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與字里行間

文/王雍爾 圖/李佳健

千里之外與字里行間

文/王雍爾 圖/李佳健

因為一次偶然的失足, 17歲的樂樂涉案成了刑事犯罪嫌疑人；又因為檢察官和學校老師、親人的共同悉心幫教，他重新站了起來。鑒于他的悔改表現，今年二月，黃浦檢察院依法對他作出不起訴決定。

“俞老師，有人曾說我像一把銹跡斑斑的刀，遇到您這‘磨刀石’不斷打磨掉我身上的銹跡，讓我的內心深處看到光亮。是遠方的您和身邊的老師同學一起徹底改變了我 ，改變了我的心境，我的認識，我的向往，您成了我心中的太陽，期盼永遠從您這兒得到陽光，得到溫暖……”

這段話摘自一封遠方來信，寫信人是安徽一個小縣城的高中學生，名叫樂樂。收信人是上海市“十佳檢察官”——黃浦檢察院未成年人案件刑事檢察科的俞國花。

因為一次偶然的失足, 17歲的樂樂涉案成了刑事犯罪嫌疑人；又因為檢察官和學校老師、親人的共同悉心幫教，他重新站了起來。鑒于他的悔改表現，今年二月，黃浦檢察院依法對他作出不起訴決定。

“蘋果”遮住了太陽

回想起那段難堪的經歷，樂樂覺得臉紅，并且后悔。

他說，因為自己成績一般，初中畢業后就不想再讀書了，覺得反正將來考不上大學，讀高中沒意思。

2011年3月，樂樂通過親戚介紹，到上海市中心一家花店打工。同年四月的一天中午，他在為一家酒店養護花卉時，看到二樓工作間的柜子上躺著一部心儀的蘋果手機（價值人民幣3120元）。見四下無人，他就伸手拿來藏在褲袋里悄悄離開現場。

當天下午，樂樂得知被害人已經報警方知事態嚴重，就匆匆攜竊得的手機逃回家。他對明知事發卻不去歸還手機的解釋是“太想用那個手機玩游戲了”。

玩網絡游戲是樂樂的最愛，可惜家里沒有電腦。他的父母來滬謀生多年，父親在一家企業打工，母親在一家小飯店幫廚。父親平時對他管教嚴厲，只是從來不曾走進過兒子的內心世界。當他得知兒子偷拿他人手機時暴跳如雷，好一頓責罵。第二天，他代兒子把手機送還被害人，數日后又陪同兒子向公安機關投案自首。于是，樂樂被取保候審。

2012年8月中旬，公安機關將此案以盜竊罪移送黃浦檢察院審查起訴。此時，樂樂已被安徽老家的一所高中錄取。

這起案件的辦理是沿著刑事訴訟程序繼續走下去，還是暫緩一下給涉案的未成年對象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黃浦檢察院未成年人刑事檢察部門經過仔細審查，認為尚未成年的樂樂是因為一時貪念實施了盜竊犯罪，但他的犯罪情節輕微，案發后能夠投案自首，而且有認罪悔罪表現，根據我國刑法的有關規定，應當從輕、減輕或者免除處罰。于是，該院從著力教育挽救出發，對其作出訴前考察三個月的決定。

因為這個訴前考察的決定，讓跌倒的樂樂看到了重新站起來的希望；也因為實行訴前考察，專職從事未成年涉案對象幫教工作的俞國花檢察官與樂樂結緣。

第一次約見，樂樂穿著時尚的休閑衣，一頭染成黃色的長發，眼神中透著迷茫，神態拘謹。

簡短的對話之后，俞檢察官拿出了一張白紙、一支鉛筆和一塊橡皮：“請你用鉛筆在這張白紙上，任意地畫一幅包括房子、樹木、人物在內的畫，想怎么畫就怎么畫?！庇釞z察官親切柔和的聲音讓樂樂的神態放松了一些。他遲疑地拿起了鉛筆……

從樂樂完成的房、樹、人繪圖心理測驗表明，他的性格偏內向，心智不夠成熟，自我方向感缺失。但是，俞檢察官注意到，他這張畫的右上方有一個太陽，盡管光芒淡淡的，卻顯示他內心渴望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有希望就有救！”俞檢察官在和樂樂一番長談，詳細了解他的個性特點、成長環境、目前心理狀況之后，與本案的承辦檢察官莫葦菁一起仔細分析，擬定了詳細的考察幫教方案。

考察于千里之外溫暖在字里行間

因為樂樂將回老家上高中，怎么將暫不起訴的幫教考察落到實處是關鍵。

然而樂樂的父母為生計將繼續留在上海打工，經與樂樂父親反復商量，決定請樂樂在老家當教師的伯父為臨時監護人。在征得他伯父本人同意后，又通過他請樂樂就讀學校的班主任和數位任課老師一起幫助樂樂成長。

開學前，俞檢察官與樂樂話別。樂樂說，他為自己的罪錯感到后悔，如今最擔心的是被周圍同學知道。俞檢察官鼓勵他放下心理包袱，把上高中作為一個新的開端，并給了他三條建議：你要從改變發型和穿著開始，給人一種積極向上的感覺；每天出門上學前，對著鏡子說：“新的一天是美好的，我是一個好學生”；擠時間多閱讀課外讀物，充實自己，提高素養。同時，俞檢察官還向樂樂提出了每月參加一次公益勞動、寫一份書面思想匯報的要求。樂樂一一答應。

半個月過去了，俞檢察官惦記著千里之外的樂樂，撥通了他伯父的電話，獲悉孩子開學后已適應學校生活，學校的相關幫教措施也已落實。樂樂還在伯父的要求下每天寫日記，記下自己在學習、生活中的感想心得。

一個月后，樂樂如期寄來了思想匯報，既有自己參加軍訓的體會，也有重新回到課堂的興奮；有在伯父帶領下照顧獨居老人的心得，還有假日回爺爺家參加農業勞動的收獲，語言樸實，感受真實。

他寫道：“這一個月來我覺得過得很充實，與同學相處很談得來，見到老師不像初中時那樣別扭……開過三次班會了，老師跟大家講要學會學習，學會生活，更要學會勞動，學會尊重他人?！薄拔蚁?，要獲得什么都必須通過雙手的勞動，不勞而獲可恥。我肯定會珍惜這三年的高中生活，珍惜身邊每個人對我的關心和愛護，繼續參加校內外組織的社區公益活動，不怕苦不怕累，做一名踏踏實實的學生。”

樂樂的進步令俞檢察官十分欣慰。雖然她從事未成年涉案對象的幫教工作多年，成功幫教的例子不少，但是像樂樂這樣實行異地幫教的尚處探索階段。

俞檢察官及時回信，送去肯定和鼓勵：“你以實際行動向昨天告別，漸漸走向成熟。真為你感到高興！”“一個人在參與社會公益活動、在為他人服務、為社會奉獻的同時，也會從中感受到快樂，會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而且，這股力量會推動著你從善、向上，就像你在日記中寫的那樣，當你感覺到他人需要你幫助的時候，你會覺得這是你的一種責任。我希望你能堅持做好事不做壞事，做一個道德高尚、有益于他人的好人！”

有愛，萬物隨之生長

俞檢察官的勉勵讓樂樂激動了好些日子。他覺得自己正在成為一個好學生。

而在他的周圍，伯父經常跟他交流，積極引導，伯父家的藏書更是讓他有機會開闊了視野；班主任老師和各位任課老師們悄悄地給予關心和指導；課堂上前后座位的同學都熱心幫助，使他自然地融入了同伴學習和班級活動……

漸漸地，樂樂有了自信，學習上自覺刻苦，成績也進步了。他把點點滴滴都記在日記里，寫進了給俞檢察官的思想匯報。每次，他都能收到俞檢察官熱情中肯的指點和鼓勵。

轉眼三個月的訴前考察期滿。樂樂用行動交了一份合格的答卷。學校的班主任和數位任課老師一起為樂樂寫了評定：積極參與學校組織的校內外公益活動，與同學相處能夠做到坦誠、互助，有明晰的集體意識；認真對待課程學習，學習成績較入學時已有長足進步，整體上呈現良好態勢；在校內校外都能依約定規范自己的行為，有自律意識。

鑒于樂樂在訴前考察期間的良好表現，而且其家庭和就讀學校有一定的監護幫教條件，2013年2月，黃浦檢察院依法對其作出不起訴決定。不起訴考察期為六個月。

那天，樂樂在父親的陪同下來到黃浦檢察院。“老師好！”俞檢察官聞聲抬頭，眼前一亮：挺精神的黑色短發，牛仔褲、運動鞋，整個一陽光少年！

俞檢察官迎上去握住樂樂的手問長問短，樂樂呢，回答時神態還稍顯拘謹，不過他的眼神已不再迷茫。他悄悄告訴俞檢察官，爸爸對他的態度轉變了，現在他們能坐下來平心靜氣地溝通了。他也體會到父母打工供其讀書的不易。

在隨后的宣布會上，本案承辦檢察官莫葦菁向樂樂宣讀了《不起訴決定書》和污點封存的決定，俞檢察官就六個月的不訴考察期提了具體要求。樂樂父親感慨不已：“真的很感謝，感謝檢察官挽救了我的孩子?！睒窐穭t表示一定會認真吸取教訓，做一個堂堂正正的好人。

（本文當事人系化名）

編輯：成韻 chengyunpipi@126.com

檢察官點評

本案是我們對涉案未成年對象在異地幫教的又一次探索?？上驳氖菍嵺`中得到了幫教對象的臨時監護人和所在學校老師的大力支持。正是由于多方合力形成的正向關懷，鼓勵失足的孩子勇敢地站了起來。

樂樂的個案表明，對偶爾失足的未成年涉案對象的矯正，能讓其回歸熟悉的生活學習環境，融入同齡人的常態交流模式中，更有利于其重拾生活信心，重建行為規范，重塑健康人格。

人生的畫卷中偶爾抹上一道灰色并不意味著前途灰暗，我們的責任就是讓未成年對象在經歷挫折跌倒以后，仍然能夠看到希望，爬起來站直了，重新出發，走向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