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能源企業環境戰略分析

張 博，熊敏鵬

（華北電力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北京 102206）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能源行業實現了跨越式的高速穩定發展，但是也面臨著新的問題與挑戰，特別是生產經營過程中催生的副產品——環境問題，成為當前困擾企業發展的一大焦點難題。

一、環境戰略概述

（一）環境戰略的提出

可持續的和諧發展一直是當今人類共同面臨的挑戰。自1962年，著作《寂寞的春天》將人類焦點首次引向環境問題，環境污染等生態危機開始受到大眾媒體、政治力量和商業世界的零星關注［1］。九十年代后，可持續發展戰略被確立為人類共同發展戰略，環境和氣候變化問題日益受到重視，而企業在生態、環保和社會責任等領域的壓力也與日俱增［2］。環境主義的浪潮席卷全球，“綠色資本主義”和“綠色企業”的理念被廣為傳播，“企業變綠能否產生回報”的問題成為焦點［3］。

進入21世紀之后，學術界和大眾媒體開始鼓勵企業公民將環境管理納入社會責任的范疇，大大提高了企業在商業活動中關于環境問題在道德和管理上的要求。環境壓力的增加需要企業嘗試將這一社會議題有效轉變為具有競爭性的商業議題，以消除風險。基于這樣的考慮，企業有必要采取有潛力的一致性戰略行動來降低甚至消除組織對自然環境造成的各種影響，尋求綠色商業的獨特路徑——“企業變綠能否雙贏”的答案。

當前，我國能源企業既受到日益規范的國內環境規制約束，又迫切希望增強戰略柔性以適應日益復雜的經營形勢，創造新的競爭優勢和市場空間，而能源行業的特殊背景和工業影響也決定了企業基于環境要素的戰略回應須快于其他競爭對手。

黨的十八大上，胡總書記提出大力推進生態文明建設，努力建設美麗中國，實現中華民族永續發展①中國共產黨第十八次全國代表大會報告：《堅定不移沿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前進為全面建成小康社會而奮斗》。“美麗中國”愿景的提出，對于中國能源企業而言，既是機遇，更是挑戰，尤其是政府環境規制導致的“環境溢價”將大大增加。由此，中國能源企業從現實情況和自身發展出發，致力于建立環境戰略快速反應機制是大勢所趨，也是實踐資源節約型和環境友好型企業的題中之義。

（二）環境戰略的定義及現實意義

關于環境戰略的內容，學術界一直存在著爭論。一方面，理論上，傳統的組織理論和戰略管理理論針對自然環境的關注明顯不足；另一方面，實踐中，現有的工業社會整體結構設計存在缺陷，線性的工業系統無法融入到不斷循環的自然和生命系統中去。因此，雖然環境戰略開始被納入到“企業發展函數”中去，但對于這個變量解讀，學術界在短期內難以形成定論。

依據波特的競爭優勢定位理論，遵循RBV的競爭邏輯，環境戰略先驅Hart構建了自然資源基礎論，主張有條件地將環境戰略納入資源基礎論，并總結性地提出環境戰略管理主要包含污染防治、產品管理和可持續發展等三方面內容［3］［4］。學者Sharma認為環境戰略是一種管理商業與自然環境界面的模式，并指出環境戰略應放在整體戰略高度并貫徹到企業的每一項活動中，包括研發、采購、供應鏈、生產和分銷、能源使用、產品使用以及廢棄品的回收利用等整個過程［5，6］。

結合眾多學者的觀點并聯系環境管理實踐，環境戰略主要指企業圍繞自然環境問題、旨在減弱生產環節、產品和服務的負面環境預期對于企業運營的風險，通過一系列戰略回應來塑造組織能力、獲取核心競爭力、創建競爭優勢的行動。

作為資源密集型的工業系統，能源企業執行環境戰略至少有以下兩點現實意義與目的：

一是削減風險和成本。這是能源企業環境戰略的首要目的——降低企業的“環境負債率”。2013年初亞洲開發銀行發布《中國環境分析》報告，矛頭直指中國污染狀況，并建議通過稅收手段達到降低資源開采污染物和二氧化碳排放的政策目的②亞洲開發銀行、清華大學：《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環境分析》。能源企業首當其沖，如何有效降低環境成本與風險已成為維持企業正常運轉外的頭等大事。

二是增加收入和無形資產。這是環境戰略后期的額外收益。綠色交易證書使能源企業可以從去碳化激勵措施中獲益，以攤平本企業的邊際遵約成本。良好的環境記錄更容易使企業獲得政策激勵與市場親睞。富春環保的污泥焚燒發電計劃證明環境戰略帶來的環境收益與環境領導者形象在現實中并非遙不可及③中國國際金融有限公司，陳俊華、李捷，投資研報：《富春環保：致力于資源循環利用的熱電企業》。

二、環境戰略的經濟學分析

“企業變綠是否值得？”，即企業的變綠成本與效益問題，是圍繞企業是否執行環境戰略的關鍵結癥。從理論上看，影響企業環境戰略選擇與執行的因素大致有三類：政府、市場與企業自身。目前，政府和市場因素是推動企業前期環境戰略選擇的主導因素，而企業自身因素則是后期戰略執行的關鍵所在。特別是對于能源企業而言，更是多方利益相關者共同參與的結果。（見圖1）

企業是盈利性的經濟組織，而政府則是公權力的表現形式，從這個意義上說，企業環境戰略更像是以企業為代表的私人利益和以政府為代表的公共利益在環境領域的較力與博弈，是企業試圖以不對稱的信息和資源挽回損失甚至獲取優勢的戰略回應。

圖1 環境戰略的影響因素

圖2描述了環境戰略的目標范圍，分別用企業代表的私人商業利益和政府代表的公共環境利益建立坐標軸。縱軸代表企業采取環保戰略行動并產生公共利益；橫軸則代表產生私人商業利益的戰略行動。圖中可知，產生公共利益多于私人利益的戰略行動更接近于三角區的上邊界（虛線E），相反，則處于三角區的下方（虛線B），并在博弈后期最終形成利益三角區（EOB區域）。

圖2 環境戰略可行域

通常，企業處于三角區的戰略行動使環境業績得以改善并產生收益。原則上，企業的環境戰略可以脫離三角區、非常接近縱軸（環境）的位置而運行，但這樣可能會使股東或利益相關者失望，違背企業創造經濟價值的宗旨；而企業如果以“純商業目標”在橫軸（商業）上戰略行動，很可能會面臨環境主義者和公眾的反對，并帶來巨大的政府規制壓力。如此，企業的環境戰略選擇只能位于三角可行域內，且企業不會輕易嘗試去改變或突破可行域的上邊界或下邊界。因此，根據現實情況，三角可行域是既帶來公共利益又帶來私人利益的雙贏范疇，即是環境戰略的目標區域。

值得注意的是，可行域內的環境戰略并不一定都能給企業產生有形的經濟效益，卻都會有利于引導企業的生態改變行動。在圖2中，位于目標區域的平分線P顯然是一條潛在邊界；就經濟效益而言，直線P的上方區域（EOP）一般很難產生有形的私人利益，即非競爭性的環境戰略區域；反之，則為競爭性的環境戰略（BOP）。但是，并不能就此否定非競爭性環境戰略的價值，它同樣可以創造包括環境聲譽等在內的無形的社會效益，而成為榜樣性的企業公民可以為企業價值帶來正面影響。

通常，大多數企業會選擇更偏向商業利益兼顧公共利益的競爭性戰略區域作為環境戰略目標。單從戰略選擇的有效性與經濟性角度來看，OB線斜率更緩，獲取單位私人利益而付出的環保投資更少。公共利益與私人利益的實現是一個此消彼長的過程，企業必須依據現實情況適度平衡兩者利益分配，這也是環境戰略的初衷。

從以上的簡要分析可以看出，在理論上，環境戰略的類型不論是競爭性還是非競爭的，并不影響其價值體現，并且可以在一定條件下從目標區域內找到符合企業實際并兼顧公平的環境利潤點。這在某種程度上為企業環境戰略的選擇與執行尋求了一些理論依據與現實動機。

三、中國能源企業環境戰略的內核

基于能源企業而言，其環境戰略在某種意義上并不僅僅是為了環保大計，或是單純應對環境規制，或是履行社會責任，從更深層次來看，應是圍繞環境問題而展開的綠色價值創新，可謂在新形勢下的“微妙的妥協”。能源企業環境戰略的執行不僅是對于其責任和義務的履行，客戶價值和社會貢獻的求索，更是一種將戰略視野置于經濟成本和環境成本之上的商業模式創新，這就決定能源企業的環境戰略較之其他基于環境問題的常規戰略管理，其戰略內核從本質上發生了些許改變，而這些改變將帶來競爭優勢的來源和新市場空間的潛力。

（一）戰略理念的轉變

環境問題不再是企業的沉重負擔，而是從競爭力的角度被提出來，并作為資源，進行過程優化和去物質化，獲取額外價值。理念的轉變是根本性的，既是思維的轉變，更是價值標準的轉變。通常，這一轉變過程并不會由企業發展而自發過渡，在多數情況下是一個需要企業覺醒逆轉的艱難過程。這種理念通過綠色價值觀的樹立融入企業，最終形成生態特征顯著的企業文化。相比較過往的思維方式和價值標準，這是經濟發展結合生態倫理的有機體現。對于能源企業而言，這一理念的本質就是實行生態化的生產方式。

（二）價值鏈的全覆蓋

這意味著必須重新設計生產和消費系統、引導生產方式生態化、促成環境成本內部化。當前，我國能源企業并購重組的戰略行為日益增加，這不但意味著企業經營多元化、規模迅速擴張，更意味著企業環保責任的幾何式加大。“綠色供應鏈”和“生產者責任延伸”的提出，已使價值系統內的個體企業無法置身事外，更使企業無法對價值鏈內的環境要素視而不見。

（三）以“環境”換“環境”、以“低效”換“高效”

環境戰略以對自然生態環境的改善為條件，換取戰略競爭的良好外部環境，并消除來自任何渠道如廢棄物和副產品等形式出現的低效率，有效增加收入和無形資產。在能源企業中，能效提高會直接帶來巨額收益，煤炭企業的亢口電站、發電企業的電解鋁就是很好的例證。而外部力量的認可與支持，是企業巨大的無形資產，間接帶來新的市場空間。

在具體的執行層面，能源企業的環境戰略應分為兩個部分：

第一，在企業層面，應堅持以生態效率為導向的環境戰略。生態效率的提高會帶來資源利用上的突破性創新，通過精益化的循環經濟，將廢棄物和副產品最終轉化為新的利潤來源。對于能源企業而言，就是以生態工業工程思想指導清潔生產，發展綠色技術，提供優質可靠的綠色產品和服務，加強價值鏈的綠色管理，在研發、原材料、生產、銷售、回收等方面實現綠色管理的全覆蓋，實現污染的過程控制［7］。

第二，在跨企業的行業層面，應建立行業共生模式下的環境戰略聯盟［8］。從工業生態學的角度來看，工業生產過程作為生產和消費系統的組成部分，其物質的整個循環過程可以進行適度優化。從經濟學規模效應的角度來看，單個環境戰略可以跨越組織邊界，在一定條件下有機結合并帶來超過單個企業的效益。能源企業聯盟可以通過提高更大范圍內生產過程的資源效率來降低整體的環境影響和成本，實現利益一體化。

四、中國能源企業環境戰略的選擇

從根本上說，戰略帶來選擇，而選擇需要權衡和折中。能源企業的環境戰略選擇較之其他行業必須考慮以下幾點：

（一）戰略定位的前瞻性

國外研究機構曾指出跨國公司的市場價值與其環境標準存在明顯的正相關。能源行業的基本消費品和產品一般均帶有污染標簽，相對容易受到更為廣泛的質疑，單純的“遵循”戰略似乎無法滿足社會的期望，而讓客戶和公眾知道企業的超前戰略愿景和優良環境業績記錄十分必要。

（二）以環境聲譽和環境成本為核心的環境領導力是競爭優勢的關鍵

能源企業的核心產品短期內對于生態環境的影響或者潛在破環力依然存在，淡化這一形象的重點應是維護好環境業績，樹立正面“環境公民”形象，降低“環境溢價”，減少環境成本，提升卓越的環境領導力，否則，其非凡的環境宣言最終只能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喪失公信力。

圖3 能源企業環境戰略的定位

（三）組織與工業流程是重點競爭要素

能源企業的原材料和產成品一般都帶有污染性，決定其最終產品和服務很難帶有清晰的環境特征，所以能源企業的戰略行動重點只能放在組織和工業流程的去物質化、清潔化上，這樣既有利于提高市場門檻，也有助于獲取產品溢價。

五、總結

不論是從現實形勢還是理論基礎，中國能源企業順應發展潮流，執行環境戰略是大勢所趨，這有利于企業削減風險和成本，增加收入和無形資產。在這一過程中，企業應堅持提高生態效率，發展綠色技術，并嘗試建立跨企業的環境戰略聯盟，實現環境效益的規模經濟。 在戰略選擇時，應將提高環境聲譽和削減環境成本作為競爭優勢，把強化組織與工業流程的綠色化作為重點競爭要素。

［1］溫金祥，崔華.從卡遜《寂靜的春天》談生態道德觀的建立［J］.山東工商學院學報，2004（2）.

［2］劉旸.里約＋20 見證可持續發展之路［J］.風能，2012（8）.

［3］楊德鋒，楊建華.企業環境戰略研究前沿探析［J］.外國經濟與管理，2009（9）.

［4］Hart，S L.A natural resource－based view of the firm［J］.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1995（4）.

［5］Sharma，S.Managerial interpretations and organizational context as predictors of corporate choice of environmental strategy［J］.Academy of Management Journal，2000（4）.

［6］Sharma，S，and Vredenburg，H.Proactive corporate environmental strategy and the development of competitively valuable organizational capabilities［J］.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1998（8）.

［7］吳維庫，李貞恩.企業低碳綠色戰略研究［J］.經濟縱橫，2010（7）.

［8］崔震宇.企業綠色環境戰略定位——中國企業實施綠色戰略的進程策略［J］.特區經濟，200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