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喚

奉慧

我總是好奇，明明同住一屋，奶奶為什么每天要呼喚爺爺十幾次？是因為奶奶寂寞想找爺爺聊天嗎？可是，為什么每次得到爺爺的回應后，她卻不再說下去？

我在奶奶家待了一個冬天，卻還是沒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冬日的午后，陽光暖暖地灑進來，一片溫暖愜意。奶奶戴著老花鏡仔細地織著圍巾。她的身子骨依然硬朗，而爺爺卻日漸消瘦，重病纏身。奶奶萬分心痛，總是時不時看看爺爺，而爺爺正躺在陽臺上的躺椅上，難得慵懶地曬著太陽，閉目聽著從收音機里傳來的咿咿呀呀的昆曲。

“老頭子。”

“哎。”

總是這樣，一聲呼一聲應了一個上午，現在又開始了。

我禁不住好奇，便想裝成爺爺的聲音來回答奶奶，讓她別再有一聲沒一聲地喚爺爺。可不管是用棉花還是手捂著嘴，我壓低聲音學出的那一聲低沉的“哎”，都騙不過奶奶的耳朵。每將我拆穿，奶奶都會拍著我的腦袋說：“乖丫頭，別搗亂。”

“老頭子。”奶奶在屋里又喚道。

可這一回，陽臺上沒有回答。

“老頭子？”奶奶的聲音明顯比剛才高了急了，隱隱透著些擔心。再一次，陽臺上沒有回應。奶奶放下圍巾，起身，急急地踩著碎步，要奔去陽臺，卻被我一把拉住，“奶奶，你老這么喊爺爺干什么呀？煩不煩呀？”想了想，我又加上一句，“爺爺睡著了。”奶奶沒有生氣，她輕聲說道：“小丫頭，你現在還不懂，只要你爺爺在，我便安心了。”說罷，她走進里屋，拿了條薄被，走向陽臺，給爺爺蓋上。

那一刻，我愣住了。

愛情有千百種，而這卻是我見過的最動人的——我所深愛、所惦念著的人，能在我看得見、夠得著的地方，在我走得到的地方，好好存在著，為我活著，哪怕活得很艱難。你在，這個世界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