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就有老師和老爹用粉筆頭或煙袋殼教育我說,“一個人要有理想?!?/p>
老師要求我的理想是當市長或當作家??傊?,灌輸給我的是他們認為在社會上有一定權力的。市長的權力當然不小,作家的話語權,在足跡踏不出自家菜園子的鄉村民師眼里,當然也是有很大權力的人。
老爹要求我的理想則更有封建權勢思想,所謂“光宗耀祖”就是當初他灌輸給我的。于是,在數不盡的粉筆頭和煙袋殼的輪番夾擊下,我高高豎起了理想的里程碑。也怪自己當初太勇敢,傻不愣登便把這沉重的思想抱負頂在窄肩瘦背上,直到今天仍未放下。
年屆三十,開始有意無意地回顧走過的路。仔細檢索背上那堆贅物,發現大多屬于理想的東西往往贏不了現實。譬如,讀書時的理想是多拿幾張“三好學生”獎狀,可自己每次考試都得優,還是班上的“特首”,但那榮譽就像天空中飛的鳥,總是落不到我的頭上,好不容易,終于有東西掉下來了,卻是鳥糞。我那時候也傻,表彰大會還沒結束就追著班主任屁股后面問,怎么就沒有的份???班主任故作高深,“想一想‘三好學生’是哪三好?”我脫口而出道,“品德好、學習好、身體好?!薄跋胂肟矗约耗姆矫鏇]做好?”我掰著指頭想了想,學習上沒有問題,體育也經常得優。難道是——立刻就嚇得不敢作聲了。當然這是我多想,后來才知道,老師把指標給了自己的女兒以及朋友的兒子。
參加工作后,我的理想一度是拿個年終先進,晉個級什么的。于是努力干活,多出成績。可是,本職工作,令同行的兄弟差點下了崗;勞動一項,辦公室的桌椅被我擦得掉了一層漆,年終先進仍然不是我。究其原因,單位老同志告訴我說,你這個人吶,好是好,就是不會來事。我懵然不解,他笑問道,領導家拜過年沒有?那位老同志還笑吟吟地介紹他當年的“事跡”,想當初書記家的尿桶都是我挑的。這是真事!
我一直不敢回當初那個小山村,我怕看到當初為我殷勤探看的啟蒙老師時,我忍不住會得沙眼。老父親抽不慣我給他買來的卷煙,依舊是用煙袋殼滿滿裝了一袋子紅煙,用煙鍋一鍋一鍋地抽著。唯一不同的是,他當初的金屬煙袋客,已經棄而不用了,如今吊在煙桿上的是一個灰蒙蒙的小布袋。他已經沒有年輕時的火氣了,煙袋殼也就敲不到我的頭上。
看著涉世不深的小同事,繼我之后,在單位拎拖把、捏抹布,奮力賣著苦力。我便像看到人類思考便不懷好意的上帝一樣,竊笑不止。在我的眼里,我已經把“理想”想壞了,想歪了。如果,有人在我膽敢面前提那個詞,我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把他拎到池子邊,澆半桶涼水。
也就是在不久前,我參與了一家網站關于理想的一次大討論。我說,你們騙三歲小孩呢。這種事,我經歷的多了,別拿大蛋糕唬人。而后把我當年的“情色”抖落出來……我本意是想拎著板磚上去砸人的,不想卻被那些道貌并不岸然的家伙們整得個半身不遂。在電腦那頭,彈出幾個笑臉,旁白道:只怪你把理想想得太庸俗、太實際。其實,理想就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最能安撫自己皮下那顆良心的東西。若果摸摸那東西還在,則任何挫折和磨難都是浮云,明天還是個艷陽天。還有個家伙是這樣說的:所謂理想,是支持我們行走的力量;沒有理想,是對生活的一種殘忍;童年的理想只是一次智力考試,無關理想本身。成年之后,理想的長和寬,就不應再用當初的那把尺子去量;成名成腕固然是理想,做個普普通通而心懷社會良知的塵世俗人,何嘗又不是一種理想!
我無語,從電腦旁退下來的時候,我伸了個懶腰,發現背上那座“駝峰”被誰移去填海了。正值黎明熹微,我關了電腦,信步走出戶外。街道上,還很冷清,路邊的幾家小吃店的爐火已經點燃了。我慢步跑著,與霞光萬道、燦若流金的秋天撞了個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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