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 婕[北京師范大學, 北京 100875]
唐詩,充滿意蘊和美感,在中國詩歌史上有高山仰止的地位。作為一代之文學,唐詩不僅數量多、水平高、題材豐富、風格多樣,而且“三四五言,六七雜言,樂府歌行,近體絕句靡弗備”①。古風歌行、絕句律詩廣為人知,五言三韻詩則是一種不太常見的詩體,隱沒在浩繁的卷帙中很少被人們注意。
五言三韻詩,意為五字成句,六句成篇的古典詩歌。“三韻”之名,最早在梁代被詩人采用,蕭綱有《春閨情三韻》《和湘東王三韻二首》。唐代詩人也以此命名六句詩,如杜甫的《三韻三篇》、皇甫冉的《賦得越山三韻》。在詩學理論著作中,最早是唐代人王 在《炙轂子詩格》中提出了“三韻體”。之后,宋人嚴羽在《滄浪詩話·詩體》中說:“有律詩止三韻者。”②清人施補華在《峴 說詩》中提出了“五言三韻古”的概念。③也就是說,五言三韻詩有的是律詩,有的是古體詩。關于三韻律,當代文學批評家顧易生和汪涌豪這樣解釋:“三韻律,詩體名,律詩的變體,每首六句,隔句押韻,共有三個韻,故名。……無論首句是否入韻都不計在韻數之內。”④五言三韻律即五言六句律詩,比絕句多一聯,比律詩少一聯,平仄基本符合近體詩的要求。例如韓愈的《李員外寄紙筆》:“題是臨池后,分從起草馀。兔尖針莫并,繭凈雪難如。莫怪殷勤謝,虞卿正著書。”每一聯都是平仄相對并像律詩一樣粘連。五言三韻古則是五言六句古體詩,沒有近體詩那樣嚴格的平仄規范。例如李白的《游南陽清泠泉》:“惜彼落日暮,愛此寒泉清。西輝逐流水,蕩漾游子情。空歌望云月,曲盡長松聲。”第二句與第六句都是“仄仄平平平”,顯然不是近體詩。在唐代,先有五言三韻古,后有五言三韻律,其后古律并行,這與唐代其他詩體的發展情況是一致的。
五言詩成熟于東漢,如《古詩十九首》以及秦嘉的《贈婦詩》。三韻詩從先秦到六朝所在多有,較早的如漢高祖的《大風歌》。五言詩與三韻詩的結合最早出現在漢時民謠中,如《成帝時歌謠》:“邪徑敗良田,讒口亂善人。桂樹華不實,黃爵巢其顛。故為人所羨,今為人所憐。”建安文人詩歌創作學習樂府民歌,遂在文人創作中有五言三韻詩,著名的如曹植的《七步詩》:“煮豆持作羹,漉豉以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同時尚有陳琳的《會宴詩》、應 的《別詩》等。綜觀魏晉南北朝時期,創作五言三韻詩的共有七十余人,作品較多的有沈約、蕭綱、楊義、庾肩吾和蕭繹。流傳下來的五言三韻詩約有二百首,梁代作品相對較多。從內容上看詠物寫景詩最多,約占總量的四分之一,酬贈詩、樂府詩、詠史詠懷詩、諷頌詩和玄言游仙詩也是當時常見的題材類型。從形式上看對仗工整,結構平板。從風格上看綺麗有余,情志不足,不是過分雕飾,就是擺脫不了玄言詩的影響。但值得肯定的是,魏晉南北朝時期的五言三韻詩注重對偶,有很多精工之作,如“清泉吐翠流,淥 漂素瀨”(庾闡《三月三日》),“落星侵曉沒,殘月半山低”(王褒《始發宿亭》),“關山嗟墜葉,歧路憫征蓬”(江總《別袁昌州二首》),這為唐詩創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礎。唐五言三韻詩的繁榮,便是吸收借鑒前代成功詩作的結果。
唐代創作五言三韻詩的一百余位詩人,不僅遍及唐代各個時期,而且幾乎分屬所有有名的創作群體,如山水田園詩派、邊塞詩派、韓孟詩派、元白詩派、大歷詩人群體、苦吟詩人群體等。創作數量最多的是白居易;詩作較多且成就較高的有:高適、儲光羲、李白、皎然、韋應物、孟郊、白居易、姚合。較早而較多寫作五言三韻詩的是陳子昂、高適、李白、儲光羲,他們都擅長寫作五言古體,作五言三韻詩,可能是作古體詩而求凝練,又與律詩相區別的意識使然;有的詩人則因為有“尚奇”的藝術追求而作五言三韻詩,比如姚合;還有的詩人二者兼有之,既在創作理論或實踐上有復古傾向,又在藝術上尚奇尚險,孟郊便屬此列。絕大部分詩人在創作五言三韻詩時,與他們平時的創作特征是一致的。比如高適是創作邊塞詩的名家,他二十二首詩作中有八首邊塞詩;白居易自為詩作分類,有“閑適”一類,他三十一首詩作中有二十首歌詠悠游自在的生活;孟郊是苦吟詩人,他十九首詩作中有七首寫到寂寞、羈旅、貧窮、白發早生,著名的“借車載家具,家具少于車”(《借車》)便在此中。
多樣化的創作群體拓展了五言三韻詩的題材。唐代共有四百一十八首五言三韻詩,除了繼承已有的題材類型,還增加了邊塞游俠詩和田園隱逸詩。這樣,唐五言三韻詩中約有二分之一是詠物寫景詩和酬贈詩,樂府詩、邊塞游俠詩和田園隱逸詩也占較大比例,其余是詠史、詠懷、諷誦、仙道詩。唐人創作群體還從藝術上將五言三韻詩推上高峰,使這種詩體發展成熟,產生了前代所不具備的種種特征。
1.因物興以通
唐五言三韻詩詠物寫景題材約占四分之一,在創作上與前代顯著不同。唐前單純摹形狀物,在結構上也比較平緩,少有起伏。比如庾仲容的《詠柿詩》:“發葉臨曾檻,翻英糅花藥。風生樹影移,露重新枝弱。苑朱正蔥翠,梁烏未銷鑠。”約有四分之三都是這樣,對事物、景致進行很表面的描寫刻畫,幾乎沒有詩人的主觀介入,不予褒貶,不摻雜任何個人思想感情,可謂“興寄都絕”。
唐代的五言三韻詩,詠物寫景而有寄托之意的,十之八九。一般格式是詠物——興寄。如戴叔倫的《梧桐》:“亭亭南軒外,貞干修且直。廣葉結青陰,繁花連素色。天資韶雅性,不愧知音識。”前兩聯摹寫梧桐亭亭玉立,枝繁葉茂的美好形態。結尾從“知音”的角度贊揚梧桐“韶雅”的內在品格,表現詩人高潔的人格理想與追求。還有一種格式是點題——詠物寫景。如白居易的《小池》:“晝倦前齋熱,晚愛小池清。映林余景沒,近水微涼生。坐把蒲葵扇,閑吟兩三聲。”面對于小池夕照,涼風送爽,詩人的態度是愛此清景,閑適自娛。
五言三韻詩至唐代一改齊梁詩風的頹靡,恢復了風雅傳統,詠物寫景皆有興寄之意。
2.人生自是有情癡
除了詠物寫景詩,五言三韻詩中數量最多的是酬贈詩。唐五言三韻詩中,酬贈詩約占四分之一。詩題多用酬、贈、答、寄、和、送等字,情真意切,旨意深遠。有的表現自我情志,或悲士不遇,如許棠的《送友人歸江南》“上國身無主,下第誠可悲”;或感傷流年,如李端的《野亭三韻送錢員外》“幽人步林后,嘆此年華晚”;或自言操守,如李白的《系尋陽上崔相渙》“白璧雙明月,方知一玉真”;還有的抒發對友人的不舍、祝福、勸勉,或表達對友人知心知意的賞識,如李益的《城西竹園送裴佶王達》:“葳蕤凌風竹,寂寞離人觴。愴懷非外至,沉郁自中腸。遠行從此始,別袂重凄霜。”竹園的景致,襯托的卻是離別的酒水,不是外物讓人悲傷,而是心底的愁情揮之不散。送走朋友,淚濕衣衫,悲涼凄然。
五言三韻詩至唐代而至情至性,酬贈之作頗有真情實感。
3.感于哀樂,緣事而發
樂府在五言三韻詩中占據不小的比例,唐五言三韻詩與樂府詩有密切的關系。唐五言三韻詩約有八分之一采用樂府舊題,且在創作上未突破傳統樂府詩的范疇。如《三婦艷》《陌上桑》《銅雀妓》《隴西行》《湘夫人》《拋球樂》《大垂手》《京山行》《鳴雁行》《少年行》《烈女操》。以《三婦艷》為例,魏晉南北朝共有十七首,一般的格式是:“大婦……中婦……小婦……”風格艷麗。如劉鑠的“大婦裁霧 ,中婦牒冰練。小婦端清景,含歌登玉殿。丈人且徘徊,臨風傷流霰。”唐董思恭《三婦艷》正是如此:“大婦裁紈素,中婦弄明 。小婦多姿態,登樓紅粉妝,丈人且安坐,初日漸流光。”還有的雖未采用樂府詩題,在所表現的內容與手法上卻體現出了樂府特征。樂府詩多思婦游子之詩,唐五言三韻詩中情詩占四分之一,行旅思歸之詩有八分之一。樂府詩中還著重表現貧富懸殊、苦樂不均的社會狀況。唐五言三韻詩中也不乏此類題材的作品,如韋應物《山耕叟》《采玉行》,寫孤苦無依的老人、婦女獨自辛勤勞作卻仍難免饑寒;于 《野蠶》和《秦富人》突出了華堂陋巷的對比。
五言三韻詩從產生起就與樂府詩有密切的關系,唐五言三韻詩體現出很強的樂府特征。
1.窈窕深谷
五言三韻詩在唐前結構單一,絕大部分一平到底,一句和一句、一聯和一聯的關系多是并列。如蕭綱的《秋晚詩》:“浮云出東嶺,落日下西江。促陰橫隱壁,長暉斜度窗。亂霞圓綠水,紅葉影飛缸。”在這首詩中,很難說有遞進或轉折的關系,判斷不出哪一句能鮮明地體現詩的主旨。而唐五言三韻詩平鋪直敘的極少,有較強的層次感,有主旨句且主旨句所在位置分三類。
(1)前兩聯之間的關系較為密切,主旨句是末聯。如孟郊《游子吟》:“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前兩聯寫母親為游子縫制衣裳,把母親的動作和心態都刻畫出來,末聯是詩的主旨,以比興手法歌頌了偉大的母愛。
(2)后兩聯之間關系較為密切,主旨句是第一聯。如李嶷《少年行》:“十八羽林郎,戎衣事漢王。臂鷹金殿側,挾彈玉輿旁。馳道春風起,陪游出建章。”第一聯點出少年當為帝王家效力,后兩聯描述羽林郎英姿颯爽、春風得意。
(3)主旨句在中間。如李白的《春思》:“燕草如碧絲,秦桑低綠枝。當君懷歸日,是妾斷腸時。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幃。”首聯與末聯起鋪墊和烘托的作用,中間一聯思婦懷人即詩的主旨。
唐五言三韻詩的結構大致有這三種類型,主旨句是末聯的最多,在中間的最少。
2.樂府遺韻
五言三韻詩從產生時就與樂府詩有密切的關系,至唐代仍體現出樂府特征。使用疊字本是樂府詩的修辭手法之一,唐五言三韻詩將其保留下來,使用疊字的共有一百零九首,占總量的四分之一,且一首詩中往往不止一次使用疊字。如李白《秋浦歌》:“千千石楠樹,萬萬女貞林。山山白鷺滿,澗澗白猿吟。君莫向秋浦,猿聲碎客心。”詩作因此有很強的音樂感。樂府詩多用諧音來暗示情感,唐五言三韻詩中也有此類作品,鄒紹先的《湘夫人》“日落水云里,油油心自傷”,以太陽倒映在水中的光澤隱喻“悠悠”無盡的情思。樂府詩多是民歌,語言淺近,唐五言三韻詩中不乏淺白如話之作,如章懷太子李賢的《黃臺瓜辭》:“種瓜黃臺下,瓜熟子離離。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猶自可,摘絕抱蔓歸。”唐五言三韻詩在藝術上有明顯的樂府特征。
3.組詩與唱和
唐朝是詩體集大成的時期,五言三韻詩也在此時發展到了高峰。標志之一是出現了組詩,且題材豐富,如陳子昂的《薊丘覽古贈盧居士藏用七首》是懷古詩,高適的《東平路作三首》和《苦雪三首》是行旅詩,儲光羲的《田家即事答崔二東皋作四首》是酬贈詩,王維的《扶南曲歌詞五首》是諷誦詩,戎昱的《塞下曲》是邊塞詩,張祜的《山中五無奈何》是隱逸詩,劉長卿的《龍門八詠》和姚合的《題金州西園九首》《杏溪十首》都是詠物寫景詩。這表明唐人可以熟練地駕馭這種詩體,樂于用它來表現復雜的思想感情。唐代有三次文人集會,用五言三韻詩集體創作。一次是劉太真、崔和、袁 、王緯等九人在宣州東峰亭各賦一物,另一次是劉迥、李幼卿、李深等六人各作《游爛柯山四首》,還有一次是鄭轅、崔全素和薛晏各作《游枋口三首》。
唐詩情辭豐腴,風格多樣,唐五言三韻詩也是如此。創作群體的豐富多樣,自然使詩作呈現多種審美特征。
1.月明華屋,畫橋碧陰
五言三韻詩在齊梁時期極盡雕鏤,至初唐時也頗為色彩鮮明,格調艷麗。諸如金梯、綠水、青條、紅妝、碧云、黃柳,常在詩中出現。“鴛鴦裁錦袖,翡翠帖花黃”(崔液《踏歌行》),“弱腕隨橈起,纖腰向舸低”(杜易簡《湘川新曲》)等精工雕飾之句也不鮮見。在情詩中這一審美特征最為突出,如張子容的《春江花月夜》:“交甫憐瑤佩,仙妃難重期。沉沉綠江晚,惆悵碧云姿。初逢花上月,言是弄珠時。”以春江花月夜的美景來反襯未見佳人的痛苦。這種精致艷麗是唐五言三韻詩的審美特征之一。
2.天風浪浪,海山蒼蒼
唐代開明的政治、強盛的國力、入世的思想,都激發了詩人建功立業、發揚蹈厲的強烈感情。五言三韻詩在唐代增加了邊塞游俠題材,有三十余首作品。此類題材,最易體現高昂健勁,明朗激越的審美特征。高昂如“幽州多騎射,結發重橫行。一朝事將軍,出入有聲名”(高適《薊門行》);健勁如“石驚虎伏起,水狀龍縈盤”(李白《下陵陽沿高溪三門六剌灘》);明朗如“玉劍膝邊橫,金杯馬上傾”(李嶷《少年行》);激越如“誰為吮癰者,此事令人薄”(劉長卿《從軍行》)。這一審美特征體現了唐朝人積極入世,高蹈飄逸的精神。
3.如逢花開,如瞻歲新
唐詩自然淡雅,情志深遠,五言三韻詩也具備這一審美特征。不少詩作自然流轉,讀之瑯瑯,品之情深。如李白《贈盧司戶》:“秋色無遠近,出門盡寒山。白云遙相識,待我蒼梧間。借問盧耽鶴,西飛幾歲還。”再如錢起《送楊著作歸東海》:“楊柳出關色,東行千里期。酒酣暫輕別,路遠始相思。欲識離心盡,斜陽到海時。”詞句平易,情致綿長,體現了唐五言三韻詩清新自然的特質。
4.忽逢幽人,如見道心
唐五言三韻詩中有七十余首隱逸、田園、玄言、游仙詩。作者中有十余位僧道詩人,還有一些詩人深受佛、道思想的影響。因而詩作中幽人、幽意、幽居等詞語頻繁出現,遁世離群之意頗為明顯,如:“昔日青云意,今移向白云”(白居易《黃石巖下作》);“守此幽棲地,自是忘機人”(韋應物《亭園覽物》);“酒酣相視笑,心與白鷗齊”(獨孤及《雨晴后陪王員外泛后湖得溪字》)。唐五言三韻詩“充滿了對現實人生的傷感,對歷史功業的否定,對隱逸避世的向往,對佛寺禪門的傾服,以及對清、寂、靜、凈人格境界的推崇贊頌等內容”⑤,體現出清幽感傷的審美特征。
5.生氣遠出,不著死灰
唐韓孟詩人與苦吟詩人創作了大量五言三韻詩,體現出險怪奇僻的審美特征。如孟郊《燭蛾》:“燈前雙舞蛾,厭生何太切。想爾飛來心,惡明不惡滅。天若百尺高,應去掩明月。”將飛蛾撲火視為“厭生”,并諷刺其不知天高地厚。再如李頻《山中》:“無奈牧童何,放牛吃我竹。隔林呼不應,叫笑如生鹿。欲報田舍翁,更深不歸屋。”記述了一件生活趣事。這種新奇怪異的審美特征為唐五言三韻詩增添了趣味和色彩。
五言三韻詩數量不多,佳作較少,在詩體研究中長期被忽視,但作為一種獨立的詩體,五言三韻詩在唐代發展成熟,有自身的特征。唐代共有四百一十八首五言三韻詩,內容不算豐富,常見的題材類型有詠物、酬贈、樂府、詠史、諷誦和仙道。但與前代相比旨意深遠,多有寄托,至情至性,復見風雅。形式上結構起伏有致,有三種類型。并體現出樂府特征。唐代五言三韻詩的創作群體不很龐大卻很有代表性,在詩人自身與社會發展的雙重影響下,詩作呈現多種審美特征。五言三韻詩自唐以后仍有詩人創作,一直延續到清代,李 、毛奇齡、汪文柏、韋謙恒、鄭炎、姚孔潤等都有較多作品。
① 胡應麟:《詩藪》,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163頁。
② 嚴羽:《滄浪詩話校釋》,人民文學出版社1961年版,第73頁。
③ 施補華:《峴 說詩》,見《清詩話》,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第981頁。
④ 汪涌豪、駱玉明:《中國詩學》,東方出版中心1999年版,第155頁。
⑤ 胡遂:《佛教與晚唐詩》,東方出版社2005年版,第6頁。
[1]彭定時,楊中訥.全唐詩[M].北京:中華書局,1999.
[2]逯欽立.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M].北京:中華書局,1987.
[3]司空圖.二十四詩品[M].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