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人口老齡化的主要特點及應對措施

■ 張惠文／文

人口老齡化是當今世界一個普遍性現象和趨勢。根據聯合國有關指標，一個國家65歲以上人口達到總人口7%即進入“老齡化社會”，超過14%是“老齡社會”，超過20%則是“超老齡社會”。當前韓國境內人口5018.5萬，65歲以上人口為613.8萬人，占12.2%，預計20l8年將達14%，2050年達38.2%。老齡化已成為韓國一大經濟社會問題。

韓國人口老齡化的基本成因

首先，平均壽命大幅提高。“漢江奇跡”使韓人均GDP由1963年的630美元增至1995年的1萬美元，2007年又突破2萬美元。經濟騰飛帶動了醫療衛生條件改善，民眾生活水平提升，患病率、死亡率大幅降低。韓民眾飲食多簡約清淡，熱衷登山等健身活動，男子均須服兵役且定期軍訓等，整個民族體質不斷改善。韓男女平均預期壽命從20世紀50年代的47.5歲提高到2010年的77.2歲和84.1歲，位居世界第19位。死亡率由60年代后期的33‰降至80年代中期的16.2‰，2000年至今維持在4.95—5.14‰的低位。

其次，出生率不斷走低。20世紀60年代初樸正熙政府上臺后推進“家庭計劃事業”，倡導家庭生育不超過三個孩子。此后韓生育率不斷下降，l983年首次跌破人口自然更替水平2.1‰，2000年為1.23‰，2005年達到1.08‰的歷史最低點。1997年、2008年兩次金融危機后，韓家庭支出負擔不斷上升，加之年輕一代日益看重生活品質與個人價值，女性生育意愿進一步走低。據統計，僅有7l%的韓未婚男性和49.9%的未婚女性有結婚意愿，男女初婚年齡由l981年的26.4歲推遲至2010年的31.8歲和28.9歲，已婚女性生育意愿由1991年的90.3%降至2010年的39.1%。據韓研究機構推算，韓人口在2012年6月突破5000萬后，將于2018年降至4934萬，2050年降至4234萬。

韓國人口老齡化的主要特點

第一，呈現加速發展態勢。據統計，1970年韓國65歲以上人口僅占總人口的3.1%，1980年為3.8%，1990年為5.1%，2000年為7.2%，跨入老齡化社會門檻，2011年升至11.4%，增速為世界少見。特別是近年來，隨著二戰后生育高峰時期出生的大量人口步入老年，老齡化進一步呈加速態勢。從“老齡化社會”向“老齡社會”過渡，法國歷時115年，英國為47年，日本為24年，而韓國則預計不到18年，是世界上速度最快的國家。老齡化指數(65歲以上人口與0—15歲人口的比值)亦隨之快速上升，1978年超過10%，1990年突破20%，2006年突破50%，2012年為77.9%，2013年達83.3%。

第二，城鄉分布差距明顯。20世紀七八十年代起，韓掀起“進城熱”，農村勞動力持續涌入城市，特別是向首都圈(首爾、仁川和京畿道)集中。這一方面使首都圈人口基數不斷膨脹(常住人口現已突破2000萬， 占全國人口約40%)，中青年人口比例上升，一方面也使農村地區“空巢老人”猛增，老齡化形勢嚴峻。各地中心城市及其周邊農村亦然。目前韓首都圈65歲以上人口占7.3%，首都圈及其他五個廣域市為7.4%，而全國其他地區則為13.5%。

在韓國首都首爾市福利中心,一位韓國老人在“銀色文化老樂堂科舉制”活動中寫毛筆字。

第三，老年人口高齡化。據聯合國人口司統計，1950年韓國80歲以上人口占60歲以上人口比重為3.7%，2000年上升為9.1%，預計2025年將達14%，2050年將達27.6%，比世界平均水平高出8個百分點。韓老齡化已突破“門檻”階段，向高齡化邁進。

韓國人口老齡化的重要影響

其一，養老醫療負擔加劇。老年群體的擴大勢必增加國家、企事業及個人養老、醫療等領域支出。韓2013年國民年金額度達3600億美元，超過2012年GDP的三分之一，但預計到2043年達到峰值后將迅速枯竭。養老金在韓財政支出中的比重，將從2000年的2.4%增加到2050年的10.5%。勞動年齡人口(15—64歲人群)的納稅負擔也同步加重，成為韓家庭負債攀升的重要因素。2000年至2009年，韓公共醫療支出年均增長11%，居經合組織成員國之首。

其二，勞動人口增幅明顯收窄。韓人口老齡化加速與低生育率持續的雙重效應疊加，最終勢必導致勞動人口特別是青壯年勞動力規模縮小，員工平均年齡提高，企業生產率下降，影響投資擴大，弱化經濟活力。韓15—64歲的勞動年齡人口年均增幅由70年代的3.1%，降至2011年的1%，占總人口的比重在2012年達到73.1%的峰值后將逐步下降，預計2030年將降至64.4%。韓央行2013年5月報告顯示，1990—2001年韓經濟年均增幅為6.3%，進入2000年以來，隨著韓勞動人口增勢加速萎縮，2002—2010年經濟增速為4.1%，2011—2020年將降至3.6%，2021—2030年進一步降至2.4%。經濟活動人口逐漸減少，已成為制約韓未來發展的關鍵因素。

其三，給社會消費帶來復雜影響。中青年勞動人口養老負擔壓力加大，勢必掣肘其他家庭消費支出，對社會消費增長帶來不利影響。近年來韓老年撫養比不斷上升，預計2020年為3.1比1，2030年將達到1.9比1。據統計，80%以上韓家庭對養老存在憂慮，有意為此壓縮消費。另一方面，老年人儲蓄意愿普遍較低，該群體規模擴大又將拉低整個社會儲蓄率，進而促進消費，擴大社會總需求。據統計，2000年韓家庭平均儲蓄率為26.2%，其中60歲以上人口為20.2%，65歲以上為15.5%。這也是韓家庭平均儲蓄率由1990—l999年的年均19.8%降至2000—2010年的年均4.7%的重要原因之一。而同時，韓老齡群體的擴大，推動了護理、健身、旅游等多領域需求逐步釋放，“銀發經濟”前景看好。

其四，加劇社會保守化傾向。韓社會一直存在右翼保守、中左進步兩大社會思潮。受歷史因素影響，中老年人普遍“親美、懼共、反朝”，青年一代則多傾向“反美、左翼、聯朝”，雙方代際分野明顯。但近年來，隨著平均年齡的增長，社會總體氛圍趨向保守。2008年以來，代表保守勢力的李明博、樸槿惠先后以高票勝選，其主因雖是朝鮮半島形勢趨緊，但同韓人口結構變化也有一定關系。

韓國人口老齡化的應對舉措

第一，加大立法力度，設立專職機構。韓從1991年起相繼制定《禁止雇傭年齡歧視與促進高齡者就業法》、《低出生與高齡社會基本法》 、《高齡親和產業振興法》 、《殘疾人、高齡者與居住弱勢人員支援法》等，從法律制度層面為老年人提供各方面保障。明確要求中央和地方政府及國有事業單位必須雇傭老年人，雇用比例由3%增至6%，適用企業對象規模由300人以上降至100人以上。2013年4月韓國會再次通過有關法律修正案，規定嚴懲強令員工提前退休的企業。韓政府還于2OO4年成立直屬總統的“高齡化與未來社會委員會”，各主要政黨內部也都設有老齡化對策機構，專門研究制定相關應對方案。

第二，完善養老體系，確保老有所養。韓于1988年起先后實施“國民年金制度”、 “退職年金制度”、“個人年金制度”，構建起養老保障制度體系。為確保低收入老人生活，又于2007年設立“基礎老齡年金制度”，為月收入和家庭財產額排名居下游70%的老人發放補助；實施反向按揭的“住宅年金制度”，即以住宅為抵押，按月領取養老金。此外，韓還針對軍人、公務員(含公辦教師)、私立學校教師、農民漁民等四類群體，單獨設立了年金制度。上述制度共同構成韓國養老保障體系，基本實現全覆蓋。同時，針對日益突出的“低繳費、高支付”問題，韓政府決定自2013年起逐步將養老金領取年齡由60歲延至65歲，領取比例由工資的70%逐漸降至2028年的40%。

第三，增加財政補貼，提升老年福利。韓自2007年起引入“長期護理保障制度”，政府為慢性病患者派遣家庭醫護人員，并承擔相關費用。2012年韓養老金增速達122%，居經合組織成員國之首，且是唯一一個超過老齡人口增速(97%)的國家。樸槿惠政府上臺后，承諾為韓65歲以上老人每月增加20萬韓元(約1100元人民幣)的養老金。2012、2013年政府預算中，社會福利與就業醫療預算分別為836億美元、885億美元，同比增長6.4%、5.2%。

第四，加大生育獎勵，確保“后繼有人”。韓于20世紀90年代初正式終止計劃生育政策，將政策重心轉向優化人口結構、提高人口素質，采取各種措施提高生育率。一些地方政府給新生兒提供最高達300萬韓元(約1.7萬元人民幣)出生獎勵金。2012年底總統大選期間，各候選人均提出鼓勵生育的政策承諾。如當選總統樸槿惠表示，將對0—5歲兒童每月提供10萬—20萬韓元(約550—1100元人民幣)的撫育、教育補貼；在現有約2100所(占總數5.3%)公立幼兒園基礎上，每年增設150所；縮短孕婦工作時間，為產婦丈夫提供帶薪休假等。

第五，鼓勵老有所為，實現老有所樂。韓尊老敬老的文化傳統深厚，老年人在社會上具有較高地位和權威。韓政府重視發展老齡事業，積極鼓勵老年人再就業，支持其再創業，促進老年人就業多樣化。不少機構和組織積極發揮老年人經歷豐富、業務熟練、性格沉穩等優勢，通過彈性退休制或返聘、顧問等方式，幫助老年人在心理輔導、職業咨詢等領域發揮余熱，實現老有所為。如釜山市出租車行業中，60歲以上司機占比由2008年的15.5%增至2012年的29.2%。同時政府加大對中老年人健康投入，提倡終身學習理念，提高老年人身心自理調適能力，實現老有所樂。

第六，放寬入籍限制，彌補勞力不足。韓對接受外國移民一直較為謹慎，但隨著中低端勞動力缺口擴大，不得不放寬限制。據韓法務部統計，截至2013年3月，在韓居住的l47萬人(含非法滯留的18萬人)外國人中，半數來自中國，其次來自越南、菲律賓、印尼、烏茲別克斯坦、柬埔寨等國，絕大多數是體力勞動者，多 從 事“3D”(dangerous、difficult、dirty)行業，有效彌補了相應缺口。2000年前年均入籍者僅34人，此后劇增至年均9800人以上。目前已有超過20萬外國人獲得韓國籍，獲得永居權者也不斷增加。

總體來看，韓國人口老齡化問題出現在人均GDP 1—2萬美元背景下，系“先富后老”，在應對問題的物質條件方面有一定基礎。但韓工業化歷程短，與經歷百余年工業化的歐美、日本等相比，應對老齡化問題仍面臨不少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