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心仁術醫家聯

●陳立獻

（362331福建省南安市洪瀨鎮華南路10號）

『著述頗豐』的徐靈胎

一生哪有真閑日；

百歲仍多未了情。

徐靈胎：即徐大椿（一六九三——一七七二），一名大業，晚號洄溪老人，江蘇吳江人。聯語意為： 終生忙碌，哪有空閑的日子； 即使活一百歲， 也還有許多做不了的事。 徐靈胎非常勤奮，白天看病夜讀書。 所以沒有清閑悠哉的日子， 他活到老， 學到老，忙到老。他著述頗豐，有《醫學源流論》、《神農本草百種錄》、《難經經釋》、《傷寒類方》等刊行于世。大師的風范，盡在聯語中。

『謙虛謹慎』的何廉臣

閱一年則多一年之悔悟；

歷一癥則知一癥之困難。

何廉臣（一八六一——一九二六）名炳元，浙江紹興人。 家世業醫，曾任中國醫學會副會長，首創中醫期刊，是著名的臨床家和杰出的醫學理論家。何廉臣雖是名醫，但不自夸自大而是謙虛謹慎。 《尚書· 大禹》： 『汝惟不矜， 天下莫與汝爭能； 汝惟不謨伐，天下莫與汝爭功。』多行醫一年，覺得是多『悔悟』一年，勤思反省，檢點自已誤診誤醫的案例， 認識自己的過失， 悔恨而醒悟。少致貽誤，即可成良醫、名醫之名也。上聯謂行醫宜總結教訓，知往而鑒今。下聯謂知病論難，不固步自封而淺嘗輒止，才能精益求精，知難而進。

民主斗士章太炎

道不遠人，以病者之身為宗師；

名不茍得，以療者之口為依據。

章太炎，即章炳麟（一八六九——一九三六）太炎是號。 浙江余杭人。 近代民主革命的斗士。是能背《爾雅》、《說文解字》的訓詁學大師。 他出身于書香門第，而『三世皆知醫』。 《章太炎全集》，收入醫學論文一百三十四篇。 大師擔任過上海中國醫學院院長。道，這里指醫術、方法。俗話說，『久病成良醫』。宗師，舊稱受人尊崇堪為師表的人。出句謂醫生要尊重患者， 向眼下的病人詢問學習治病的常識、養病的經驗，不必舍近求遠。 對句謂醫生的聲譽不是隨便可以自我標榜得到的，而應以患者的評價為依據。同位復字，『不、以、者、之、為』是聯語的一大特色，然尾字上平（師）下仄（據），與現在的《聯律通則》相左，則是時代使然，不能苛求了。『行醫數十年，家無余資』的范文甫

何必我千秋不老；

但求人百病不生。

范文甫（一八七零——一九三六），名賡治，浙江鄞縣人。博覽群書，不僅精于醫學，而且工于詩詞，善長書法，在浙江寧波有『醫、詩、書三絕』之譽。他衣著簡樸，待人則慷慨大方。 常常為貧病交加的患者免費施藥，憑蓋章處方向藥店取藥，并于逢年過節， 到藥店結算貧困者賒欠的藥資，『行醫數十年，家無余資』。 自書春聯：

但愿人皆健；

何妨我獨貧。

此乃襟懷坦白的肺腑之言。 仁者愛人， 舍己求義的情懷是何等高尚！ 『何必』，用反問的語氣表示『不必』。 說明事理或情理上的不需要。『但求』，『只求』之意，單一的，沒有附帶任何條件。 『我』的謂語『千秋不老』，『人』的謂語『百病不生』。 同是主謂短語，對仗工整。

『醫以救人，非以營業』的冉雪峰

士先器識而后文章；

醫先品德而后學問。

冉雪峰（一八七七——一九六零），湖北黛溪人，曾任北京中醫研究院學術委員會副主任委員。 他一生奉行『醫以救人，非以營業』，『醫無貧富，唯以實心求之。 』士，知識分子的通稱。 器識，度量和見識。 文章，下筆為文。 上聯謂士人要先有見識而后下筆為文。 這里運用《詩經》六義之一的『興』的寫詩手法，先言『士』，而引出醫生要先有仁心厚德，『醫以救人』，而后才講醫家的學問知識和醫術水平的高低。 明清民國時期對聯末字上平下仄又一例。

『一生行醫謹慎』的馬二琴

十年讀書，十年臨證；

存心濟世，存心對天。

馬二琴（一八九二——一九六九），遼沈名醫。 曾任奉天醫學研究會會長、沈陽

國醫公會主席及張作霖帥府顧問。 一生行醫謹慎， 認真負責； 立方常別出心裁，出奇制勝。 上比謂先讀書十年，后臨床十年，理論與實踐相結合，這是良醫必備的兩個條件。 下比的『存心』，不含貶義，是真心實意，濟世救人，所作所為要對得起天理良心。 除了復字『十年』、『存心』成對，『讀書』與『臨證』、『濟世』與『對天』又是自對。

『博覽群書，知古識今』的程門雪

徐靈胎目盡五千卷；

葉天士學經十七師。

程門雪（一九零二——一九七二），號壺公，江西婺源人。 滬上名醫。 解放后曾任上海中醫學院院長。 出句贊揚徐靈胎博覽群書，知古識今。 書讀多了，就能開闊眼界，左右逢源，觸類旁通。 君臣佐使，就能得心應手。 這是成就名醫的一面； 對句稱頌葉天士虛心求教廣學師。 葉天士（一六六七——一七四六）清著名醫家，名桂，字香巖，江蘇吳縣人，世代業醫。 他聞人善治某證，就虛懷若谷，登門求教，博采彼長。葉天士與徐靈胎俱為蘇州名醫，但兩人從未謀面。 葉聞徐立方味多而雜， 頗有微辭：『此乃無師傳授之故。 』后來葉氏得宋版《外臺秘要》，方知徐氏方俱出此書。 復謂門人： 『學無止境也。 』程門雪以徐、葉二師為榜樣，終成一代名醫。 『五千』、『十七』， 均為虛指， 并非實數。

『平民醫生』章次公

兒女性情，英雄肝膽；

神仙手眼，菩薩心腸。

章次公（一九零三——一九五九），名成之，江蘇丹徒人。 滬上著名的大醫家，卻被譽為『平民醫生』。 時名醫診金為一元兩角，章次公的診金自訂為六角。 每天都騰出時間專門為窮苦人看病。 解放后，任衛生部中醫顧問。

上聯意謂醫生對病人、病情的態度、要溫順柔和，輕聲慢語，讓病人有一種親近感。 而斷病則要膽大心細，膽識過人，不畏危重病。 『兒女性情』，性情，指性格； 下聯謂醫生對患者的病要看得準，用藥要穩，要有救苦救難的菩薩心腸，慈悲為懷。『神仙手眼』，指有超人的眼光。 倘使醫生以此自律，讓病人覺得可親可信。 當機立斷能救助危重，膽大心細可少出事故。

『隨到隨診，不分晝夜』的許壽仁

醫乃活人術；

莫作謀生計。

許壽仁（一九零四——一九七零）字昌，又名兆基，安徽歙縣西溪南鄉人。 江西名老中醫。 一九四七年獨資創辦江西中醫學校、任校長。 萬發生教授為其題寫一副嵌字聯：

壽世育才，香飄桃李；

仁心傳道，譽滿杏林。

他自定三條規矩： 一、隨到隨診，不分晝夜。 二、診金從低，決不拆包計較(時診金為紅紙包裝)。 三、貧病免費，酌情贈與藥資。『謀生』，謀求生活門路，這里作『發財致富』解。聯語意思為：（因為）行醫是一種活人的技藝，（所以）不要把它當作發財致富的計策。 這是因果關系的流水對。『醫』、醫治，和『作』均為動詞，『莫』『乃』為副詞，均可成對。『活人術』與『謀生計』皆為動賓語組，對仗亦工。

『立志行醫，濟世救人』的岳美中

治心何日能忘我；

操術隨時可誤人。

岳美中（一九零零——一九八二）原名鐘秀，河北灤南縣人。 現代著名醫家。中國中醫研究院建院元老之一、 中華醫學會副會長。 青年時，自學醫書，自治愈肺病，便立志行醫，濟世救人。上聯說，醫生面對病人不應有私心雜念。 醫治別人的病，要先醫治自己得失利害的私心。私心重就隨時會誤診誤治。 然而要棄掉私心不容易，只有時時自我警策。岳美中把救死扶傷作為天職，拋棄了私心雜念，所以能為胡志明、蘇加諾、崔庸健等國際友人診病。 下聯說，醫生的責職，雖說是治病救人，但對生命有生殺予奪之權利，因此斷病要審慎準確，用藥要再三斟酌，藥可救人，亦可殺人。 醫者必須時時警惕，謹慎從醫，疏忽大意，則可能誤診誤治。

『空中名醫』盛國榮

藥有君臣千變化；

醫無貧富一般心。

盛國榮（一九一三——二零零三）福建南安詩山人。原福建中醫學院副院長。據族譜記載，祖輩十五代行醫。上世紀七十年代，通過國家電臺用閩南語，對臺胞診治二十四種疑難病癥， 被海外同胞譽為『空中名醫』。上聯謂用藥如同下棋，君臣佐使，主次分明，但要因人、因時、因病辨證論治。 下聯謂對貧富貴賤要一視同仁。找盛老診病的，上有原國家領導人王震、方毅、盧嘉錫，下有一般平民百姓；有腰纏萬貫的富豪巨商， 也有一貧如洗的窮人。盛老不分身份高低，不論家境貧富，都平等對待，在眼中同是病人。 唐代孫思邈在《千金要方· 大醫精誠》篇說：『不論貴賤貧富，長幼妍媸，怨親善友，華夷（指少數民族）智愚，普同一等，皆如至親。 』盛老正是這種精神的傳承者，并發揚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