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元宮
2012年11月17日上午,習近平同志在十八屆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一次集體學習時發表的重要講話中說:“近年來,一些國家因長期積累的矛盾導致民怨載道、社會動蕩、政權垮臺,其中貪污腐敗就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大量事實告訴我們,腐敗問題越演越烈,最終必然會亡黨亡國!”寥寥數語揭示了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蘇東劇變的實質,切中肯綮地抓住了蘇東劇變發生的根源。
蘇聯特權階層的腐敗早在20世紀30年代,也就是斯大林執政時期就已經相當嚴重。法國著名作家羅曼·羅蘭于1935年6月23日至7月21日對蘇聯進行了訪問,之后他寫的《莫斯科日記》見證了當時蘇聯特權階層的存在及其腐敗:“共產黨的活躍成員利用其他特權代替金錢,這些特權確保他們能過上舒適生活并擁有特殊地位。更不用說影響,他們利用影響為自己和自己的親屬謀利益。而且,怎么能不利用影響呢?不受任何良心譴責的人又有多少!有誰會把普遍困難中的享受機會作為自己的過錯?!這太‘合乎人性’了!”“即便像高爾基這樣善良和寬厚的人,也在吃飯時浪費夠許多家庭吃的食物,不知不覺地過著封建領主的生活方式。我不了解他的上層布爾什維克們的生活。”

法國批判現實主義作家羅曼·羅蘭(右)與蘇聯著名作家高爾基的合影。1935年,羅曼·羅蘭和他的夫人訪問了蘇聯莫斯科,其間,他們曾多次探望、會見剛回國不久的高爾基。這次旅行讓羅曼·羅蘭對當時的蘇聯社會有了更深的了解。
作為一位遠道來訪的外國作家,而且是短期訪蘇的外國作家,羅曼·羅蘭自然不了解“上層布爾什維克們的生活”,而經常到蘇聯領導人家里去玩的斯大林女兒斯維特蘭娜·阿利盧耶娃則在其《僅僅一年》一書中見證并描述了“上層布爾什維克們的生活”:“伏羅希洛夫、米高揚、莫洛托夫的住房和別墅擺滿了地毯、高加索的金銀武器和貴重瓷器……他們的別墅變成富麗堂皇的大莊園,有花園、暖房、馬廄,當然,這一切都是用國家的錢來維持和經營的。”
有趣的是,斯維特蘭娜·阿利盧耶娃在書中還詳細描述了父親斯大林的工資情況:“父親不知道,他的一頓晚飯值多少錢,還有他的各處別墅、‘毒品化驗’等所值若干,因為他是從來不用掏錢的。他的生活全部由國家包干。每個月從蘇共中央、國防部、部長會議以及其他由他當榮譽成員或象征性成員的機關源源不斷寄來的工資口袋,他看也不看,就塞在抽屜里了。”
即便是在全國爆發大規模饑荒、餓死數百萬人、出現人吃人悲劇的20世紀30年代初的特殊時期,蘇聯特權階層的特供也仍然是存在的。俄羅斯解密檔案文件證實了這一點,一份署名為蘇共“中央委員會秘書處第六科科長杰緬季耶夫”的《關于聯共(布)中央秘書處1932年經費開支的說明》記載著:“煙卷的消費每月為13000―14000支,按月分配給下列秘書處:斯大林同志秘書處、住宅和辦公室5000―6000支;助手和顧問6人每人750支,共4500支;切秋林、帕爾申和杰緬季耶夫每人500支,共1500支……食堂方面的開支為66088盧布40戈比,給書記處、會議大廳按月定量供給夾肉面包。”
從1945年開始連續8年成為斯大林貼身警衛“九人小組”成員之一的弗拉基米爾·瓦西里耶夫就回憶說:“斯大林喜歡在里察湖附近安排野餐,排場具有純東方式的奢華:從別處運來精美而昂貴的餐具,還有味道美極了的珍稀葡萄酒,在篝火上烤全羊,烹煮剛剛釣上來的鱒魚和鮭魚。”這種場面見多了后,弗拉基米爾便覺得有關斯大林個人生活比較儉樸的議論和說法“都不過是杜撰的神話而已”。如此酣暢地歡宴三四天,卻苦了那幫安保人員,用弗拉基米爾的話來說,“只有我們快活不起來”。
赫魯曉夫也在其回憶錄中抱怨道:斯大林“所浪費的時間比隨便哪個國家領導人都厲害。我指的是他在那些沒完沒了的午餐、晚餐中在餐桌上一手舉著酒杯吃吃喝喝所浪費掉的時間”。
應邀與斯大林共進午餐或者晚餐的蘇共政治局委員們則“相互交談,設法使這頓午餐或晚餐早點收場。而有時候還沒有到晚餐和午餐的時間,有人就說:‘今天怎么樣?會不會叫我們去?’我們希望別叫,因為我們都要工作,而斯大林讓我們沒法工作。他那里的宴飲有時候要一直吃到次日破曉前,有時甚至使黨和政府領導人的工作陷于癱瘓,因為大家醉醺醺地在那里待上一整夜,白天是無法工作的”。
蘇聯特權階層的腐敗一直持續到蘇聯解體之前。葉利欽的自傳中說:“坐落在莫斯科河畔的那幢別墅,綠樹環抱,面積很大,里面有花園,有運動和游樂場地。每間屋子都有衛兵守護,還有報警裝置。就連我這個政治局候補委員,這樣的級別,都配有3個廚師、3個服務員、1個清潔女工,還有1個花匠。”“關于我的別墅情況,我想另外再說幾句……單從外面看這個別墅,你就會被它巨大的面積所驚呆。走進屋內,只見一個50多平方米的前廳,廳里有壁爐、大理石雕塑、橡木地板、地毯、枝形吊燈、豪華的家具。再向里走,一個房間、二個房間、三個房間、四個房間。每個房間都配有彩色電視機。這是一層樓的情況,這兒有一個相當大的帶頂棚的玻璃涼臺,還有一間放有臺球桌的電影廳。我都弄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個洗臉間和浴室……我的一家人基本上是被驚呆了。”
蘇聯特權階層不僅享受豪華、寬敞、舒適的別墅和特供物品,而且還享受特殊的醫療服務。葉利欽在其自傳中敘述道:“醫療設施——這是最現代化的。所有設備都是從國外進口的最先進的設備。醫院的病房像是一個龐大的機構,也同樣很豪華氣派:有精美的茶具、精致的玻璃器皿、漂亮的地毯,還有枝形吊燈……但醫院的醫生由于害怕負責任,什么問題也不敢自己解決。一定要召集5個、10個,有時甚至更多的專業水平高的專家進行會診……當你成了政治局里的一員之后,你的保健醫生必須每天給你檢查一次身體。這個醫生的頭上似乎懸著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因為他沒有職業上的和作為一個人的自由。”
蘇聯特權階層還享受特殊的警衛服務,一直到蘇聯解體之前,特殊警衛服務仍然存在。葉利欽在其自傳中的敘述證明了這一點:“每個黨中央書記、政治局委員和候補委員都配有一個衛士長。這個衛士長是受上級委派辦理重要公務的職員,是一個組織者。”“每當政府的‘吉爾’車隊在莫斯科的大街上沙沙地飛駛而過時,莫斯科人通常都停下腳步。他們停下來不是因為此刻需用敬重的目光瞧一瞧坐在小車里的人,而是由于這確確實實是個令人有強烈印象的場面。‘吉爾’車尚未來得及開出大門,沿途的各個崗亭就已經得到了通知。于是,一路綠燈,‘吉爾’車不停地、痛痛快快地向前飛馳。顯然,黨的高級領導們,忘了諸如‘交通堵塞’、交通信號燈、紅燈這樣一些概念。”
從上文的敘述中可以看出,在長達幾十年的時間里,蛻化變質、搞腐敗的既不是基層的普通蘇共黨員,更不是普通的蘇聯老百姓,而是占蘇聯黨員總數極少的特權階層,正是這一階層在日復一日地享受著特權和特殊服務的同時,也在日復一日地疏離著蘇聯人民群眾,以自己的實際腐敗行徑消減著蘇聯人民對蘇共和現實的蘇聯社會主義的信任和信仰,蛀蝕著其執政根基,強化了蘇聯人民對蘇共及其政權的冷漠和仇視,直至蘇共及其政權最后覆亡。
蘇共黨內占黨員總數極少的特權階層的變質和貪腐,致使整個蘇聯共產黨乃至整個蘇聯人民為他們的貪腐埋單,這不僅是蘇聯歷史的悲哀,也是人類文明史上的敗筆。
其中的原因是,斯大林時期所形成并且被其繼任者們日漸固化的蘇聯社會主義模式及其體制在起作用。這一模式在政治體制方面的特點主要是高度集權,實行一黨制,黨內又實行領袖集權制、自上而下的干部任命制和職務終身制,權力監督和民主集中制缺失,意識形態長期僵化,黨內教條主義和個人崇拜盛行,以黨代政,且不關注民生。
正如葉利欽在其自傳中所分析的那樣:“所有最好的東西——別墅、特供物品、與外界隔絕的特供場所——全都屬于這一制度。這個制度可以將這些享受賜予你,也能從你手中再奪回來。”因此,“你也就會越來越順從,工作越加賣勁”,因為“拍馬屁和唯命是從所得到的報酬是享受各種優惠待遇”。
正是在斯大林蘇聯社會主義模式和體制的作用和保護之下,蘇聯的特權階層才得以產生和存在,同時蘇聯特權階層又反過來日漸不斷地固化著這一模式和體制,而不是對這一模式和體制進行及時、理性、有效的改革。正是在上述“斯大林蘇聯社會主義模式和體制”與“蘇聯特權階層”這兩個因素的相互作用之下,蘇共最終走向覆亡,蘇聯也隨之解體。
習近平同志在十八屆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同中外記者見面時說:“新形勢下,我們黨面臨著許多嚴峻挑戰,黨內存在著許多亟待解決的問題。尤其是一些黨員干部中發生的貪污腐敗、脫離群眾、形式主義、官僚主義等問題,必須下大氣力解決。全黨必須警惕起來。打鐵還需自身硬。”倘若習近平同志的警示能化為每一個中共黨員尤其是干部廉政、勤政、甘為人民公仆的實際行動,那么,將不僅是中國共產黨人的幸運,更是中國人民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