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發地區工業轉型升級的路徑選擇：以中原經濟區為例*

河南省社會科學院工業經濟研究所課題組

國際金融危機影響呈現長期化趨勢，發達國家“再工業化”戰略全面展開，新興經濟體的產業追趕日趨逼近，低端鎖定在全球價值鏈上的中國工業站在了一個轉折點上（劉志彪，2009；金碚，2010），面對持續增強的資源環境約束和即將到來的第三次工業革命（里夫金，2012），“轉型升級”成為中國工業發展的戰略選擇。但是，作為一個大國經濟體，中國各區域的比較優勢與約束條件差異性較大，工業轉型升級既要符合區域稟賦結構與比較優勢（蔡，2009；林毅夫，2010），又要契合產業與技術發展趨勢，尤其是后發地區一定要找準自身比較優勢與產業發展趨勢的最佳結合點，逐步擺脫過度依賴規模擴張和投資驅動的工業發展模式。國際金融危機爆發以來，中西部地區一度在工業增速上呈現出“彎道超車”的跡象，但規律擴張與投資驅動特征明顯，工業發展中的深層矛盾更加突出，顯然不具有可持續性。

剛剛上升為國家戰略的中原經濟區，核心任務是持續探索走一條不以犧牲農業和糧食、生態和環境為代價的新型城鎮化新型工業化新型農業現代化“三化”協調科學發展的路子。在這個框架下，工業發展必須由投資驅動向創新驅動、由規模擴張向效率提升轉型，加快推進轉型升級步伐。那么，作為后發地區，面對當前不利的發展環境，向什么方向轉型？沿什么路徑升級？如何找到區域比較優勢與產業發展趨勢的最佳結合點？如何找準加快推進轉型升級的戰略突破口？均需在理論上深入探討。

一、后發地區的工業轉型升級：理論梳理與經驗借鑒

伴隨著“二戰”后眾多國家的紛紛獨立，如何加快推進工業化和產業轉型升級，獲得持續的經濟增長，實現對發達經濟體的產業和技術趕超，一直都是后發經濟體的戰略目標。

（一）后發地區的產業轉型升級：理論梳理

1.產業轉型升級的概念闡釋：理論內涵

目前對于產業轉型升級并沒有嚴格的完整定義，普遍被認可的解釋是：產業轉型升級就是從低附加值向高附加值升級，從高能耗高污染向低能耗低污染升級，從粗放型向集約型升級。國家工信部在《“十二五”工業轉型升級規劃（2011-2015）》中對工業轉型升級的定義是：轉型就是要通過轉變工業發展方式，實現由傳統工業化向新型工業化道路轉變，升級就是通過全面優化技術結構、組織結構、布局結構和行業結構，促進工業結構整體優化提升。

產業轉型升級包含著產業轉型與產業升級，兩者既有區別又有聯系，產業轉型的核心是“轉”，即由低附加值向高附加值轉，由投資驅動向創新驅動轉，由粗放型向集約型轉，由資源消耗環境污染型向資源節約環境友好型轉，其內涵與經濟發展方式轉變相類似；而產業升級的核心是“升”，一般指工藝升級、產品升級、功能升級、鏈條升級（Humphrey，Schmitz，2002），這中間必然隱含著技術升級，其內涵是提升在產業價值鏈上的地位，當然，這兩者必然是相輔相成、不可分割的。

2.產業轉型升級的實現途徑：發達經濟體與后發經濟體的比較

經濟發展本質上是一個產業升級的連續過程，后發經濟體在產業升級上不必照搬發達經濟體的產業選擇，一個經濟的最優產業結構內生于該時點上的勞動、資本和自然資源的相對豐裕程度，也就是說只有與自身稟賦結構和比較優勢一致的產業選擇才具有可持續性（林毅夫，2012）。

林毅夫認為，由于發達經濟體與后發經濟體在要素相對豐裕程度上存在著較大差異，發達經濟體一般勞動力缺乏而資本較為豐裕，而后發經濟體一般是勞動力比較豐富而資本較為缺乏，因此，發達經濟體有極強的動力把勞動密集型的產業（如紡織等）或產業區段（如電子信息的組裝環節等）轉移到后發經濟體，由此造成這些產業領域的技術創新成果和管理知識向后發經濟體溢出，由于后發經濟體選擇了符合比較優勢的產業發展戰略，資本積累和產業升級步伐加快。隨著后發經濟體順著產業階梯拾級而上，離世界科技前沿越來越近，后發經濟體對技術的引進模仿越來越難，越來越需要自主研發新技術與新產品，該經濟體必須越來越重視研發投入和自主創新，否則可能會陷入產業升級的斷檔風險。

（二）后發經濟體的產業轉型升級：東亞經驗

作為一個通過產業轉型升級成功實現對發達國家趕超的區域，東亞諸多國家或地區促進產業轉型升級的經驗值得我們借鑒。

1.日本的產業轉型升級：從追趕到前沿

1955年到1972年，日本經濟以平均每年10%的速度增長，在化學、鋼鐵、造紙、交通運輸、電視、計算器、數字式電子手表和汽車等領域迅速崛起，并成為美國企業的有力競爭者，對日本產業轉型升級最為清晰的理論解釋是雁陣模式（Akamatsu，1962），其基本觀點如下：一個后發國家先從一個發達國家進口一種商品，然后自己生產該商品，最后生產并出口到其他國家，后發國家在技術臺階上逐步升級，生產更高附加值、更復雜和精細的商品，實現轉型升級。

但是，林毅夫（2010）認為，日本的產業升級遵循了比較優勢發展戰略，先發展有比較優勢的勞動密集型產業，加快資金和技術積累，逐漸把失去比較優勢的勞動密集型產業轉移出去，同時提高自己的產業和技術的水平。日本在19世紀60年代支持汽車產業發展，要素稟賦結構實際上已經達到了支撐該產業發展的階段，所以從經驗看，這些趕上了發達國家的東亞國家和地區，在發展的每一個階段都比較好的利用了比較優勢。

2.韓國的產業轉型升級：從模仿到創新

1960年，韓國開始了產業從低級到高級、技術從簡單到復雜的迅速升級，20世紀60年代中期，韓國開始出口紡織品、服裝、玩具、假發等勞動密集型產品；20世紀70年代中期開始，韓國的輪船、鋼鐵、消費電子等資本密集型產業對發達國家形成挑戰；20世紀80年代開始，計算機、半導體存儲片、錄像機、電子開關系統、汽車等技術和知識密集型產業成為主導出口產品，同時涌現出一批具有核心競爭力的跨國企業。韓國從手工制品到重工業、從沒有經驗的模仿者到經驗豐富的創新者，僅僅用了30年時間。

韓國政府支持的科技政策在產業轉型升級中起到了關鍵作用，韓國經濟學家李金炯（Lee，Jinjoo et al.，1998）對此做了細致的研究，他把韓國技術發展階段從20世紀60年代到現在劃分為三個階段：模仿階段、內化階段和創造階段。從1962年到1979年是模仿階段，從1980年到1989年是內化階段，創造階段從1990年開始持續到現在。1980年作為從模仿到內化階段的轉折點，主要是技術戰略開始轉變，總研發投資占GDP比重從1980年的0.58%上升到1985年的1.56%，并且自由品牌制造（OBM）戰略擴張，取代了原始設備制造商戰略（OEM）；1990年從內化階段向創造階段轉變，總研發投資占GDP比重從1990年的1.88%上升到1995年的2.71%，超過了美歐日發達國家。

3.中國臺灣地區的產業轉型升級：從代工到品牌

20世紀60年代，跨國公司的投資帶動了中國臺灣地區電子工業的興起，形成了以外包和原始設備制造商（0EM）為主的發展模式，本地企業的能力和地位也逐漸提高，宏基、鴻海、神達、英業達、第一國際等一批企業成長為極具競爭力的國際性企業。伴隨著企業研發投入的增加和政府支持力度的加大，20世紀80年代末，自己設計和制造（ODM）得到企業的高度重視。20世紀90年代中期，原始性設想制造（OIM）開始在中國臺灣出現，在OIM模式下，產品設計的設想、提出以及具體的設計和制造工作都有中國臺灣本土企業完成，這是工業后發者組織創新的一種新形式，催生了自主品牌（OBM）的成長（Hobday，1996）。

對于中國臺灣企業的轉型升級，施振榮（1993）提出的“微笑曲線”理論做了最好的解釋，每一個產業都有這樣一條附加值曲線，處在附加值底端的是加工制造環節，兩端高附加值環節是研發與品牌，而決定附加值高低的主要因素是進入障礙和能力積累效果，也就是說，進入障礙越大，積累效果越大，附加值也就越高。中國臺灣企業轉型升級就是向設計、品牌兩端攀升的過程。

二、中原經濟區工業轉型升級的演進方向

作為一個后發地區，對中原經濟區來說，工業發展面臨著“趕”與“轉”的雙重任務，選擇什么樣的方向與路徑至關重要。下面主要從產業、企業和空間的異質性視角，深入分析未來一段時期區域工業轉型升級的演進方向。

（一）產業異質性視角下區域工業轉型升級的演進方向

1.資源密集型產業

主要包括有色金屬工業、鋼鐵工業、化學工業、建材工業等。中原經濟區資源密集型轉型升級的重點是擺脫以初級加工產品為主導產品、以資源消耗和環境污染為代價的線性發展模式，以高新技術、先進適用技術、循環經濟技術、低碳技術等改造提升資源密集型產業，向中下游深加工環節延伸產業鏈條，構建生態化、減碳化、高附加值的新型發展模式。

2.勞動密集型產業

主要包括紡織服裝工業、食品工業等。勞動密集型產業的轉型升級并不意味著簡單的放棄原有傳統產業，而是要通過創新促進傳統產業提升技術含量、產業附加值和品牌知名度。當前節能低碳、健康休閑等觀念，賦予勞動密集型產業以新特點、新需求、新內涵，傳統產業正在轉化為時尚產業、新興產業。勞動密集型產業完全可以通過在研發、設計、渠道、品牌等環節的努力，實現向高利潤區的轉型升級。

3.資本密集型產業

主要包括裝備制造業、汽車及零部件產業等。資本密集型產業一般產業鏈長、輻射帶動力強，轉型升級的重點是培育龍頭企業，同時提高本地產業鏈配套率，培育一批具有競爭優勢、與核心企業連接緊密的零部件供應商，構建現代產業分工合作網絡，提高產業鏈競爭力，實現產品高端化、配套本地化。

4.技術密集型產業

東方宇軒走在最后，站在摘星樓的門檻外朝身后揮掌，一招“清風垂露”，一股真氣如同游龍，周游四壁，滅掉樓內數十盞燈，又激蕩回來關上了兩扇大門。峰頂燈光熄滅，天上燦燦群星千億，滾滾銀河中的星浪，由南向北，貫穿天際，星光下注，將摘星樓前的平地照得纖毫畢現，摘星樓三星望月以下，群山圍繞的萬花谷，亭臺樓閣，靜水深流，花草樹木，夜氣中平常如昔，亂世中如同一朵睡蓮，我們此刻，就站在它的蓮心上？

主要包括電子信息產業、新能源、新材料、節能環保產業、生物醫藥工業等戰略性新興產業。中原經濟區技術密集型產業轉型升級的重點有兩個：一是通過承接產業轉移發展全新的產業，實現跨越式產業升級，通過若干個帶動力強的大項目、大企業的引進培育，形成新的支柱產業；二是依托傳統優勢產業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在裝備、能源、材料等領域實現向戰略性新興產業的攀升。

（二）企業異質性視角下區域工業轉型升級的演進方向

東亞經驗表明，企業是轉型升級的主體，不同規模的企業在研發投入、產業鏈整合等方面存在著巨大差異，不同類型和規模的企業轉型升級的方向與路徑也不同，下面主要從大型、中型、小微企業三個角度分析。

1.龍頭企業

推動大型龍頭企業從產品供應商向成套設備供應商、系統集成、解決方案提供商轉型，從設備供應商向運營服務商轉型，鼓勵企業把中間環節外包，帶動中小企業發展，形成產業分工網絡，實現從賣產品到賣服務的轉型。

2.中型企業

推進中型企業由單機銷售向模塊化供應商、核心零部件供應商轉型，加大研發投入，與龍頭企業建立緊密的合作關系，實現同步設計、共同研發，同時，加快企業服務體系建設，促進“專精特新”型中型企業發展。

3.小微企業

支持小微企業以自身優勢嵌入產業鏈，提高專業化水平和工藝水平，成為各行各業的“隱形冠軍”。在經濟全球化背景下，一個產品的生產分工體系會涉及到許多合作廠商，甚至形成世界制造的格局。對于小微企業而言，只要能在分工體系中穩固地占據一個或數個環節，就可以成為行業的佼佼者。

（三）空間異質性視角下區域工業轉型升級的演進方向

空間重構蘊含著轉型升級的巨大潛力，把空間布局調整與轉型升級結合起來，加快形成新的空間布局，為產業轉型升級提供強力支撐。

1.高端產業環節向中心集聚

要推動高端產業聚集發展，加快中心高端產業聚集區建設步伐，從而帶動產業結構優化升級。打造國內一流的高端產業集聚區域，促進鄭州、洛陽等成為國內外有影響力的高技術產業研發基地，積極承接研發環節和現代服務業轉移，為中原經濟區實現工業轉型升級和可持續發展注入強大動力。

2.一般制造環節向外圍擴散

利用中原經濟區腹地廣闊的區位優勢，促進工業一般制造環節向外圍擴散，為核心區生產性服務業和高端制造業騰出發展空間，強化中心與外圍地區的要素聯系，創新區域協調發展機制與政策，促進不同區域之間由競爭關系轉變成競合關系，合理進行產業空間布局規劃，加快形成“產業互補、分工協作”的空間分布新格局。

3.配套企業向總集成企業靠近

支持“工蜂型”中小型配套企業向“蜂王型”總集成企業靠近，在地理位置上形成本地化總集成企業與配套企業分工協作網絡的“蜂巢型”產業集群（龔紹東，2005）。總集成企業掌控整個產業鏈有效運轉，并給予周邊配套企業產出引導和訂單需求，配套企業為總集成企業提供比集群外企業更低運費、更符合要求的零配件或服務，構建成熟的產業鏈生態系統，提升產業整體競爭力。

三、中原經濟區工業轉型升級的路徑選擇

依據中原經濟區工業轉型升級的演進方向，結合區域工業發展演化的實際情況，中原經濟區工業轉型升級選擇如下路徑。

1.鏈條延伸：從產業鏈上游向產業鏈下游延伸

中原經濟區工業的主導產業大多聚集在產業鏈上游，雖然近幾年產業結構調整不斷加快，加工粗放、層次低端、產業鏈短的狀況有所改變，但主導產業偏重產業鏈上游的格局并未根本性改變。要實現區域工業轉型升級，必須從提高主導產業延伸度著手，推動優勢主導產業從產業鏈上游向下游延伸擴展，以向下游終端環節延伸帶動上游產業良性發展，著力在精深加工環節、增值環節、瓶頸環節、關鍵環節、配套環節上尋求突破，重點在裝備制造、電子信息、汽車及零配件制造、鋁深加工、食品、輕工、新型建材等領域推進產業鏈由上游向下游延伸擴展。

2.服務增值：由加工制造向服務增值提升

發展方式的轉變不僅是指從低水平制造業向先進制造業轉變，也是指從過度依賴制造業向現代服務業和先進制造業并舉轉變。中原經濟區龐大的制造業基礎將為提升制造服務增值能力提供廣闊的空間。應以推進產業服務化為導向，鼓勵制造業企業向服務增值環節延伸價值鏈，提高產業附加值與產業鏈競爭力，推進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互動協調發展，支持制造業企業以提供產品整體解決方案為核心提高服務增值能力，實現本地產業鏈與本地服務鏈協同耦合發展。

3.空間集聚：由分散形態向集中形態轉變

推動中原經濟區主導產業由分散形態到集中形態是實現區域工業轉型升級的重要途徑。依托產業集聚區建設，提高產業集聚發展水平，圍繞龍頭企業打造一批高端發展平臺，培育更多的“航母”企業和航母艦隊型產業集群，實現產業由點式發展向鏈式發展轉變，提高主導產業內部企業之間的產業鏈接度。產業集聚區、產業基地、工業園區、產業集群的發展，必須努力由點式企業集合發展方式向鏈式企業集聚發展方式轉變，形成完整的無縫對接高效能產業鏈。

4.綠色發展：由犧牲資源環境向綠色低碳發展轉變

推動工業經濟發展方式從粗放型向集約型轉變、從以犧牲資源環境為代價向綠色低碳發展轉變，已成為實現區域工業轉型升級的重要途徑。按照中原經濟區“兩不三新”的戰略要求，切實轉變發展理念，更加注重資源節約、生態建設和環境保護，在推進工業化進程中走資源消耗低、污染排放少、生產安全度高的綠色低碳發展道路。重點推進工業領域循環經濟發展，在鋼鐵、有色、化工、建材等重點行業，總結推廣一批資源綜合利用先進技術，引導企業積極開展清潔生產，提高資源利用效率。大力發展綠色制造、節能環保產業和環境服務業，加快綠化產業鏈。

［1］Hoday，M.Innvoation in South-East Asia:Lessons for Europe？ Management Decision，1996，34（9）:71-81.

［2］Humphrey， Schmitz.“How does insertion in global value chains affect upgrading in dustrial dusters?”.Regional Studies，2002，36（9）:1017-1027.

［3］Lee，Jinjoo，Zong Tae Bae，and Dong-Kyu Choi.Technology Development Processes:A Model for a Developing Country with a Global Perspective.R&D Management，1998，18:235-250.

［4］林毅夫.新結構經濟學：反思經濟發展與政策的理論框架［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

［5］杰里米·里夫金.第三次工業革命［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2.

［6］龔紹東.產業集群“蜂巢型結構”形態的實證分析［J］.中國工業經濟，2005，（10）.

［7］劉志彪，張杰.從融入全球價值鏈到構建國家價值鏈:中國產業升級的戰略思考［J］.學術月刊，2009，（9）.

［9］金碚.國際金融危機下的中國工業［J］.中國工業經濟，20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