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中國意象油畫

雷顯峰 （天津師范大學美術與設計學院 天津 300000）

一、中國意象油畫概述

20世紀90年代初，隨著中國經濟的發展，中國傳統文化與西方文化開始緊密的融合。與此同時，中國油畫的面貌也發生了巨大變化，畫家個性與觀念的彰顯，作品表現形式與藝術語言的豐富，都呈現出空前的狀態。中國意象油畫在此背景下產生，意象油畫不是一種簡單的風格與流派，它是東方審美意識和繪畫精神交融而得到的藝術瑰寶。意象繪畫恰切地運用西方繪畫技術，將中國傳統哲學、美學精神融入油畫作品當中，并通過意象的形式表現出來，中國意象油畫注重主體的情感表達，追求的是 “心游物外”“物我為一”的精神境界，意象油畫是中國畫家表達事物、抒發情感的方式之一，而這種方式是中國畫家特有的，并得益于文化母體中的遺傳基因。意象油畫成為了中國當代油畫的一枝獨秀，它的產生不僅為中國繪畫藝術開辟了新的思路和途徑，而且還為中國油畫家形成自己繪畫風格和特點奠定了基礎。

二、中國意象油畫類型

經過百年的積淀和探索，中國意象油畫呈現出風格各異、百花齊放的多元化格局。在此，筆者將按其共性特征將中國意象油畫分為三種類型。當然，這三種類型并沒有嚴格的絕對的界限。

(一)表現主義類型

該類型油畫的特點是更加關注主觀感情，且感情的抒發方式比較直接。因而，他們的油畫作品大都屬于比較豪放熱情、主觀色彩濃烈。例如中國當代最具代表性的女畫家蔡錦的《美人蕉》，畫家用濃郁、滯重的色彩和筆觸將那個干枯扭曲充滿伸張欲望的造型徹底、充分地展露出來，并將其生命無限內在力量的氣息傳達給每一個觀賞者，“芭蕉”成為她內心感受的外在意象。蔡錦出生于處于文化大革命時期的60年代，特殊的成長環境給予她記憶的是紅色，不論她是否有意識地使用紅色，那種根生地固的紅色情感卻總是很自然就進入到她的作品當中去，不可避免地暴露出她內心的某種情緒。

（二）寫實主義類型

寫實主義型意象油畫主要是以嚴謹的寫實風格、嚴格的寫實素描為主要特點，采用直接畫法，即在扎實的寫實技法基礎上舍棄不必要的小節與束縛，作品中非常注重形式感和直觀感覺。毛焰作品中的形象都比較平面，且畫面高灰調突出，因而能夠成為當代意象油畫中一道獨特的景觀，當前與之媲美的油畫家屈指可數。再比如，范勃的人物畫，寫實的作畫風格為我們呈上的是一幅幅沉淀了時間印記的意象肖像，強調每根線條的豐富形態和筆劃的蒼勁有力，一種堅硬與破碎的矛盾感受糾結著并肩而來，無不體現了作品的雄健與充實的美感，無不沖撞著觀者的神經。意象油畫依托鮮明的色彩、清晰的具象輪廓，將主體對象真實的展現在人們面前，給人以真實感和“自然美”。

（三）形式主義類型

形式主義型簡單來講就是置內容于不顧，而把形式強調到一種絕對化的程度。赫爾巴特的形式主義美學認為，美只能從形式來檢驗，即從構成美的個別因素和藝術作品形式之間的關系來檢驗。王懷慶是意象油畫的代表之一，其創作介于傳統與現代之間，形成了獨特的個人面貌。王懷慶將“結構”作為切入點。空間結構和立體結構特征明顯的木結構建筑、木結構家具等實物及其橫穿豎插的榫卯結構成為他創作靈感的來源，成為他開掘一種油畫語言和筆墨技巧的源泉。而恰巧這種源泉便為形式主義性意象油畫家們提供了寶貴的賴以生存的文化基盤。

三、中國當代意象油畫家吳冠中作品解讀

1950年，吳冠中放棄了在巴黎藝術創作的優越條件回到了國內，被分到中央美術學院。隨著國內的政治空氣略微不再讓人恐慌，文學界、文藝界的創作激情迸發，吳冠中開始投入到學術文章編撰中，其中，較早的引發業內爭議的是關于“內容決定形式”和討論形式美的文章。也正在這個時候，越來越多的人認識了他和他的作品。經過諸多學者的研究評價與總結，認為他的繪畫屬于典型的寫實畫派，但同時又存在著“意境”“意象”的元素。吳冠中的畫側重于情感的表達，采用點、線、面、色彩和清晰的輪廓表達內心的情感和主觀感覺，但同時又不缺藝術性、現代性。

很多時候，他經常在創作中搬動畫架尋找畫面的意象元素。這樣的創作過程實際上在創作方法中演繹和體現了作品的意向性，即并非完全寫實，還有追求意境，同時又在為這種意境而做出的舍棄、選取、凝練，并為此而不拘泥于創作的方法方式。可見，這種意象性創作方法再次應證了他“風箏不斷線”意象的理念，同時還成為他從具象到抽象、意境到現實的核心所在。正是抓住了核心與關鍵，吳冠中的油畫開啟了油畫意象領域語言特征的寶庫。

20世紀90年代中期，吳冠中就筆墨問題發表了文章《筆墨等于零》，闡述他認為“脫離了為畫面服務的筆墨等于零”的觀點，由此在油畫界引起嘩然。盡管與諸多畫家觀點不相茍同，但他依然堅持自己的風格和主張。筆墨不是吳冠中作品的亮點，相反，他的繪畫作品給觀賞者提供的是整體的藝術修養、形式規律以及美輪美奐的神韻所表達出來的主觀感受。因此，他的繪畫特點是將中西方的藝術優點集中起來并為自己所用。必須承認，吳冠中對筆墨的研究涉足極少，是因為他認為前輩們對此的功夫已經難以突破，故而沒有必要去鉆研。因而，在他的作品中體現油畫意象中以意抒寫的色彩不是很重，即便有線條，也只是屬于“輕描淡寫”的橫向“排筆”。他力圖打破物象固有的輪廓和邊界，而是采用平面化表達各種極具意味的抽象概念。

吳冠中偏愛色彩的弱表達，即將色彩劃分為黑、白、灰三種色階，但又不是簡單的黑白灰疊加，而是在色彩微差減化過程中，更加突出的將中國畫的審美方式和筆墨意蘊融入畫中并以色塊來架構作品的空間感。比如作品《長城》，只是大筆勾畫出長城的大體走勢而已，邊緣山丘以淡墨橫掃襯托長城墻體的奇險，但稀疏的線條卻讓整幅畫給人以氣勢蓬勃、一揮而就的激情。正因如此，他常常能夠“用墨彩移植油彩”或“用油彩移植墨彩”。他曾坦言自己的繪畫道路是“油畫-水墨-水墨-油畫”不斷循環往前走，在交叉中找到他創作的靈感。

吳冠中的繪畫充滿了最能集中反映中國藝術面貌的特點，即具有獨特的東方情調和意境。他非常重視內心感受與意境的表達，他的油畫作品都很簡潔、直白，較好地汲取了中國畫寫意的元素精髓。比如，在他的寫意風景油畫中也借鑒了國畫“寂靜空悠”的意境，運用油畫的特殊技法將這種意境再次升華。他很注重“虛”的表現，他認為“虛”能夠給人以遐想的空間和意猶未盡的感覺。

四、中國意象油畫的未來發展

在文化審美與時代特征并存，國畫與油畫、傳統與改良、西化與本土化、傳承與升華相互沖擊與碰撞的背景下，意象油畫孕育而生，它不僅是東方與西方文化融合的新生產物，更是東方藝術與西方藝術交混、碰撞的美學成果，還是繪畫本體論的理論升華與發展的結果。特別是在藝術領域大放異彩的現當代，中國意象油畫更加散發出誘人、生機勃勃的氣息。

“意象油畫”具有典型的“中國”味道，處處散發出中國濃郁的民族文化底蘊和特征，是中國當代藝術中內涵豐富和外延延伸的藝術形式，這是必須承認和接受的。但是，著眼于繪畫流派劃分的大局，不應該用狹隘的民族主義價值觀將之界定，意象油畫應該有中國元素在其中，但不應該為中國獨占擁有。而應該將充滿著中國味道和民族元素的繪畫作品“奉獻”給全世界，為全人類奉上藝術大餐。

就現當代中國油畫的未來發展方向而言，意象油畫因為他同時具備了東方特質的繪畫藝術精髓的核心關鍵和西方特點的材質屬性與形式意味的外在特征，因此成為了一種必然趨勢，它表征的是今后一定時期的繪畫風格、語言表現特征、美學理念。基于油畫的“意象”“虛”“空”的文化底蘊和審美特色，筆者還是認為中國意象油畫應保持中國本土化和民族化。也就是說，作為一個中國油畫家，你的作品放在西方的環境中去，讓人家一眼就能看出作品中非常強烈的東方精神在里面。意象油畫如果沒有鮮明的中國文化精神特征、內在含義和審美特征，沒有了中國文化所賦予的獨特的意象造型和深遠的意境，那么中國意象油畫只能因為缺失自我和個性而停滯不前，甚至由盛而衰。所以，可以說，意象油畫的發展不單單是對中國文化的繼承，更應該是對中國文化和世界藝術的升華和發展。

五、結束語

意象油畫是在中國的文化語境下進行藝術創造，以中國傳統繪畫精髓創造出非中非西、亦中亦西的一種繪畫新形式，不僅是中西方文化交融的藝術產物，而且是中國油畫界創新、大膽追求的必然結果。隨著時代變遷、文化多元化發展，意象油畫越發展現出創作者的個性和思想情感的抒發。而恰恰是這個認識上的突破，開辟了中國油畫的新視窗，使中國油畫乃至世界油畫的藝術視野頓然開闊。吳冠中的油畫民族化探索讓我們明白這樣的道理：中國油畫尤其是意象油畫必須建立在豐富的傳統文化和世界文明異彩發展的環境中，才能得到傳承與升華。意象油畫追求的是生命本體的個性化張揚，是一個外延寬泛、內涵豐富的美學概念，是文化多元化、語言全球化、世界文化沖擊的當前必須面對和接受的新生事物，是油畫語言意境、繪畫技術、美學理念等的不斷創新和發現，它為當代意象油畫提供了一種全新的審美價值觀。因此，中國意象油畫特有的東方意境和強大的東方文化生命力是西方意象油畫所不能相及的，將會成為意象油畫界的一朵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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