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詞聯三談

●方見肘

（614000四川省樂山市王浩兒街176號）

別有情味的集詞聯

集詞聯，由一些『詞句』組成。 從美學角度審視，它給人以綺麗瀟灑、雍容華貴、淡雅清新，奇情壯彩之感。 應該指出的是： 按聯律，在詞性上有所放寬，這是約定俗成，但平仄上整體必須遵守，偶有失對也可容之。

我見最早的集詞聯是：

波暖塵香，看檻曲縈紅，檐牙飛翠；

醉輕夢短，在燈前欹枕，雨外熏爐。

此聯為梁章鉅《楹聯叢話》一所收錄。據他說見南京某巨宦之家，未說作者。他評說： 『意匠新巧，頗頌于時』。看慣了一般的對聯，突見此形式與內容，自然會有新巧之感。 梁生于乾隆年間，嘉慶進士，道光時官至兩江總督。從順治入關，兩百年來的承平盛世，養成了居住上的富麗堂皇、生活上的錦衣玉食，這些都是當時官員的自然追求。聯文顯然是很有氣派的，盡見光華奪目，笙歌滿苑，燈火樓臺。

顧子山集辛詞聯

湖南桃源縣，顧子山題桂花亭聯。全聯皆集自辛稼軒詞：

喚個月兒來，清光更多，已被冰壺一色；

從今花影下，嬌黃成韻，染教世界都香。

上聯以主宰身份： 喚個月兒來。 接下來才是月色，使環境變得通體透明，如冰壺一樣。 下聯特指花色、花香，結合起來就緊切桂花亭了。 當欣賞的是： 『冰壺一色』，『世界都香』。 它烹出的意境、情趣，高而且雅，遠非一般寫手所能為。由聯可見顧先生所追求的公正無私，溫馨透明的理想境界，同時吐露了自己的襟抱——染教世界都香。 有一點值得指出的是『清光』與『嬌黃』都是平聲，按律不能相對。我想這是否限于辛詞，不好另找屬對之句？

陳衡恪集姜詞聯

歌扇輕約飛花，高柳垂陰，春漸遠，汀洲自綠；

畫橈不點明鏡，芳蓮墜粉，波心蕩，冷月無聲。

陳衡恪，字師曾，出生名門（三代皆愛國者。 季羨林語），詩文、篆刻具佳，尤擅畫藝，山水、花鳥、人物，集詞乃其余事。 民國初年蔡元培任教育總長時， 將魯迅、 陳師曾，喬大壯等延攬其門，時人稱為『蔡門三杰』。

可惜陳在一九二三年去世， 為了追念死者，陳家舉辦他生前的部分作品展覽。 梁啟超先生在《飲冰室附錄》中說：『我在這次會上見到此聯，即嘆其工麗，深為折服！ 今年我來做此小玩意兒，可說是受他的沖動。 』

『歌扇輕約飛花』，輕約就是輕輕地用扇將飛花接到，有憐香惜玉之意。 高柳、春遠、自綠，這一串的句子都在說： 『美好的春天在我身邊靜悄悄地遠去了！ 』

『畫橈不點明鏡』，『明鏡』指湖面，『不點』指人與船皆未動。蓮花正開，香味正醇，月亮隨湖水蕩漾外， 真是寧靜極了！ 作者在心里發出『讓它永遠這樣吧！ 』然而冷月作了無聲的回答， 這是多么令人難耐呀！正所謂彩云易散，好景難留。含有舍不得春光遠去，環境消失之意。

這其實都與作者的家庭身世有關。 作者出生于十九世紀八十年代， 內憂外患深重已極， 而朝庭腐敗不堪。 他的祖父陳寶箴， 父親陳三立與一大批知識分子起而呼吁改良，遭到朝庭的革職，永不敘用。 一個愛國者眼看著國家被列強瓜分， 人民遭受戰爭的苦難，自己卻不能起來挽救，還有比這痛苦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