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暢
無車的尷尬
2006年元旦假期過后,湖南女孩謝菲從老家慈利縣乘火車返回長沙的學校,沒買到坐票的她倚著小拖箱站在車廂走道里靜靜地待著。突然,旁邊座位上一名男孩站起來對她說:“美女,你坐一會兒吧!”聽口音,男孩也是慈利人,兩人就攀談起來。
男孩叫鄧文博,和謝菲一樣即將大學畢業。4個多小時的行程,兩人相談甚歡,鄧文博一直站著,謝菲對這個長得高大帥氣又心地善良的男生感覺非常好。到長沙后的第二天,謝菲以感謝鄧文博的名義請他吃飯。同去的還有一名叫張釗的男生,和謝菲也是老鄉。飯桌上,張釗頻頻給謝菲夾菜。鄧文博一看就知道張釗對謝菲有意思,心想,既然自己對謝菲也有好感,何不努力爭取一下?功夫不負有心人,愛情之花終于在鄧文博和謝菲之間綻放了。
2006年2月底,幾名高中同學約鄧文博一同報考慈利鄉(鎮)公務員考試。5月份,成績出來后,鄧文博排名靠前,順利入圍面試。對此,謝菲卻不以為然,她說:“小小的鄉(鎮)公務員有啥前途,沒有本事的人才去考公務員。”她表示自己一定要留在長沙,在大城市扎下根。鄧文博覺得女友說的也有道理。為了愛情,鄧文博放棄面試,決定留在長沙和女友一起奮斗。
他們在長沙發展得卻并不順利。謝菲在一家合資企業工作,拿著每月3000元的工資;鄧文博則一直穩定不下來,連換好幾份工作。房租、水電,加上日常開銷,他們倆的工資幾乎月月光。轉眼兩三年過去了,鄧文博的事業仍然沒有起色。
2010年年底,又該回家過年了,鄧文博感到很頭疼。畢業后這幾年每次回家,親朋好友都會過問他的工作、薪水,末了還總是加上一句:“文博,好好干,早點兒買輛車回來!”鄧文博害怕這種過問和期待,有點兒不想回家。但礙不過女友的請求,最終,鄧文博還是和謝菲一塊兒回了老家。
串親拜年期間,鄧文博大姨家的孩子開了一輛豐田SUV,眾親戚直贊他有本事。無形的比較讓鄧文博喘不過氣來。看著父母略顯失望的眼神,鄧文博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他暗自決定來年要是還沒買上車,就不再回來了。
讓鄧文博倍感失落的事情還在后面。就在他和女友即將返回長沙的頭一天,他的幾名高中同學約他參加同學聚會。一名叫李建軍、一名叫梁孟的同學,當年與鄧文博一同考過公務員,且都考上了。幾年不見,他們兩人都開上了十多萬元的小轎車,都在縣城買了房。當上公務員后,李建軍娶了當地一建筑商的女兒,梁孟則娶了一位局長的千金。他們開的車都是妻子的娘家陪送的嫁妝。飯桌上,大家紛紛議論當公務員的好處,幾名未婚女生更是讓李建軍、梁孟為她們介紹公務員做男朋友。
鄧文博自卑地發現,在座的男同學似乎個個都混得不錯。想到自己,沮喪的鄧文博一杯接一杯地喝酒,陪在身邊的謝菲勸也勸不住。
聚會結束后,李建軍又打電話約了兩位朋友一起去唱歌。巧的是,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追求過謝菲的張釗。他不僅帶著新交的女朋友,還開著一輛紅色“甲殼蟲”,甚是搶眼。畢業后,張釗一直在做服裝代理,一年賺幾十萬元,“甲殼蟲”是他送給女友的。帶著些酒意,當著眾人的面,鄧文博賭氣地說:“張釗,下次回來,我會讓謝菲也開著‘甲殼蟲!”回家的路上,謝菲輕聲埋怨鄧文博,說:“我們踏踏實實地過我們的小日子,別人過別人瀟灑的生活,沒必要為此賭氣而夸下海口。”鄧文博說:“明年買不了車就不回來過年了。”
殘酷的現實
現實是殘酷的。2011年年底,鄧文博沒能實現買車的愿望。任憑女友怎么勸說,他也不回老家過年了。他打電話跟父母撒謊,說過年加班。謝菲只好孤身一人帶著大包小包擠車回去看望兩家父母。
春節過后,望著一臉疲憊的謝菲,想著女友往返奔波的勞苦,鄧文博很內疚。為早日實現夢想,鄧文博決定節衣縮食,和謝菲商量后,他們租住了長沙市郊最便宜的農家小屋,每天擠兩個多小時公交車上班,吃自己帶的盒飯。盡管如此,每個月他們只能結余1000多元錢。艱辛的生活讓小兩口有了日漸頻繁的爭吵。漸漸地,鄧文博開始變得疲沓,甚至有點兒不思上進,下班后經常沉浸在手機游戲中,對女友的關心和交流也少了許多。
2012年6月的一天,謝菲看電視車展,就跟鄧文博提到紅色“甲殼蟲”的事,也想以此激勵鄧文博的斗志。沒想到一句玩笑話引起鄧文博的反感和駁斥,吵架后,鄧文博奪門而出,在網吧玩了一個通宵的游戲。
第二天,謝菲追問其行蹤,鄧文博不耐煩地說:“你不讓我買電腦,我在網吧上網也不行?”謝菲氣得直掉淚,說:“你現在變成這樣了,到底是中了哪門子邪?”鄧文博氣呼呼地說:“還不是因為你,不然,我早就是公務員了。真是一錯錯一輩子!”
想到當初男友的選擇確實跟自己有關,第二天,謝菲取了3000元錢交給鄧文博,說:“文博,你去買臺電腦吧,網吧空氣質量差,對身體不好,往后就別去了。”
見女友如此體貼,鄧文博很感動。他沒有接錢,而是滿懷愧疚地說:“對不起,我錯了,我們還是把錢存起來吧,好早點兒買上車,讓大人也高興高興。”
血染的結局
買車對這對情侶來說,絕非易事。到年終一結算,兩人才存下不到3萬元錢。過年回家要花錢,還要預交房租,買車的事根本就沒法提。2013年2月1日晚上,在是否回老家過年這個問題上,鄧文博與謝菲再次發生爭吵。為了能讓男友歡歡喜喜地回家過年,謝菲突然想到一個人——張釗。前段日子,她得知春節期間張釗要和女友前往印度尼西亞度蜜月,心想,何不借張釗的白色奧迪車用一用。
第二天,當謝菲開著張釗的白色奧迪Q5停在鄧文博面前時,鄧文博很驚訝。當聽說是張釗的車后,鄧文博心里有些不舒服,盡管他知道女友和張釗只是普通朋友。想到開著這輛車回去的風光,鄧文博不猶豫了。
聽著親朋好友的贊美,鄧文博炫耀說車是自己買的。為了顧全男友的面子,謝菲也沒戳破。鄧文博甚至主動提出,再搞一次同學聚會,自然少不了李建軍和梁孟。果真,那輛車為鄧文博博得不少的面子。
席間,喝高了的李建軍冷不丁地說了句:“文博,那輛尾號03的奧迪怎么看上去像張釗的車呀?我記得他的車尾號也是這個,車窗還有個火箭圖標。”末了,他還饒有意味地沖著謝菲說:“當初張釗追求過你,謝菲,你沒感到后悔吧?”望著大家齊刷刷的目光,鄧文博的臉紅到了脖子根。他又羞又惱,聚會還沒結束,就借口有事,拉著謝菲回家了。
一路上,鄧文博一言不發,眼睛通紅。回到家后,一看鄧文博的父母不在家,謝菲不滿地說:“你太虛榮了,非得說車是自己買的,不這樣說會死人嗎?”鄧文博惱羞成怒地說:“人家嶄新的車肯借給你,莫不是與你有一腿吧?”想到鄧文博無理倒打一耙,謝菲沒有接話,冷笑了一聲。鄧文博覺得她這一聲笑是對他莫大的侮辱,他惡狠狠地問:“你笑什么?看不起我是不是?你這個水性楊花的賤人!”鄧文博的話徹底激怒了謝菲,她大聲吼叫著說:“鄧文博,你給我滾!我怎么瞎了眼找了你這樣一個窩囊又虛榮的男人!你既沒有上進心又賺不了錢,又懶惰不做家務,還糟蹋我辛辛苦苦賺的錢。你買不起車也就罷了,還夸下海口說要給我買車,你這只縮頭烏龜!”
鄧文博崩潰了。他突然撲過去抓住謝菲,緊緊卡住她的脖子,怒吼著:“老子這一切還不都是因為你。不然,我照樣會娶上有錢人家的女兒,開上豪華小轎車,至于受窮受氣嗎?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鄧文博把幾年來的怨氣和所有委屈積攢的力量全用在了手上,謝菲越掙扎,他就把她的脖子卡得越緊……不久,謝菲流下了生命中最后兩滴淚,停止了呼吸。
謝菲死了,鄧文博重重地癱倒在地。過了一會兒,他爬起來用顫抖的手點了一支煙,呆呆地坐了一個通宵。隨后,回到家的父母對此事全然不知,只以為小兩口已經睡下。第二天上午,自知殺人難逃、罪惡深重的鄧文博用手機撥打了“110”投案自首。慈利縣公安局民警很快趕到現場,將鄧文博抓捕。
監獄里,鄧文博涕淚長流,悔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