，為金融產品的合理定價提供依據和標準。建立健全內部資金價格轉移體系，及時反映市場價格，通過與市場資金價格相聯系的內部資金轉移價格來調節總分行間、資金來源與運用部門之間的利益。此外，還要充分發揮當地銀行業協會的協調作用，在依法合規的基礎上適度競爭，防止出現違規或變相違規等惡性競爭情況。

2.完善風險隔離工作。多年來，銀行業習慣了“業務通吃、收益通吃”，今后將面臨“風險通吃”困難。在當前金融脫媒的背景下，銀行應遵循發展的客觀規律，完善風險隔離工作。業務上，更多專注于信貸、結算、托管等傳統、具有比較優勢等領域，做精做細；管理中，應強化內審、合規作用，嚴防風險傳遞對網點、渠道、系統、客戶的影響。

3.做實貸后管理工作。通過嚴格監測貸款資金用途，提高走訪客戶的頻率，動態掌握企業及其控制人的最新情況；對于高風險客戶，可要求其在進行其他融資、可能超過特定杠桿率水平前，須事先獲得原借款銀行的同意等手段，有效約束授信企業多頭融資的行為，切實保證銀行信貸資金安全。

4.加強風險監測分析。銀行要認真落實監管部門出臺的理財、銀證合作、銀信合作、信貸資產轉讓等五類業務統計監測制度，銀行機構特別是法人機構要加緊建立健全風險識別、預警和評估體系，提升風險管理水平。要加強對影子銀行、民間融資的監測、分析，嚴防影子銀行、民間融資和非法集資等風險向銀行體系的傳染滲透，禁止銀行業金融機構及員工參與民間融資，禁止銀行業金融機構為影子銀行放大杠桿提供融資，禁止銀行客戶轉借貸款資金。要加強銀行業治理商業賄賂工作，強化防控監測，推進銀行業市場誠信體系建設，營造良好的金融環境。

（二）嚴防信用違約風險

1.化解平臺貸款風險。銀行業要繼續執行“總量控制、分類管理、區別對待、逐步化解”政策， 嚴格執行平臺貸款“發放、新增、退出三個六”管理規定，以降舊控新為重點，確保平臺貸款余額與占各項貸款的比例不增加。繼續完善“名單制”管理信息系統，分戶排列到期平臺貸款清單，協調地方政府及早制定償還方案，逐筆落實平臺大戶還款來源，穩步推進平臺貸款到期歸還，防止重大違約事件。防控產能過剩行業風險，銀行業機構要吃透政策、摸清情況，區別對待過剩產能消化、轉移、整合、淘汰的四種處置方式，堅持“有保有壓”的原則，采取靈活多樣的措施予以應對。對于淘汰的，要在保障銀行債權安全的前提下，穩步實施信貸退出；對于通過轉移、整合進行債務重組的，要防止“債權懸空”，做好債務承接。同時，要加強不良貸款余額和比例“雙控”管理，加大壞賬核銷力度，解決不良貸款與撥備余額“雙高”問題。

2.化解房地產貸款風險。銀行業金融機構要認真執行國家的宏觀調控政策，落實差別化房貸要求，防止房地產開發企業通過上下游關聯企業、民間非法集資以及自買自賣、假按揭等方式違規從銀行套取信貸資金，有效防范關聯風險；要加強與房地產管理部門的信息共享，做實名單制管理和壓力測試；監管部門要加強對房地產貸款質量和遷徙情況的監測分析，防止違約風險集中暴露。

3.化解集中度風險。針對銀行業“貸大”、“貸長”、“貸集中”的狀況，銀行業機構要加強前瞻防范，做好大客戶的信貸風險識別、評估和防范。要堅守客戶授信集中度紅線，制定降壓規劃和措施，嚴格降壓責任和問責措施，確保降壓工作的落實。同時，要嚴格控制新增貸款的行業集中度，禁止新增超比例貸款，對國家明令限制的產業和行業要實行嚴格的動態差異化管理，嚴格控制并逐步降低貸款集中度。解決貸款偏離度問題，銀行業金融機構要從強化執行力入手，嚴格按照貸款風險分類有關規定，科學評估信貸資產質量，真實反映貸款形態。要加大不良貸款核銷力度，積極增資擴股，避免因真實反映貸款形態而導致監管指標下降的情況出現。監管部門將實施貸款偏離度與市場準入掛鉤措施，對貸款偏離度嚴重的機構將采取嚴格的限制措施。

（三）拓寬監管關注視角

除信用風險、市場風險、操作風險之外，當前還存在諸如法律、法規不健全帶來的風險、社會信用體系不完善帶來的風險，以及并表風險之外，商業銀行面臨的渠道、清算網絡被非法集資利用的風險等，這些都需監管部門認真研究與應對。

1.轉變金融監管理念。從監管模式來看，確立宏觀審慎監管和微觀審慎監管相互融合，將系統性風險納入日常監管，監測和評估系統性風險。在強化審慎監管、關注風險的同時，要注重建立金融消費者保護機制，強化對銀行業金融機構的行為約束，確保銀行業金融機構遵守誠實、守信、透明的原則，糾正欺詐、失信行為，認真履行社會責任。

2.監管者應及時提示風險。當前法制不健全，社會信用體系建設不完備，有法不依、執法不嚴的情況時有發生，這些都成為制約銀行提升風險管理能力的瓶頸。銀行沒有關注或者關注不夠，監管部門的及時提示是必需的支持和幫助。

3.擴大監管信息來源。依靠傳統的現場、非現場手段，通常只能獲取銀行的信息，卻無法及時、持續地取得銀行之外的市場信息，加之銀行報送信息可能存在的滯后以及各種人為或非人為錯誤，導致監管者獲取的信息不全面、不完備，從而所做監管決策難以及時、準確。為此，監管部門可通過建立地方局之間常態化的橫向信息交流制度，通過建立地方局與當地政府有效的信息快速交流和反應渠道，通過第一時間掌握各類媒體、市場反映等輿情機制建設等，擴大監管信息來源，完善信息庫。

4.延伸監管鏈條。以往，監管部門主要關注銀行資金安全。隨著各類新興機構的興起，新興業務的開展，銀行的網點、渠道、結算系統乃至客戶正在成為新的風險關注點。資金需要結算，產品需要銷售，客戶信息更成為所有金融或類金融機構眼中的寶貴資源。傳統監管方式重點對資金，而忽視網點、客戶以及渠道的現狀亟待改進。

5.建立動態資本補充機制。建立健全商業銀行可持續的動態資本補充機制，保持較高的資本質量和充足的資本水平，強化資本實力和抵御風險的能力，增強對貸款損失的彌補能力和對貸款風險的防范能力。通過實施新資本管理辦法，強化銀行業機構特別是法人機構資本約束。法人銀行業金融機構要按照“提高貸款五級分類準確性—提足撥備—做實利潤—資本充足率達標”的監管要求，繼續狠抓不良貸款“雙降”，要調整資產和股權結構，拓展低資本消耗型業務，加大風險資產處置力度，充分核銷呆壞賬，增加真實盈利和積累，增強自我補充資本能力，實現速度與效益相統一、規模與結構相協調。

6.發揮監管職能作用。提高準入監管效率，發揮好市場準入監管“扶優限劣、激勵相容”的作用，推進市場準入工作科學化、標準化和規范化；提高非現場監管能力，發揮好非現場監管“準確制導”的作用，完善風險評估體系，升級風險早期預警系統，推動運用壓力測試等良好技術方法，提高風險監管的前瞻性和有效性；提高現場檢查精度，發揮好現場檢查“精確打擊”的作用，按照“少而精”的原則合理設定現場檢查項目及頻率，以點帶面，增強現場檢查的質效性。

（作者單位：中國銀監會陽泉監管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