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評報道須有始有終

□侯杰

時下，批評報道作為新聞媒體進行輿論監督的重要手段之一，已被廣泛接受和采用，并得到受眾的普遍歡迎。但是，批評報道由于其本身的特殊性，它披露的內容正是一些人最害怕最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它所受到的阻力和壓力比其他類報道要大得多，這就使得一些批評報道剛剛報了開頭，事情的真相還沒有挖出來、事件的處理還沒有一個令人滿意的結果，就半途而廢，不了了之。

如果批評報道發出后達到了引起重視、解決問題、以此為戒的目的，那么可以說是一個成功的批評報道。但是，在新聞實踐中，往往可能被批評對象通過各種關系到新聞單位說情，懇求不要再進行后續報道，這種情況下會影響批評報道的正常完成。如前一時期，某縣有問題被中央一媒體曝光，該縣有關人員通過關系人介紹，約請記者到賓館面談，拿出一裝有現金的信封硬往記者口袋中塞，不料被拍下傳到網上，情沒說成，又弄出個“緋聞”。被批評對象如果是人數較多的群體，他們不能接受批評，或圍堵新聞機構或到上級機關上訪施壓，制止批評報道的繼續進行。被批評對象或編造虛假情況，或抓住批評報道細節上的出入，以新聞報道失實、侵權等理由表示要狀告新聞單位，而有的新聞單位為了面子上的問題，采取息事寧人的態度，自動停止批評報道的進行，如此等等。

批評報道通常揭露的是社會丑惡的一面，它所代表的應當是正義的聲音，批評報道有頭無尾實際上是社會陰暗面變相地占了上風，它所帶來的危害是十分嚴重的，對受眾、對新聞媒體，甚至對被批評者本身都是傷害。

批評報道有頭無尾對受眾是一種直接傷害。當一篇批評報道發出以后，它所面對的已不僅僅是被批評對象，它所面對的是成千上萬的受眾。一篇半途中斷的批評報道可能因為第一時間采訪條件限制等因素，先報道的僅僅是現象部分，而有待挖掘的正是它的核心部分——事件的真相和它的關鍵部分——事件的處理結果。當廣大受眾正密切關注著事件的發展時，報道突然中斷首先會使受眾在閱讀、收聽收看上產生斷裂感和不滿足感。因為不明就里，往往會產生種種猜測。而猜測總是與真實有一定的距離，在社會上如果流傳開來，容易以訛傳訛，造成更大面積的不良影響。了解真相的受眾或事后知道真相的受眾，則可能產生強烈的被欺騙、被愚弄的感覺。如果只把被批評的丑惡現象披露出來，而沒有繼續報道下去，報道它的處理結果，報道它在法律、正義面前的失敗，那么它會給受眾造成社會陰暗面太多而又不能解決的錯覺。如果真相得不到披露，正義得不到伸張，丑惡得不到懲治，群眾的不滿情緒就容易產生，對社會對政府的失望情緒就容易產生，這些情緒如果不及時加以疏導，在社會上流傳開來，愈積愈多，就有可能對社會的安定產生不良的后果，這種潛在的危險是新聞媒體應該十分重視的。

“表哥”楊達才的倒下可謂是輿論監督堅持到底的一次成功案例。2012年8月26日凌晨，陜西延安境內發生重大車禍致36人死亡，2人重傷。陜西省安監局局長楊達才在事故處理現場面帶微笑的一張照片引起了軒然大波。網友質問，這么重大的事故，他還笑得出來。此后，對官員失態的曝光并沒有停下，網民又通過“人肉”發現，這位“微笑局長”手上頻繁出現各類名表，每塊價值數萬元，最高的一塊甚至高達數十萬。楊達才被戲稱為“表哥”。之后，湖北三峽大學在校生劉艷峰向陜西省財政廳和陜西省安監局遞交申請，希望公開楊達才2011年度工資。輿論自此轉向要求調查楊達才工資收入和名表來源，進入反腐層面。雖然楊達才回應時稱名表均為個人合法收入購買。但網上又接著曝出楊達才的其他名表和昂貴的眼鏡、皮帶等。輿論的持續跟進最終有了進展，陜西省紀委2012年9月21日表示，楊達才存在嚴重違紀問題，依據有關紀律規定，經陜西省紀委常委會研究并報經陜西省委研究決定，撤銷楊達才陜西省第十二屆紀委委員、陜西省安監局黨組書記、局長職務。輿論鍥而不舍的努力，終于有了結果。

批評報道有頭無尾對媒體本身也是一種傷害。作為大眾傳播媒介，理所應當地向受眾傳遞新聞事實。如果批評報道半途而廢，受眾首先會對你這家媒體產生失望感和不信任，甚至可能推及對其他新聞媒體產生不信任。這種不信任對新聞媒體是致命的殺傷，失去了受眾的不信任，新聞媒體就失去存在的基礎。

一些單位被新聞媒體批評曝光后，不從自身找原因找解決問題的辦法，而是通過種種途徑，試圖阻止批評報道的繼續進行。這種做法即使得手的話，從面子上看，被批評對象暫時挽回了面子，縮小了影響。但從長遠來看，這對被批評對象并不是好事。被批評單位因為工作上的失誤或因為其他原因，出現了問題，被

新聞媒體曝了光后，而不拿出解決辦法，以誠懇的態度對廣大群眾有一個圓滿的答復，受其害的人不會答應，受眾也是不會答應的。對一個不愿面對錯誤改正錯誤的對象，群眾是不會有好的印象好的評語的。

中央出臺改進作風的八項規定，提出要切實解決群眾反映強烈的問題，要求干部多到困難和矛盾集中、群眾意見多的地方去。出現問題，是迅速站出來與公眾坦誠溝通，還是在輿論質疑聲中被迫道歉，說些“高度重視、親自處理、情緒穩定”之類的官話、套話，反映了干部的群眾觀念。中國政法大學副校長馬懷德認為，對熱點事件的調查，無論進展到什么程度、結果如何，都應該通過官方微博、官方網站等渠道向社會發布。不及時查處和回應民眾質疑，就是“欠公眾一個回復”，不利于社會監督，也不符合“權力在陽光下運行”的原則。“后續調查結果難以出爐，關鍵是問責處理機制未發揮作用。”北京航空航天大學教授任建明說，相關部門的調查沒有進入問責程序，或以道歉代替問責，或一般性調查草草了事，調查結果難以服眾。

批評報道不了了之，害莫大焉。在具體新聞工作中，如何使批評報道做到有始有終是我們新聞工作者應該探討的一個重要問題。筆者認為，首先，新聞媒體應站定立場站穩腳跟，對吹來的說情風堅決抵制，對涉及人數較多涉及面較廣的批評報道慎重為之，對黨和政府提倡的要立場堅定地鼓與呼，對違背中央精神危及社會安定團結的絕不妥協。其次，在批評報道中，應注意把握分寸，既要反映群眾的呼聲，揭露問題，又要給政府幫忙不要添亂。在對待一些職能部門工作上的失誤，既要輿論監督善意批評，又要及時溝通促使問題解決。再次，在對待一些被批評對象可能與新聞單位發生新聞官司上，一方面，新聞記者要本著實事求是的精神，嚴謹的采訪作風，翔實的材料，保證批評報道的真實性、客觀性、準確性，不授人以把柄；另一方面，要放下架子，甩開面子。若系自身的失誤，坦然認之，但并不因此而偃旗息鼓，不敢或不愿再把批評報道進行下去。而應不因小節失大體，一追到底，給群眾一個滿意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