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里有一棵非常高大的青皮梧桐,樹干像劍一樣直刺蒼天,在秋冬季節梧桐葉落殆盡之際,那種挺拔的姿容更加讓人敬佩。兒時的我,總是仰起臉來看它的樹梢,那樹梢好像一把掃帚,可以伸到云上去清掃藍天上的積云。在青碧的天空下,梧桐樹筆直地插上云霄,絕不旁逸斜出,仿佛它的夢想就是青碧的天空,它就像一只毛筆,要讓自己筆直地夠到藍天的紙箋,從而書寫屬于自己的豪邁。
我想到女詩人王爾碑的一首小詩《小樹》,詩只有一句:“我想親一下天空。”我想我老家院子里的這棵青皮梧桐,正因為從小抱定親一下天空的夢想,才可能長得那么高的吧。
青皮梧桐長得那么高的秘密很簡單,那主是它在差不多三米以下的地方根本沒有一根旁枝,之上即使有旁枝也很纖細,完劍不能阻擋梧桐筆直往上沖的勢頭。所以梧桐可以像一根射出的箭那樣,筆直地沖向碧霄。
再看看路邊的法國梧桐,情況就大不一樣。不到一來就分叉了,以致樹形變成了可憐的“丫”字,雖然可以長很粗,但永遠也不可能直沖云霄了。
最近讀古羅馬哲學家皇帝馬可·奧勒留的《沉思錄》,讀到其中一篇《依循萬物法則走出筆直的大道》,其中說道:“看清道路,那就走下去,不要轉向。”只有這樣,才能走出一條筆直的道路。讀到這段話的時候,我想到了那棵青皮梧桐,在它的成長中,不是也走出了一條筆直的大道嗎?這條路筆直地通向藍天,而之所以能這樣,不也是因為這棵樹心無旁騖,沒有像法國梧桐那樣中途轉向嗎?
人到中年,我更加明確自己應該做什么,人生苦短,如果這個時候還沒有一個明確的目標,還在東打一槍,西放一炮,那人生將蹉跎過去,毫無所成。所以,馬可·奧勒留告誡我們:“要全神貫注地盯緊你手頭上的事情。”一生做好一件事,就足夠了。像曹雪芹一生只寫了一部書,還是殘缺的,但無損他的偉大。看清道路,筆直地走下去,不要轉向,即使碰得頭破血流也不要轉向,總會撞出一條路來的。所謂執著,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記憶里那棵俊偉的青皮梧桐,站在云端,對我微笑。它那筆直的身軀,像一只箭,筆直地射向藍天;我們的人生,不也應該像一只箭,筆直地射向我們人生的靶子,那個偉大的目標嗎?
(編輯 慕容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