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曉平
羅斯福二戰期間為什么在白宮三次接見斯諾?他和斯諾到底就中國問題談了哪些鮮為人知的事情呢?
1942年2月24日下午,華盛頓,每周例行的白宮新聞發布會正在進行。斯諾坐在記者們中間,認真地做著筆記。這時,總統助理走到斯諾身邊,輕聲耳語了幾句,原來羅斯福總統打電話來想立即接見斯諾。此前,因為自己與一般的美國人關于世界形勢的看法有距離,斯諾曾親自給羅斯福寫了一封信,詢問政府的傾向和政策。讓他想不到的是總統竟然非常重視,邀請他去總統辦公室見面。羅斯福笑著先發表聲明式地說:“斯諾先生,你會想得到,我們兩人間的談話是敏感問題,不供現在發表的。”斯諾微笑著點點頭,答應了。
羅斯福說:“我是通過閱讀你的《紅星照耀中國》認識你的,你該是一個‘中國通’了,我想今天我是‘記者’,向你‘采訪’,怎么樣?”說完自己就先笑了。“斯諾先生,你能告訴我,中國那里的情況到底怎么樣?中國人認為我們好嗎?”羅斯福深深地吸了一口自己的大煙斗。
“中國人知道總統先生本人是常常設法在幫助中國的。”斯諾豎起大拇指,學著用中國話說:“他們說‘羅斯福,頂好!’我在中國內地訪問時,那里的人們一聽說我是美國人,就會對我說這句話。就是在我們還向日本人出售戰爭物資的時候,也是這樣。”羅斯福咧著嘴笑了:“給我說說,你對蔣介石的看法。”
“蔣介石是個獨裁者,他很聰明,但又無能,他不知道中國人民需要什么,不知道怎么為人民辦事。這一點和毛澤東大不相同。你要知道中國是一個農業國家,農民占了一大半,不能贏得絕大多數的民心就很難統治中國。”
“我問你,我們要怎樣幫助中國才最有效呢?”好像在希望斯諾給他一個答案。“總統先生,對于中國,我們在那里開展了工業合作運動,對恢復抗日戰爭時期的戰后經濟取得了一些成效,它對中國抑制通貨膨脹,幫助中國達到消費品自給,為中國的政治民主建立一些新的經濟基礎具有直接的和潛在的作用。總統先生,你要知道,除了紅十字會以外,‘工合’是唯一能在國統區和共產黨管轄區都可以進行活動的戰時組織。但現在仍然存在資金不足。因此我建議總統先生要求蔣介石在我們對中國的2000萬美元的軍事援助信貸中,撥出一部分來作為給工業合作運動的貸款和活動資金。”斯諾自然而然地談到了自己參與發起的“中國工合”運動。
羅斯福思考了一會說:“嗯,我知道了,蔣介石的統治似乎缺乏民眾的一致與熱烈的支持。可我不能像一個野蠻的酋長一樣,采取高壓手段直接給蔣介石下命令。但是我會想辦法讓蔣介石了解我們希望這樣做,同時我會要求蔣介石隨時向我通報這方面的進展情況。難道這樣他還會不知道要支持這項事業么?”
羅斯福搖著自己的大腦袋和斯諾握手話別。
1944年5月26日,羅斯福第二次在總統辦公室接見了斯諾。羅斯福微笑著和斯諾握手:“斯諾先生,什么時候回來的?”“回來一個星期了。”“這次采訪可有什么收獲?”
斯諾說:“總統先生,我通過這次蘇聯和印度之行,深深感到蘇聯、印度的反法西斯戰爭的艱苦和中國一樣,但他們的勝利也同樣是輝煌的,對反法西斯戰爭在全世界的勝利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可是不同的是,中國的國民黨政府太腐敗。”
羅斯福說:“我在開羅時,就曾坦率地對蔣介石夫婦說,反法西斯戰爭已進入了關鍵時刻,而中國國內的形勢一直使我們擔憂。蔣介石卻說‘這種擔憂的局面是由共產黨造成的’。他的夫人宋美齡也在幫蔣介石說話,在用英文翻了蔣介石的原話之后,自己還加了一句,說‘共產黨鬧獨立的事,常使委員長睡不著覺、吃不下飯’。我就說,據我所知,你們國民政府很難稱得上是現代民主政府,但按理來說,我們希望它應該是這樣的政府。而蔣介石卻陰沉著臉說,‘中國的情況太復雜,歷史包袱太重,這是總統所難以了解的,要將有四億五千萬人口的國家按美國的民主標準管理,是要經歷一個艱難歷程的。’我就告訴他,現在的情況是,前所未有的戰爭正在進行,我希望你們與中共之間的分歧能夠通過談判解決,國民黨和共產黨應該在戰時就建立一個聯合政府。顯然,蔣介石內心對共產黨始終懷有戒心。”
斯諾笑了:“蔣介石對共產黨有條件嗎?”
羅斯福說:“蔣介石是有條件的。他提醒我注意,說中國共產黨可不是一般的政黨,它是一個大國支持的武裝集團,對政府構成了很大的威脅。他們愿意與中共和解,吸收共產黨的領袖參加政府;但是,應有一個前提,就是共產黨必須放棄武裝。”“我所擔心中國可能會發生內戰,我已把促進中國國共雙方妥協看成美國的一項確定的政策。我準備與蔣介石協商,我們派出軍事觀察組進入延安。我將派副總統華萊士作為特使前往中國和他談判。”
斯諾說:“總統先生的意思是我們美國政府將與共產黨直接打交道了……”羅斯福神秘地笑了。
1945年3月3日,斯諾第三次來到總統辦公室。羅斯福正和海軍上將希萊一起審閱公文。這一年,羅斯福進入白宮已12個年頭了,62歲的他仍坐在輪椅上執政。
羅斯福說:“我完全贊成在這次世界戰爭以后竭力爭取持久的和平,建立一個使我們能夠共存的世界。雅爾塔會議就是這樣的一次歷史性的會議。英國的丘吉爾代表右,斯大林代表左,我呢,算是一個中間派,是統一戰線的結合劑。”
“那么中國呢?”斯諾問道。
“中國,我當然要提高中國的國際地位,使中國取得與美國、英國和蘇聯相同的地位。這樣在將來形成的四大國俱樂部中,中國無疑是需依賴于美國的。可斯大林是不同意的。你知道的,開羅會議他為了不想見到蔣介石,就拒絕參加會議。沒辦法。后來,我們在德黑蘭又開了一次。而在莫斯科會議上,蘇聯外長莫洛托夫強烈反對中國成為《關于普遍安全原則》的簽字國時,我就明確地指示赫爾國務卿無論如何要堅持讓中國參加,我告訴他‘兩個三國協定遠遠抵不上一個四國協定’。赫爾國務卿在此問題上也堅持了強硬立場,在莫斯科會上強調‘排除中國是錯誤的,羅斯福總統說了,如果不以‘四強’名義發表,寧愿此次會議不發表宣言’。而在戰略上,就是如此。中國,對于美國實在太重要了,我們不能失去中國。”
“中國問題是一個令我頭疼的問題,既讓我迷惑不解,又讓我神魂顛倒。”羅斯福又點燃了他的大煙斗:“我,甚至任何人都無法作出滿意的解釋。但敢斷定,我真誠地希望我們的這種援助能使用得當,既可以使中國繼續進行抗日戰爭,又能帶來社會、經濟和政治的進步。但是,這怎么能辦得到呢?”
“總統先生,我可以告訴你,中共是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他們的最直接的綱領是土地改革,或者說是平均地權,是真正的共產主義者。這10年來,中共從未得到莫斯科的軍事援助,因此也就談不上俄國人在操縱他們。但是,據我猜測,莫斯科會通過他們在共同對日作戰中與中共加強聯系,來達到控制中共的目的。”斯諾分析說。
羅斯福果斷地把頭往后一揚說:“這個嘛,我一直在和那里的兩個政府合作。我打算一直這樣做下去,直到我們能使他們湊在一起為止。”
“總統的意思是不是說,我們在延安派駐了外交和軍事觀察人員,是否就是看作一種事實上的承認呢?”
然而讓斯諾想不到的是,一個月以后的1945年4月12日下午,羅斯福因腦溢血倒在了工作崗位上。羅斯福逝世后,美國和中共進行的軍事合作計劃自然流產——這是令人嘆惋之事。或許,中國的歷史在這里轉了一個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