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一點空當

蔡康永

對我爸爸這樣的老派上海人來說，每打一把牌，中間搓洗麻將牌的時間，正好就可以用來稍微“談一點正事”。

那一點點洗牌的時間，也只夠隨口探問一下對方對某件事的態度或意見，但這似乎已經足夠了。大概四圈麻將的休息時間，或者晚飯前后再確認一下，事情就原則上講定了。所以，對我爸爸來說，打牌的輸贏不重要，打牌的空當，輸贏反而更大些。

談話，其實也是一樣，空當是很重要的。韓劇、日劇里面，做出動人愛情告白的男女主角們，話都是說得斷斷續續、欲言又止的，如此才能顯得柔腸百轉、柳暗花明。有些人喜歡看籃球賽，但實際上他更愛看中場休息時穿得很少的拉拉隊辣妹們踢腿跳舞。對于一些人來說，籃球賽的空當，比籃球賽本身更重要。

“喋喋不休”和“口才好”，完全是兩碼事。跟一個寡言的人共處一小時，會很沉悶；但跟一個喋喋不休的人共處十分鐘，尤其是對方說話像機關槍而且很得意，你很可能就想掐死他。

留一點空當，讓聽者消化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