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與臨城劫車案

郭美容

（遼寧師范大學歷史文化旅游學院 遼寧 大連 116029）

1923年5 月6日凌晨，津浦鐵路線上由南京浦口開往天津的特快列車，在行至山東臨城附近時，被以孫美瑤為首的“山東建國軍”所劫持，千名匪徒進入車廂搶劫，并將百余名乘客劫持至抱犢崮山中。在被劫車的乘客中，有數十名外國旅客（包括美國、英國、法國、意大利、墨西哥和丹麥旅客，其中美國人最多）。在20世界20年代的中國，洋人被土匪劫持并不為奇，“但是臨城劫車案發生在中國東部最為繁忙的南北交通大動脈——津浦鐵路，有數十位中國旅客被擄為人質，綁架人質數量和國籍之多，規模之大，策劃之周密，影響之廣泛，實為前所未有”。[1]所以，又稱“民國第一大案”。這一案件從發生到最后的解決持續了一個多月的時間，這自然引起當時中外各方的廣泛關注。中國共產黨作為一個剛成立不久的政黨，也對臨城案件予以很大的關注，并在其機關刊物《向導》發表了一些評論。

一、指出列強追究劫車案小題大做、別有目的

對于舉世震驚的劫車大案，中國共產黨對這一事件予以關注。中共并不將駐華公使團關于臨案的一系列的外交舉動看做是單純的外交事件，而是將它與近期的外交事件相聯系，指出別有目的。“英國人想藉土匪擄人問題掩蓋樂志華冤案，日本人想藉此遮掩旅大問題…”。[2]臨城劫車案發生之前，樂志華冤案和旅大租借是國人最為關注的問題。而臨案被擄外國人中包括英國人在內，英國將其注意點放在臨案事件上，對于在上海的樂志華冤案不再理睬。日本雖并無僑民被擄，但日本以鐵路安全關系到各國僑民為由，也參與臨案的交涉之中。中日之間的旅大問題也暫時擱淺。英國、日本紛紛借臨案轉移當時的焦點問題。隨后，中共進一步指出駐華公交團過于關注臨案，是為了共管中國。“土匪擄人勒贖，在政治組織薄弱的中國，是常用的事，擄去洋人也不自今日始，獨有此臨城事件竟鬧得全國震動，這緣故很容易明白，乃是帝國主義的列強，尤其是英美日三國，欲藉此掩蓋他們凌辱中國人的丑行并達到共管中國的貪欲…”。[3]尤其當以英國領頭的駐華公使團向中國提出了護路法案，要求共管鐵路，中共更加指出“護路案其所抱之目的不在鐵路，而在中國之領土”。[4]

二、指出臨案的直接原因是帝國主義列強

臨案發生以后，外國報紙及在華的英文報紙都對此做了大量的報道。這些報紙在報道這一事件時，都認為此次事件的發生是由于中國腐敗無力造成的。作為中國出版最久的英文報紙《字林西報》就此這樣報道：“中國中央并地方當局其所有常備軍占世界中最大多數而卒不能維持和平秩序者全屬無能無用之贅物。由此次七匪襲擊事件列國政府及國民黨認識中國已無法律之存在…”。[5]《大陸日報》也曾評論道，這一事件完全暴露了中國統治的腐敗無誠無力以及中國文明的頹廢狀態。在這些外國心中，臨案的發生并不是偶然的，而是由于中國的懈怠疏忽、中央權威的消弱所致。

中國共產黨從自己的政黨主張出發，否定了外文報紙的這一說法，指出臨案發生最直接的原因是帝國主義的侵略，而后才是北洋軍閥的腐敗無能。中國共產黨在二大上對中國的政治經濟狀況進行分析時，指出鴉片戰爭以來，帝國主義列強對中國80多年的的侵略，使中國變成他們共同的殖民地，并提出了“打倒帝國主義列強，消滅軍閥”的最低革命綱領。對于臨案原因的探究，中共是從自己的綱領出發指出臨案的直接原因在于帝國主義的侵略。“臨城的匪就是舊日的兵，然而他們是因列強為保證其在中國債權起見顧念中國財政而提倡裁兵的犧牲…。所以有兵入匪。不但如此，他們更是因列強幾十年的侵略，破產失業，因之而入軍隊，隨落惡化，所以由民而兵”。[6]陳獨秀更是指出，臨城案件的第一罪魁是帝國主義的列強，第二才是曹吳軍閥。

三、堅決反對外國干涉

臨城劫車案發后，駐華公使團對劫持案遲遲不能解決甚為不滿，其中意大利公使意拉主張干涉中國。他說：“中國如無能力辦理此事，則我等可以無政府之國待之，將直接與非人談判。”[7]被擄的美國人鮑威爾在獲救之后，也曾主張列強干涉中國。當時中國自由知識分子和學者也參與到了臨城劫車的討論之中。他們之中也不乏主要列強干涉以期實現民族的自治及振作。《順天日報》5月20號的社評指出，列強干涉中國只不過是想掃除外國人的不安，是外國人的權利。“故今日中國長此混亂分裂，則列國因痛感自身利益之威脅，竟藉各種形式而主張干涉，亦系當然應有之權利，而非侵害中國之主權，茲欲借掃除喬華外人之不安，特行忠告中國。”[8]作為自由主義政論型刊物的《太平洋》之一的作者石公也贊成外國干涉中國。石公認為，“中國今日根本問題，不在外交，而在內政問題，中國人往往能舉一國一致對外行動，卻對已烏煙瘴氣的內政問題漠不關心，難怪外人痛罵中國人麻木不仁，并大力主張外力干涉。”這些自由知識分子在對本民族和國家能否振興產生懷疑之后，希望借助列強提供政治變革的動力。

五四運動之后，以陳獨秀、李大釗為首的激進主義知識分子主張以革命的方式建立現代化的國家，與自由知識分子意見相左。中國共產黨成立之后，這批激進主義知識分子更是將這一主張變成黨的政治綱領。概言之，就是“引導工人和貧苦的農民援助民主主義革命運動，消除內亂，打倒軍閥，建設國內和平，推翻國際帝國主義的壓迫，打倒中華民族完全獨立；統一中國為真正的民主共和國。”[9]臨城劫車案發后，自由知識分子主張列強干涉，中共批評他們媚外，同時指出外國干涉的嚴重后果。“一切黨派都應該起來反對并打倒惡貫滿盈的北京政府，但打到北京政府應該集合民眾勢力，堂堂正正的做政治奮斗，若是藉臨城擄案來極力攻擊北京政府，并想藉此機會，利用洋人的勢力來推導曹吳，這是何等卑劣而且懦弱！我們固然要打倒軍閥，我們斷然不可能藉洋人來打倒軍閥，因為洋大人比軍閥是我們的仇敵。”[10]列強與軍閥雖然都是中國混亂的原因，但兩者想比較起來，中共更傾向于先爭取中國的完全對立，而后解決軍閥。對于外國的干涉，中共認為只會使中國完全成為列強的殖民地，堅決反對外國干涉中國。

四、建立獨立政府消除匪患

經過北洋軍閥與孫美瑤為首的匪徒經過一個多月的談判，臨城劫車得以成功解決，被擄的外國人和中國人被全部釋放。但匪患未可到徹底地解決，難保此類事件不會發生。《申報》就曾指出，“即使此案完全解決，然速錄皖豫四省之交，向為匪藪，茍無妥善之戒備以防再起，又無適當之辦法以清匪源，則仍未得到安全之保證。”[11]為了杜絕此類事件的再次發生，自有知識分子都提出了各自的解決辦法。《申報》鑒于臨案中的匪類多是被遣散的士兵，主張政府妥善堅決退伍士兵的就業問題。“為解決這一問題，可以促進導淮、治運和筑路，以安插數千萬人就業。雖然在建省的二三年內會有困難，但可以聚結外債以及振興農工業從事生產，從而擺脫長久的貧困。”[12]《申報》這一主張反映了1920年代初自由知識分子所提出的化兵為工的思潮。

中共指出臨城案件并不是裁兵的問題，而是一個經濟問題。“現在臨城案件又是一個證明裁兵問題如果不當一個經濟問題來解決，是永遠不會解決的。臨城土匪大半兕裁掉的新安武軍，我們可以看見，只知裁兵而不去解決經濟問題，兵就會變為匪的。本來兵就是匪，匪就是兵，同是一個失業者，當兵當匪，都是為了一個飯碗問題。這個失業問題是中國最大的問題，如果不能解決，什么裁兵什么剿匪都沒用的。”[13]在中共看來，化兵為工的政策不可能在無人割據爭雄的現狀下可以實行。唯一當中國勞民建立一個獨立政府，才能創辦大規模的實業來。“國家創辦大規模的實業才能夠解決中國這個失業問題。能代國家來創辦大規模的實業的政府一定不是現在這個腐敗政府，一定要中國勞動平民的革命實力才能創造此種政府，并且是能反抗外國帝國主義的獨立政府…”。[14]這就又歸結到中共的最低政治綱領上來了。

臨城劫車案雖然事發突然，但它是由深刻的原因。不能像外國媒體所說的，簡單歸咎于中國的腐敗無力。更應該認識到，造成中國匪患嚴重的深層次的原因是列強的侵略。中國共產黨作為一個無產階級政黨，在成立之初就認識到這點。中共借臨案表明了自己的綱領。

[1]汪朝光.臨城劫車案及其交涉.南京大學學報，2005（1）.

[2]獨秀.華洋人血肉價值的貴賤[J].向導，1923（26）.

[3]獨秀.臨城劫車之中國現象[J].向導，1923（27）.

[4]國壽.如何反抗鐵路共管[J].向導，1923（37）.

[5]季嘯風，沈友益.中華民國史史料外編：第87卷[M].南京：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6.

[6]孫鐸.文明列強與野蠻中國[J].向導，1923（26）.

[7]季嘯風，沈友益.中華民國史史料外編：第87卷[M].南京：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6.

[8]季嘯風，沈友益.中華民國史史料外編：第87冊[M].南京：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6.

[9]中國共產黨編年史編委會.中國共產黨編年史:1917-1926年[M].山西:山西人民出版社.

[10]孫鐸.土匪與外交團[J].向導，1923（26）.

[11]臨城匪劫之善后說[N].申報，1923-5-11（3）.

[12]臨城事變之善后策[N].申報，1923-5-20（3）.

[13]春木.臨城案件與工兵政策[J].向導.1923（27）.

[14]春木.臨城案件與工兵政策[J].向導.192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