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失之間

□ 李焯芬

水晶盤子

有位朋友到國外旅游時，帶回來一個十分別致的水晶盤子。盤子非常漂亮，晶瑩剔透，并且還刻滿異國情調的精美花紋，在燈光映照下閃耀著迷人的光芒。

朋友非常喜歡這個水晶盤，經常拿著把玩，他還特意定做了一個結實的座兒，把它放到古董架上最顯眼又最安全的位置。

為了保持水晶盤晶瑩剔透，朋友每隔幾天便用板凳搭起梯子爬到古董架上去打掃，不讓半點灰塵玷污他這個心愛的寶物。朋友一改往日油瓶倒了都不扶的懶惰，小心翼翼地看護著他的稀世珍寶。

朋友擔心家里的小孩玩耍時撞到古董架碰翻水晶盤。他還擔心太太在打掃時失手打碎水晶盤。因此，他經常呵斥孩子和太太要特別小心。

太太和孩子在呵斥中變得特別小心謹慎。孩子再不敢在家里玩鬧和嬉戲。太太打掃時也不敢卷起袖子大干。

時間一長，家里人說起話來變得越來越像陌生人。每個人都感覺有一股氣憋在心里難受，無緣無故多了幾分煩躁，脾氣變得暴躁起來，經常為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而吵鬧。

有一天，一個十多年沒見面的老同學到他家里做客，進屋沒多久就看見了這個漂亮的水晶盤。老同學眼睛一亮，興致勃勃地要求他拿下來賞玩一番。在連聲的夸贊中，他非常得意地站到椅子上去取水晶盤，遞給這位友人。

“啪”的一聲，太太在廚房聽見聲響慌忙跑到客廳里，在客廳看動畫片的孩子也抬頭看著他們，一臉的惶惑。

他和老同學都呆在那里。在他遞給老同學的那一個瞬間，水晶盤墜落在地上，綻放成一朵凄美的“碎花”，一粒粒水晶殘片躺在地板上，碎片反射著七彩光線。

他站在椅子上，看著地上的片片水晶，一臉的茫然。曾經愛如珍寶的水晶盤在剎那間就成為了永遠的回憶，這讓他百感交集。

與此同時，這一聲響也好像將心頭一個牢固的鎖突然打開。他心里先是一緊，隨之而來的卻是一種如釋重負的痛快。

他輕輕地安慰尷尬的老同學和緊張萬分的家人，臉上忽然綻放出以前難得一見的笑容。

于是，久違了的溫馨氣氛重新又回到了他的家里。

這精美的水晶盤子著實令人愛不釋手，但有時也會為人帶來一份束縛，一份執著。失去了這珍寶固然可惜，但也可能因此而令人失去執著，得到解脫。

有些人因為占有欲作祟，拿在手里的東西就永遠是自己的了，失去了就苦惱不已。語云：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有時失去了一些東西，說不定在其他地方又另有收獲。得失往往都在寸心間。

蘋果樹種子

話說多年前，有一位住在深山里的農民，感到生活艱難，于是便四處尋找致富的好方法。

一天，一位從外地來的商販給他帶來了一樣好東西。盡管表面看上去那只是一粒粒不起眼的種子，但據商販講，這不是一般的種子，而是一種叫作“蘋果”的水果種子，只要將其種在土壤里，兩年以后，就能長成一棵棵的蘋果樹，結出數不清的果實，拿到集市上可以賣好多錢呢！

欣喜之余，農民急忙將蘋果種子小心收好，但腦海里不期然又涌現出一個新問題。

既然蘋果這樣值錢，那會不會被別人偷走呢？于是，他特意選擇了一塊荒僻的山野來種植這種頗為珍貴的果樹。

經過近兩年的辛苦耕作和澆水施肥，小小的種子終于長成了一棵棵茁壯的果樹，并且結出了累累的碩果。

這位農民看在眼里，喜在心中。因為缺少良種的緣故，果樹的數量在他那個時代還比較少，所以結出來的果實肯定可以讓自己過上好一點的生活。

于是，他特意選了一個吉祥的日子，準備在這一天摘下成熟的蘋果，挑到集市上去賣個好價錢。

當這一天到來時，他非常高興。大清早，他便上路了。但當他氣喘吁吁地爬上山頂時，心里猛然一驚，那一片紅燦燦的果實，竟然被外來的飛鳥和野獸們吃了個精光，只剩下了滿地的果核。

想到自己整整兩年的辛苦勞作和熱切期望，他不禁傷心欲絕，大哭起來。他的致富夢想就這樣破滅了。在隨后的歲月里，他的生活仍然艱苦，只能苦苦支撐下去，一天一天地熬。

不知不覺之間，幾年的光陰又如流水一般過去了。

一天，他偶然間又來到了這片山野。當他爬上山頂后，突然愣住了。因為在他面前出現了一大片茂盛的蘋果林，樹上結滿了累累的果實。

這會是誰種的呢？在疑惑不解中，他思索了好一會，最后才找到了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

這一大片蘋果林都是他自己種的。

幾年前，當那些飛鳥和野獸在吃完蘋果后，就將果核吐在旁邊。經過幾年的生長，果核里的種子慢慢發芽生長，終于長成了一片更加茂盛的蘋果林。

現在，這位農民再也不用為生活發愁了。這一大片林子中的蘋果足可以讓他過上溫飽的生活。

只不過，他轉念一想，如果當年不是那些飛鳥和野獸們吃掉了那一小片蘋果樹上的蘋果，今天肯定沒有這樣一大片果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