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死腹中誰之過

文/葉青 蘭鈺燁

胎死腹中誰之過

文/葉青 蘭鈺燁

廣西壯族自治區柳州市有名孕婦在家里附近的一所醫院待產。分娩前，經醫師施行“顱骨穿刺術”產下一死嬰！那么，死因是如何造成的？究竟是誰的過錯？死者家屬說，是醫護人員出于醫院經濟利益的考慮，不顧孕婦及胎兒的安危，擅自拔掉氧氣管，做重復檢查，前后達一小時之久，才致使胎兒因缺氧而亡！醫院為此應當承擔責任！

而院方則說，胎兒的死亡據醫院記錄，是臍帶隱性脫垂，臍帶麻花樣扭轉、打結所致，并非“停止輸氧做重復檢查造成缺氧而胎死腹中的！”

究竟誰是誰非？柳州市柳北區人民法院近期對這起醫患糾紛作出判決。

孕婦臨盆 就近生產

2010年7月6日凌晨2時許，家住柳州市柳北區勝利路的陳小花（23歲）感到下腹疼痛。由于她已懷孕10個月，知道可能是要生產了，于是便叫醒丈夫許文兵。在許文兵及其母親的護送下，來到附近一家醫院。

醫師檢查，胎兒正常，胎心監護提示：部分胎音變異略差，胎動時增速不明顯。經吸氧、左側臥位等一系列措施后，監護顯示胎心變異已經恢復正常。

陳小花在靜候自然分娩的過程中，醫師要求她進行B超檢查，盡管陳小花不太愿意，但醫護人員還是用手推車將她推去了B超室。不久，B超結果顯示未見陳小花的胎心搏動。醫生告訴陳小花和許文兵：目前診斷腹中為死胎。

十月懷胎，新生命的降生，對任何一個家庭來說，都是莫大的喜事?？纱藭r的許文兵夫婦及家人，一夜之間卻經歷了從大喜到大悲的場景！

醫師告訴許文兵，為防止軟分道損傷，需行胎兒顱骨穿刺術。但手術可能會發生損傷鄰近組織器官、軟分道的意外及危險。許文兵在病歷上簽了“同意行穿顱術”的字樣。同日15時45分，經穿顱術后，陳小花分娩出一死男嬰。

病歷記載：胎兒娩出后未見明顯外觀畸形，臍帶至臍輪部呈麻花樣扭轉，并距胎盤附著處12cm有一個假結。

與此同時，醫護人員將胎兒、臍帶、胎盤給許文兵及其家人過目。見狀，全家人異常痛苦！盡管傷心不已，但許文兵還是流著淚在上述記載后簽下“情況屬實”的字樣。

18時，醫護人員告知陳小花夫婦及家人，有尸檢的權利。但許文兵可能是擔心陳小花再度受到刺激，故在醫院出具的《尸檢同意書》上簽署了五個字：不同意尸解！

一周后，陳小花出院。

但陳小花認為，胎死腹中的原因是醫師不顧她正在輸氧待娩，拔掉氧氣管才造成胎兒因缺氧而窒息死亡的！更令她感到氣憤的是，醫師在沒有征得她同意的情況下，將死嬰當做醫療垃圾處理掉了！她要求醫院賠禮道歉，并承擔過錯責任。

產下死嬰 怒上法庭

陳小花在身體稍許恢復后，便找到醫院。但院方認為他們沒有過錯。為了給自己和兒子討個說法，陳小花決定通過司法途徑來維權。2011年5月19日，陳小花一紙訴狀將醫院告上柳北區人民法院，要求對方賠償其住院費600元、誤工費3120元、死亡賠償金4萬元、精神損害賠償金3萬元，合計73720元。

8月25日，法院尚未開庭，陳小花主動把訴訟請求變更為32935元。其中精神損害金3萬元不變，誤工費變更為2935元，其余兩項免除。但醫院方仍不同意，并申請做醫療事故鑒定。法院依法委托有關鑒定機構進行鑒定。11月17日，柳州市醫學會醫鑒辦作出鑒定結論：本病例不構成醫療事故。

“同行給同行做鑒定？”盡管陳小花不悅，但她還是認可了這份鑒定。

雖然醫療事故鑒定已塵埃落定，但陳小花認為被告的診療過程存在過錯，因而堅持要求被告賠償損失，作出書面道歉。

無奈，醫院又申請醫療過錯鑒定。柳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司法鑒定中心依程序組織原被告雙方選定廣西公民司法鑒定中心為本案鑒定機構。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由于缺乏尸檢的病理材料，廣西公民司法鑒定中心未能作出鑒定結論。于是，2012年4月26日，柳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司法鑒定中心作出終結鑒定決定書。

7月20日，柳北區法院公開開庭審理此案。庭審中，經歷了一場心靈折磨的陳小花，看上去面容憔悴。她陳述：事發當天凌晨2時許，我出現了臨產征兆，在家人陪同下，住進被告單位。經醫師檢查，胎兒正常，后經胎心監護提示：部分胎音變異略差，胎動時增速不明顯。經吸氧、左側臥位等一系列措施后，監護顯示胎心變異已經恢復正常。在靜候自然分娩的過程中，醫師要求我進行B超檢查。我告訴醫師，前一天才在婦幼保健院做過，顯示胎兒一切正常，并向醫師出示了報告單及發票。但醫護人員還是以“在本院分娩必須在本院進行B超檢查”為由，不顧我正在輸氧待娩，用手推車將我推去B超室，前后折騰了近一個小時。之后，B超報告注明未見胎心搏動。當時我就感到非常奇怪：前一天在婦幼保健院檢查時，我的胎動蠻好，胎心音正常。即便是剛才在輸氧時，胎兒都還是好好的。怎么拔了氧氣管去做B超，就胎動消失，胎心變異，繼而胎心消失了呢？我不敢再往下想。

下午，醫師行穿顱助娩術，我產下一死嬰！我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我認為，醫護人員出于醫院經濟利益的考慮，不顧我和胎兒的安危，擅自拔掉氧氣管，前后達一小時之久，才造成胎兒因缺氧而亡！醫院為此應當承擔責任！

醫院的代理律師則辯稱：醫院并非看重經濟效益，而是從社會角度來考慮。產婦或嬰兒無事還好，萬一發生不測，誰來為此擔責？這是醫療行規，不是本院獨有。再說，胎兒的死亡據醫院記錄，是臍帶隱性脫垂，臍帶麻花樣扭轉、打結所致。醫院懇請法院駁回原告的訴求。

陳小花的代理人認為：從醫學的專業角度來看，胎兒發生院方所述的癥狀，應該是一個漸進的過程，通常需要幾天甚至更長的時間，而陳小花在入院前一天以及入院初檢查時，胎兒一切都還正常，為什么在短短一兩個小時里，胎兒就會因臍帶原因而窒息死亡？醫院在胎心變異的情況下為何堅持要做B超檢查？醫院應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并舉證證明其醫療行為沒有過錯。否則，可推定醫院負有責任。本代理人認為，醫院在陳小花住院待娩期間，違反醫療常規，是造成胎死腹中的直接原因，醫院應承擔過錯責任……

由于雙方分歧太大，法官不做庭內調解。雙方可以庭外商議，法官給他們半個月時間，如果自愿私下達成協議的話，當即轉告法院；倘若半個月內仍協商不成，法院就擇日判決。

調解失敗 一審下判

柳北法院綜合當事人的陳述和舉證，認為陳小花在被告處生產的過程中，被告曾施行穿顱術助產，陳小花分娩一死嬰，被告診斷胎兒死亡原因為臍帶隱性脫垂、扭轉，只是臨床診斷，缺乏尸檢病理材料印證，因此胎兒確切的死因尚未確定。根據國務院《醫療事故處理條例》的相關規定：患者死亡，醫患雙方當事人不能確定死因或者對死因有異議的，應當在48小時內進行尸檢；具備尸體凍存條件的，可以延長至7天。事先應當經死者近親屬同意并簽字。拒絕或者拖延尸檢，超過規定時間的，影響對死因判定的，由拒絕或拖延的一方承擔責任。

本案由于許文兵拒絕尸檢，造成法院不能確定胎兒的死亡原因，從而無法判斷醫院的診斷行為是否存在過錯。所以由此產生的不利后果，應當由原告方承擔。

至于陳小花主張醫院未經其同意擅自處理其死胎，侵犯了其知情權、胎兒合法處理權，法院認為這屬于另一法律關系。對此，本案不予處理。

據此，柳北區人民法院根據《醫療事故處理條例》第十八條之規定，于2012年11月21日作出判決，駁回了陳小花的訴訟請求……

編輯：薛華 icexue0321@163.com

法博士點評

陳小花之所以輸掉官司，大概有下面兩個原因：

第一，根據《醫療事故處理辦法》第11條的規定：“對醫療事故技術鑒定委員會所作的鑒定或者對衛生行政部門所作的處理不服的，病員及其家屬和醫療單位均可在接到結論或者處理通知書之日起15日內，向上一級醫療事故技術鑒定委員會申請重新鑒定或者向上一級衛生行政部門申請復議?！?/p>

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25條的規定，陳小花可以申請人民法院重新鑒定。比照《關于民事訴訟證據的若干規定》第27條第1款的規定，法院將審查申請人所提供的證據是否能夠證明下列情形：一、鑒定機構或者鑒定人員不具備相關的資格；二、鑒定程序嚴重違法；三、鑒定結論明顯依據不足；四、經過質證認定不能作為證據使用的其他情形。

遺憾的是，陳小花認可了柳州市醫學會醫鑒辦作出的鑒定結論，從而失去了一次機會。

第二，陳小花向人民法院起訴醫院在診療過程中存在過錯，可其丈夫許文兵又在院方出具的《尸檢同意書》上簽了“不同意尸解”等字樣。醫院得到許文兵的簽名后，便將死嬰處理掉了，造成法院不能確定胎兒的死亡原因，從而無法判斷醫院的診斷行為是否存在過錯，也使得陳小花的起訴落敗。

眾所周知，打官司打的是證據。要想判斷醫院有責任的話，陳小花就必須拿出證據來?？伤秩狈τ辛Φ淖C據，所以……

上述案例再次提醒公民，想維權，一定要保護好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