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韋卡特經濟民主的市場社會主義思想探析

魏 爽，吳小濤

發生在20世紀80年代末的蘇聯解體和東歐劇變使社會主義遭受了巨大的挫折，當時對許多左派來說（相當大的多數）曾認為蘇聯是社會主義理想的化身，面對這樣的一種現實，作為美國著名的左翼馬克思主義學者，美國當代西方市場社會主義理論的代表人物之一的施韋卡特，沒有被社會主義暫時的曲折所動搖，而是在總結蘇聯模式失敗的經驗教訓的基礎上，總結資本主義所固有的矛盾和問題，提出了自己認為比資本主義更合理的制度模式——經濟民主的市場社會主義。

一、施韋卡特經濟民主的市場社會主義理論的邏輯前提

施韋卡特經濟民主的市場社會主義模式超越的對象是資本主義，這就決定了其邏輯前提是在提出“更好的選擇”，即“經濟民主”之前，必須清楚資本主義它自身的本質，同時劃清蘇聯模式與社會主義的界限。在《超越資本主義》一書中，他認為自己的理論“是超越資本主義新階段的理論，這個新階段來自于資本主義內部。”[1]“一個嚴肅的資本主義批判，不能是僅僅指出當代世界的消極特點，還必須指明這些特點與資本主義本身固有結構之間的因果聯系。”[1]施韋卡特認為，資本主義社會的結構包括三個基本成分：一是大批的生產手段是私人所有，或者直接歸個人所有，或者是通過若干公司間接為私人所有；二是產品在“市場”中交換，而且價格絕大部分是由競爭來確定，競爭是價格的第一決定性因素；三是在這個社會中，大部分人是為了獲得報酬而為那些擁有生產手段的人工作，絕大多數工作的人們是“工資勞動者”。總之，只要一個社會多數的生產資料是私人所有，絕大多數的交換發生是通過市場，而且絕大多數人為工資和薪金而工作，那么這個社會就是資本主義。他認為經濟民主這個模式“它的意義在于，它是針對種種讓人頭腦麻木的‘銀行家’‘宿命論者’（法國社會學家皮埃·布厄迪的精彩語言）控制當代創造力的一付解毒劑。最時髦的咒語，TINA，TINA，TINA（別無選擇——英文There Is No Alternative的縮寫。譯者注)，是毫無道理的論調。這論調是被設計出來摧毀希望的毒藥。”[2]那些宣稱資本主義“無可取代”的主要理由是認為資本主義現有資源的配置是有效率的、創新增長是有活力的、自由和民主是和諧的，“無可取代”想要表達的是沒有更可取的替代制度。但是要公正地作出判斷，還必須去考慮資本主義積極方面之外的消極方面。當前資本主義有六個方面尤為突出：不平等、失業、過度工作、貧窮、對資本主義民主的嘲諷和環境惡化，所有這些注定了資本主義制度本身必然出現危機，同時，也為有更好的制度取代它提供了可能。

二、施韋卡特經濟民主的市場社會主義的內涵界定

“經濟民主是這樣一種模式：它是在過去30年比較經濟制度一直在進行的理論辯論中形成的，是在工作場所組織模式的經驗性研究中，在20世紀的各種歷史的‘實驗’中形成的，最突出的是蘇聯、戰后日本、鐵托的南斯拉夫、毛澤東以后的中國，以及一個最不尋常的西班牙的巴斯克地區的‘合作公司’。”[2]可以看出，施韋卡特所描述的經濟民主的市場社會主義是在吸收蘇聯模式、日本的資本主義經濟模式、原南斯拉夫社會主義模式和西班牙孟德拉貢合作社運動的有用成分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經濟民主的市場社會主義的主要有以下內容。

（一）實行工人的自我管理

每一個生產企業的工人民主地控制著他們的生產企業。這是經濟民主的市場社會主義模式最基本的特征。生產資料被看做是社會的集體財產，生產資料所有制采用的是集體所有制。“盡管是由工人管理工場，他們并不擁有生產資料。這些生產資料是社會的集體財產。”[2]在企業生產中，“工人們對所有設施的運轉負有責任：工作場所的組織，企業紀律、生產技術、生產什么和生產多少、生產的一切產品做何處理和銷售以及怎樣的網絡程序去進行分配。”[1]但在一個有規模意義的企業里，管理委員會將是必須的。管理者不是由國家指定和被社區選派的，根本的權力是企業工人的，實行一人一票。根據貢獻的大小民主地決定工資的報酬。在經濟民主下的企業是一個共同體，當工人加入一個企業，就獲得了全部的公民權利；當工人離開一個企業而加入另一個企業時，這些權利隨之轉移。同權利相伴隨的是付資本資產稅并保持所使用的資產的價值的責任。

（二）日常經濟是一種市場經濟

施韋卡特認為，經濟民主是一個市場經濟。“社會主義經濟允許國家干預，它沒有將市場絕對化，而傾向于把市場看作是達到某些社會目的的有用工具。”[3]“企業從其他企業購買原材料和設備然后賣他們的產品給其他企業或消費者。價格很大程度上是由供需決定的，沒有固定的限制，盡管在一些情況下價格控制和價格支持是井然有序的，就像在大多數資本主義現實世界的形式中人們認為它是有秩序的一樣。”[2]他認為，市場對走向一個真正的社會主義是一個不可缺少的既有成果，因為“市場的生產和銷售方法是最有效率的，沒有對供求敏感的價格機制，生產者和計劃者都極難了解生產什么和生產多少。缺少市場提供的刺激，推動生產者提高效率和進行創新，也是極為困難的。”[2]在市場經濟中，工人管理的企業也要為創造利潤而努力。在經濟民主模式中，勞動不是作為成本來計算的，而是全部剩余的權利所有者。

（三）投資的社會控制

這是經濟民主模式最為復雜的技術性特點。“通過資本的資產稅，產生和積累起新的投資基金，然后通過國家、地方、社區等不同層面的公共投資銀行網絡，投還給社區企業、或新辦企業、或新的項目等。”“如果說‘工人自我管理’意在打破勞動力的商品特性及其與之相伴隨而來的‘異化’；‘市場’意在遏制過度集中和官僚化；那么，對‘投資的社會控制’無疑是對市場作用的一種反作用，它意在緩解、克服資本主義生產的無政府狀態。”[4]施韋卡特分別從投資基金的產生、投資調控的范圍、投資基金調控的準則和功能、投資基金發放的辦法和標準四個方面具體作出規定。他認為，在經濟民主模式中，由社會控制的投資基金是一種更為直接和透明的方式，可以產生比資本主義下人們可能期待的更合理、平等和民主的發展。

（四）只存在商品和服務市場，不存在資本和勞動力市場

施韋卡特在他設計的經濟民主的社會主義模式中，認為股票市場對增加經濟的整體業績沒有絲毫作用。他認為:“資本主義社會的股份市場是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催生出來的，它為的是把私人儲蓄更機動靈活地調遣于投資商。但‘經濟民主’并不依賴于私人儲蓄來投資，因而不需要這一實際上是時代錯位的機制。”“股票市場可能在社會主義向資本主義社會倒退時發揮作用，或者也許在由資本主義向社會主義社會過渡時發揮作用，股票市場在社會主義經濟中沒有存在的必要。”[5]同時，在經濟民主模式中，不存在雇傭勞動，勞動力不再作為商品。“由于工人獲得的是企業利潤的一部分，因而不能認為工人是向企業出賣自己的勞動力，因而也就更談不上還存在勞動力市場。”[6]

（五）公平貿易，而非自由貿易

經濟民主的公平貿易政策是基于兩個因素：一是它想保護自己的工人免受那種長期危害每個人的各種競爭；二是它想為減輕全球的貧窮做出積極的貢獻。如果采取自由貿易，由高工資的工人生產的國內商品將無法同低工資工人生產的進口商品相競爭。因此，施韋卡特指出，經濟民主是一個競爭的市場經濟，但它不是一種自由貿易經濟。它將在發展水平相同的國家間從事自由貿易，但不能同貧窮國家搞自由貿易。在富國和窮國之間，公平的貿易比自由貿易更好。

三、施韋卡特經濟民主的市場社會主義理論的當代意義

馬克思主義的本質是革命的和批判的。施韋卡特正是秉承這種精神，對資本主義固有矛盾進行恰如其分的批判，對于人們清楚認識資本主義經濟繁榮背后潛伏的危機，重新燃起對社會主義的希望意義重大。與此同時，施韋卡特設計的經濟民主這樣一個替代制度，其存在的一個重大缺陷就是缺乏政治制度的保障。正如他本人所言:“我們還不能提供國家范圍的歷史經驗，即已經在一個國家水平上實踐那些制度的經驗。”[1]因此，施韋卡特的經濟民主的市場社會主義難以超越資本主義，盡管他試圖將理論設計的“近乎完美”，但仍具有空想社會主義的色彩。即使如此，施韋卡特提出的經濟民主的市場社會主義理論在世界社會主義運動史上仍具有重大的功績。

第一，燃起了人們對社會主義的希望。在世界社會主義運動處于低潮時期，施韋卡特提出的經濟民主模式堅持對社會主義的向往，對資本主義進行犀利的批判，使人們重新燃起了對社會主義的希望，增強了社會主義必將戰勝資本主義的信心，對全世界社會主義的復興具有重要的積極作用。雖然施韋卡特生活在資本主義社會，但是他克服了意識形態上的偏見，透過資本主義社會經濟繁榮的背后看到了其固有的矛盾和問題，使人們對資本主義有了更加清醒的認識。

第二，豐富了市場社會主義和社會主義模式。就美國的市場社會主義而言，施韋卡特倡導的經濟民主市場社會主義與羅默股票市場的市場社會主義、揚克實用的市場社會主義并列為美國的三大市場社會主義流派，大大豐富了其內涵。以此同時，經濟民主模式的提出表明社會主義模式并非一種——蘇聯模式，各個國家可以根據本國的實際情況，探索適合本國實際的社會主義發展道路，壯大了社會主義模式的大家庭。

第三，提供了理論指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是開放的、發展的科學理論體系，我們可以吸收經濟民主模式的有益成分為我所用。改革開放政策已經實行了30多年，但是在我國，至今仍有不少人對市場和社會主義能否結合充滿疑慮，經濟民主模式的提出對兩者能否結合以及如何結合進行了有益的探討，開闊了我們的研究思路。在企業民主管理方面，擴大車間民主，實行“一人一票制的民主管理”，不僅對經濟發展具有重要的作用，而且對于實現現代社會的民主化具有重大借鑒意義。

[1]戴維·施韋卡特.超越資本主義[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6：21，27，15，67，69，72，73，97

[2]戴維·施韋卡特.反對資本主義[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2：2.72

[3]戴維·施韋卡特.經濟民主——一種真正的和可以實現的社會主義[A].當代國外社會主義：理論與模式[C].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1998

[4]張家飛.論施韋卡特市場社會主義視域中的“經濟民主”模式[J].新疆社會科學，2010，(1)

[5]戴維·施韋卡特.關于馬克思主義與向社會主義過渡的十大論題[J].馬克思主義與現實，2003，(1)

[6]曾枝盛.國外學者關于馬克思主義若干問題的最新研究[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6：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