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長 “烤螞蟻”的中學校長

文/一刀 黃登紅

擅長 “烤螞蟻”的中學校長

文/一刀 黃登紅

一個中學校長，用權(quán)謀把包工頭逼迫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形成了一種“合作”關(guān)系。這種關(guān)系的結(jié)合，本身就是一種矛盾。表面上看一個付出金錢，一個出賣權(quán)力，各取所需，達到共贏。實際上暗地里卻是勾心斗角，互相算計。斗到最后，校長終被包工頭扔進法律的大鼎烹煮，正好應驗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古語。2013年4月5日，廣西賀州市高級中學原校長何洪因受賄67萬多元被法院判處有期徒刑10年6個月。

案中案，行賄者倒打一耙

2012年4月初的一天，北流市人民檢察院審訊室里，兩名神色嚴肅的偵查員正在審訊一個看上去50開外的人，此人神情慌亂，內(nèi)心顯得很恐懼。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不是北流市人民檢察院的人，也不是玉林市人民檢察院的人，而是自治區(qū)人民檢察院的人。這些人與他的距離相差太遠了，不論從地域上，還是從職位上看，似乎都與他扯不上關(guān)系。

被審訊的這個人叫陳紀普，他是廣西賀州市八步區(qū)沙田鎮(zhèn)人，是一個包工頭。自治區(qū)人民檢察院的偵查員因為在偵辦賀州市的一起大案時，發(fā)現(xiàn)了賀州市高級中學校長何洪涉嫌受賄，而行賄者正是陳紀普。

面對偵查員，陳紀普開始吐苦水，他說：“自從何洪于2003年當上賀州市高級中學校長后，我在他那里做工程，大約有1600多萬元的工程量。在學校做工程，想要得到工程款就必須給校長回扣，如果不給他錢，他就不批工程款，我也很無奈啊！我從事工程承包，見過無數(shù)領(lǐng)導，從沒有見過這么貪的人，不論什么工程，也不論工程大小，他都要回扣，就是我介紹的人去學校安裝防盜網(wǎng)這種小工程，幾百元錢他也要，哎……”

山外山，校長巧結(jié)包工頭

何洪，男，1960年生，2003年9月30日，被任命為廣西賀州市高級中學校長。2011年7月，被任命為賀州市教育局調(diào)研員，正處級。

何洪與陳紀普的交往還得從他當上賀州市高級中學校長時說起。在那之前，陳紀普已經(jīng)在該中學承包建筑工程。一天，陳紀普來到何的辦公室催要工程款。何洪此前與陳紀普并不認識，看到這個包工頭在他上任還沒多久就來“討債”，何很不高興，冷冰冰地回應：“沒有。”多一字也不說，更別說結(jié)一部分工程款了。

其實，陳紀普也不想催要工程款，實在是資金吃緊，沒有辦法才向何校長開口。在以后的一段時間里，陳紀普向何校長反映了自己的困難，希望校長多多諒解，方便的時候撥點款過來應急。

在一次閑談中，何校長隱約說到現(xiàn)在建筑業(yè)的行規(guī)，說是現(xiàn)在單位發(fā)包搞工程，一般都有5%－10%的回扣的。陳紀普聽出了何洪的弦外之音，不是他不懂這個，而是覺得何上任以來還沒有工程給他做，此前做的工程款理應先付清楚再說，況且學校欠他的工程款有五六百萬呢。商人的精明最終還是比不過校長的扯皮技術(shù)。

筆者記得有這樣一個生物實驗：把一堆螞蟻放進鍋里，慢慢加熱，起初螞蟻還感覺不到難受。當火候到一定程度時候，螞蟻被熱辣辣的高溫煎熬，熱得無處下腳，四下亂爬，頓時亂作一團，樣子痛苦不堪。蟻尤如此，人何以堪。工程款的事情一直拖到2004年春節(jié)臨近，何洪就是以各種理由不支付。這時候的陳紀普已經(jīng)像熱鍋上的螞蟻了。年關(guān)來臨，工人要發(fā)工資，材料商追著屁股要結(jié)算材料款，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個“錢”字，這讓陳紀普著急得上躥下跳。要是春節(jié)前拿不到工程款，這個年就沒法過了。

陳紀普不得不低頭。2004年春節(jié)前的一天晚上，陳紀普開車到學校門前的一座橋旁邊，此前他已電話約了何洪出來。何洪上了陳紀普的車，陳拿出3萬元說道：“何校長，恭喜你當上校長，過年了，這是給你的一點意思，希望你以后多多關(guān)照。”何洪收下錢之后，說了一些客套話走了。

第二天，何洪批了約70萬元工程款給陳紀普。拿到錢后，陳紀普匆匆忙忙趕到工地給工人結(jié)算工資，隨后又馬不停蹄地跑到材料店支付材料款。當幾十萬工程款一個上午支付出去后，陳紀普不禁感慨：“這世道，有錢能使校長推磨啊。”

至此，陳紀普與何洪正式建立了一種合作關(guān)系。何洪撥付工程款也有個標準，回扣給得多就多撥點錢，就像釣魚一樣，放多大的魚餌就要釣多大的魚。

情中情，銀元關(guān)系似兄弟

從長遠看，陳紀普雖然沒有得到何洪親自給他的工程，但是何洪是這里的一校之長，以后學校的工程由他說了算，只要跟校長搞好關(guān)系，不愁沒有工程做。何洪心里也明白，與陳紀普建立合作關(guān)系能使自己財源滾滾。為了保證這份財源，何洪上任后對財務工作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原來的校長對財務管理是分權(quán)管理，一般的數(shù)額支出下放給分管副校長，大額開支時才需要校長審批。分權(quán)管理對學校的開支無法完全掌控，何洪于是就組織制訂了《賀州市高級中學財務管理辦法》，《辦法》第二條明確規(guī)定：“學校財務工作實行校長負責制，由校長代行總會計師職權(quán)。”至此，學校所有開支都由何洪一人說了算，其他副校長沒有任何財務開支權(quán)力。

陳紀普覺得何洪膽子太大了：“在哪里送錢他都敢收，而且從來不用包裝。有一次我問他‘你不怕死的啊’，何洪回答‘哪個知道是什么錢？有什么好怕的’！”

此后，何洪為了拿到回扣，也盡量安排資金付給陳紀普，陳紀普的工程款放在一切開支的首位。陳紀普也摸透了何校長的性格，經(jīng)常跑到學校總務處打探學校什么時候有錢進來，一旦有錢進來就馬上寫申請要求支付工程款。2005年5月的一天，陳紀普知道學校有一筆項目款到了后，第二天立刻就寫了個申請。學校很快批了約70萬給陳紀普。拿到錢后，陳紀普馬上打電話給何洪，此時何洪已經(jīng)來到學校附近的公路上，陳紀普滿頭大汗地追了出來。在何洪的黑色轎車上，陳紀普掏出5萬元給了何洪。看到陳紀普汗流滿面，一臉真誠的樣子，何洪體恤之情油然而生，撫其肩嘆道：“陳老板，這事也沒有必要那么急著給呀，隔天也是可以的。”

然而，這次何洪是花了大力氣為陳紀普爭取到優(yōu)先支付的。彼時學校的經(jīng)費十分緊張，學校還向本校教職工集資渡過難關(guān)。這筆款到賬后，有的學校領(lǐng)導主張先用于學校日常開支，暫時不付給陳紀普。何洪根本沒有把其他副校長的意見放在心上，一心只為著自己快點拿到好處，獨自決定把款項支付給了陳紀普。事后，一名副校長說：“何洪在賬務上一個人說了算，所有的開支都必須經(jīng)過他本人審批。如果他出差，特急的情況下，事先要通過電話請示，否則財務都不敢支錢。”何洪獨攬大權(quán)，很多分管副職及各部門負責人敢怒不敢言，人人噤若寒蟬。就連撥付大額工程款這樣的大事，何洪在校務會上高興時會通報一下，不高興時只字不提，學校領(lǐng)導層沒有哪個人全面知道學校賬務情況。

何洪與陳紀普的關(guān)系在互惠互利中走上了快車道。何洪上任后幾年，學校的建筑工程不斷增多。2003年綜合信息樓合同標的額500多萬元，2004年學校道路工程合同標的額60多萬元，2005年綜合信息樓室內(nèi)裝修合同標的額50多萬元，2006年到2007年學生公寓樓合同標的額200多萬元……何洪上任后到案發(fā)前，陳紀普承包學校的工程達到1600多萬元。

然而，精于計算是陳紀普骨子里的個性，無限貪欲是何洪內(nèi)心深處的渴望。兩者也經(jīng)常因利益分配問題產(chǎn)生摩擦，不愉快越積越多，最后到了走向分裂的結(jié)局。2010年建學生公寓時，工地上發(fā)生事故死了一個工人，這個工程是陳紀普交給其侄子管理的，陳紀普要賠償幾十萬。陳找到何想叫何出面協(xié)調(diào)，遭到何斷然拒絕。在2011年過年時，陳紀普送1萬元紅包給何洪，只不過是不想撕破臉皮的一種象征性的禮節(jié)罷了。

從2004年春節(jié)前第一筆受賄，到2012年春節(jié)前最后一筆，何洪共收受陳紀普送的好處費約30多次，共計65.6萬元。期間，何洪利用職務之便收受電腦供貨商賄賂2萬元，共計收受賄賂67.6萬元。

林中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2012年，一場反腐風暴刮到了賀州這個小城市。房管局的一些干部，市政府原副市長毛紹烈等高官被立案偵查。其中，房地產(chǎn)商陳紀普被北流市人民檢察院異地立案偵查。在法律面前，陳紀普徹底“繳械投降”，將向何洪行賄的犯罪事實和盤托出。他說：“我都是按工程的5%－10%送錢給何洪的，只有多，沒有少，查一下賬就清楚了，這個人不見錢絕對不批錢給我的。”

反貪風暴很快向何洪襲來，2012年4月，何洪被檢察院立案偵查。一個曾經(jīng)是廣西特級教師、八桂優(yōu)秀專家的人，如今卻成了階下囚。

2012年4月16日，何洪被賀州市人民檢察院立案偵查后，后悔不已。他在自白書里不無感慨和懊悔地寫道：“作為一名教師，我從1982年大學畢業(yè)到2012年，30年堅守講臺，經(jīng)我直接授課送進大學的學生數(shù)以千計，作為管理者（校長）參與培養(yǎng)送上大學的數(shù)以萬計，我對賀州教育作出了應有貢獻……但是我最終沒能守住道德和法律的紅線，違法收受他人賄賂。”最后，何洪與絕大部分深陷牢籠而后悔莫及的貪腐干部一樣，表白道：“我對不起組織多年培養(yǎng)之恩，也對不起信任我支持我的學校師生，對不起家人。”

“我對不起組織…對不起人民…對不起家人…”。這個表白模式聽了讓人感到辛酸之外，還有什么呢？

2012年12月14日，陳紀普犯行賄罪，被北流市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緩期執(zhí)行四年。2013年4月5日，何洪犯受賄罪，被法院判處有期徒刑10年六個月。

（未經(jīng)作者許可，本文拒絕任何形式的上網(wǎng)和轉(zhuǎn)載）

編輯：鄭賓 393758162@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