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刊記者 丁筱凈
用市場手段約束上市公司
——訪中國上市公司環境社會責任調查組委會秘書長崔志如
□ 本刊記者 丁筱凈
政府部門執法不力、民眾監督機制尚未形成、環保組織專業度不夠,種種現實困境,讓一些環保人士將目光投向了資本領域。對上市公司環境責任進行排名公布,從而影響投資人取向,他們希冀用不到十年時間,提升企業的環境責任表現。
針對上市公司不及時披露環境信息、公司股價和社會責任表現關聯性低的現狀,2011年底,在共青團中央的支持下,中國上市公司環境社會責任調查組委會成立,啟動了我國首個針對上市公司的環境責任落實調查。
作為該組委會的秘書長,崔志如希望通過調查對上市公司排名,進而影響投資者的選擇,用資本的力量推進上市公司更好地承擔環境責任。
民:您為什么想做中國上市公司環境社會責任調查?
崔志如:我感覺現階段上市公司環境污染事件頻發,幾個層面的表現都不是很理想。
首先,行政主管部門執法不力。地方環保局要么不作為,要么將環保檢查變成一種尋租手段。上市公司更為特殊,許多上市公司在縣里設廠,但是地方環保局卻因“級別低”連企業的門都進不去。
“總有一天這個投資指數會對投資者的選擇產生影響。如果順利的話,我相信不出十年,市場和資本這股力量就會讓上市公司的環境責任表現得到明顯提升。”
其次,民眾監督還沒有形成很好的機制。
再次,環保組織專業度不夠。過去十年,中國環保組織得到了很大發展,但總體還處于初期發展階段,專業性不夠,只能是呼吁呼吁。和媒體關系好的話,能夠發出一些聲音,否則只能通過微博等自媒體發聲,社會影響比較有限。
最后是環保公益訴訟案子太少。這兩年對于公益訴訟的政策風向是很積極的,但效果并不明顯。我國有一些環保法庭,但很多都是“零立案”,環保公益訴訟目前還不能發揮其應有的作用。
綜合以上原因,我們覺得如今的企業環境污染事件需要一種新的監督方式,所以選擇從上市公司做起。
民:為什么選擇上市公司而不是所有企業作為你們的調查對象?
崔志如:首先,中國的A、B股上市公司近2500家,其經濟總額已經占到全國GDP的六七成。如果他們的環境責任做好了,大面就能夠保住。另外,選擇上市公司是因為我們希望通過影響投資人、投資機構的選擇,來引導上市公司更好地承擔環境責任,用資本的力量、市場的手段來改變企業的行為。從國外的經驗看來,資本能夠成為一個很好的抓手。
民:你們的工作方式是什么?
崔志如:我們希望站在專業角度,對中國上市公司落實環境責任的情況進行獨立的第三方評價,然后將評價結果按照行業排名,通過媒體和其它渠道公布,進而影響投資人和投資機構的選擇,讓他們賣空環境責任落實差的企業,買進環境責任落實良好的企業。
民: 2010年紫金礦業發生重大污染事件,地方環保廳僅開出956萬元罰單,第二天該股開盤大漲,被迫漲停。這件事情是否說明中國投資者對企業的環境責任沒有那么敏感?
崔志如:馬克思說過,資本是血腥的,是唯利是圖的,但我們希望引領資本向正義的一面前進。紫金礦業是一個很特殊的案例,但在一定程度上也確實說明中國的股民和投資機構存在看重回報多于其它的傾向。這無可厚非,因為投資的初衷就是獲得回報,但投資者的意識正被慢慢培養著。
從這兩年證監會出臺的政策,可以看到他們希望中國股市從投機性向投資性轉變,這對中國股民是一種正面的信號,要求他們關注自己投資企業的質量。
從市場角度看,中國的社會責任投資基金(在選擇投資的企業時關注其社會責任的履行,包括環境保護等)已經出現并且表現不凡,這給中國股民另一個信號:社會責任投資并不虧錢,相反有很大的回報空間。
民:股民和投資機構進入股市,初衷是獲得回報。投資環境社會責任表現好的企業,會與他們的初衷相悖嗎?
崔志如:讓我們看看中國首支社會責任投資基金的表現。興業全球社會責任投資基金自2008年成立以來凈值增長59.1256%,在109只可比股票型基金產品中排名第一,業績比第二名高出21個百分點。
這種表現是有目共睹的,也受到了很多獎項的認可。雖然中國目前這樣的基金并不多,但這種“黑馬”般的表現起到了兩方面作用:首先是讓一部分股民意識到社會責任投資是可以做到回報與公益雙收的,其次也讓很多基金公司意識到這方面市場的潛力。這兩年這樣的基金越來越多。
民:社會責任投資也許對投資者有短期回報,但它距企業落實環境責任的改善是不是還比較遙遠?
崔志如:我認為并不遙遠。如果我們把調查落實好了,堅持下去,總有一天這個投資指數會對投資者的選擇產生影響。另外,市場上相關基金的優異表現也會讓投資者躍躍欲試。如果順利的話,我相信不出十年,市場和資本這股力量就會讓上市公司的環境責任表現得到明顯提升。
民:您認為市場手段會比行政手段更有效嗎?
崔志如:我認為市場手段發展起來,會比行政手段更有效。中國人習慣通過行政力量去改變問題,但我認為一味依賴政府是一個誤區。為什么?近十年,民眾、媒體、環保組織一遇到污染事件就找政府,但是中國的環境還在繼續惡化。現在環保部都不提減輕環境污染了,只說要遏制環境污染的增速。事實證明,“找政府”這條路沒那么通暢,這種情況下,想要改善環境,就需要另辟蹊徑。
市場手段包括兩方面,一是影響投資者,二是影響消費者。在消費領域,后者起的作用較明顯,我相信近幾個月農夫山泉的銷售就受到了很大影響。但在非消費領域,比如礦業、發電、化工等行業,環境污染的負面消息對企業的銷售業績影響并不大。
而影響投資者就不存在這樣的差別。只要是環境責任表現差的企業,融資都會受到影響,這對企業來說是實實在在的,是他們的“七寸”。
民:在遏制上市公司環境污染方面,您認為政府和市場應該如何分工?
崔志如:政府要做的就是立好法、定好標準,然后嚴格執法,承擔好“守夜人”的角色就足夠了,剩下的工作都應該留給市場和社會去做。
□ 編輯 郭鐵 □ 美編 王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