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寧工業遺產保護與利用實踐回顧與展望

李曉南（遼寧社會科學院社會學所 沈陽 110031）

一、引言

工業遺產保護是人類社會進入后工業化階段提出的新課題。 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如何重振逐漸衰落的傳統工業區，在城市復興、經濟發展、環境與歷史保護等領域進行綜合治理，成為當時西方發達國家普遍面臨的問題。 由英國開始的 “工業考古”活動，被認為是對工業遺產保護的最早研究，并陸續傳及歐美諸國。 西方工業遺產保護的對象主要是工業革命以來形成的具有歷史、技術、社會、審美等價值的建筑或其他工業文化遺存。[1] 進入新世紀，我國工業遺產保護逐步興起，主要針對的是19世紀下半葉以來的近現代工業遺存。

近年來，伴隨經濟的迅速發展和城市化進程的快速推進，如何處理傳統老工業基地改造、對工業遺產進行保護與利用，不僅是學界關注的焦點， 也對遼寧各級地方政府決策提出了現實要求。 與西方發達國家的逆工業化、去工業化發展趨勢不同，遼寧未來發展定位于以裝備制造業等為支柱產業的新型工業化道路，今后一個時期將經歷一個“再工業化”的過程。 工業遺產對于遼寧這樣的老工業基地來說，不但是二十世紀百年歷史饋贈，更是當今發展之基石。 其蘊藏的工業時代精神與人們在工業化城市化過程中生活方式的積淀，對未來的再工業化發展道路，意義之重要也是不言而喻的。

鑒于東北老工業基地的特殊境況， 工業遺產保護的概念一經提出，很快在遼寧全省得到響應。 十年來，這項實踐取得了明顯成績，從沈陽鐵西區的整體改造與工業之旅，到阜新大型煤礦原址改造成大規模主題公園，在保護手段、開發模式上，已經進行了諸多有益的探索。 但必須認識到，遼寧工業遺產保護與利用在整體上仍處于起步階段， 在這方面的探索與實踐仍有許多不足。

二、遼寧工業遺產保護與利用的不足

1、對工業遺產保護研究不到位，尚未建立完備的普查與登入制度

我國工業遺產研究與保護利用工作整體起步較晚， 至今僅有十年左右。 從2006 年起，沈陽市鐵西區在企業重組與整體搬遷的基礎上，著手對全區工業遺產進行排查，正式開啟了遼寧對工業遺產的研究、保護與再利用工作。 目前全省對這項工作的理論研究較淺，對工業遺產的內涵及其價值認識尚不到位。 現在還沒有建立明確、統一的工業遺產評價指標體系，因而無法對全省工業遺產的分布、分類、數量等狀況進行詳細綜合評估與權威統計。工業遺產尚未建立全面的普查與登入制度。目前對全省大部分城市的工業遺產狀況，僅有數量上的初步統計，詳細普查信息缺失，導致無法順利展開對工業遺產的價值評估、科學研究、后期保護等多項措施。

2、重視物質類工業遺產，忽視非物質工業遺產

我國工業遺產保護與利用起步以來， 即在很大程度上受歐美國家經驗影響，重點集中在有形的、物質類工業遺存上，包括建筑、機械、車間、工廠、礦場，交通運輸場所等基礎設施，以及與工業相關的社會活動場所。 [2] 對非物質工業遺產的研究與保護利用無論是國際還是國內，相較而言得到重視的時間較晚。 自從2003 年《下塔吉爾憲章》中提出無形的非物質類工業遺產的重要價值，人們逐漸認識到，工業遺產保護不僅局限于物質空間，那些包含了手工藝流程、技能、原料配方，經驗管理文件檔案，企業文化與精神等內容的無形遺產同樣重要。 而遼寧現有的城市工業遺產均以工廠、煤礦等建筑遺址、基礎設施和工業產品遺存為主。 保護與利用的主要形式，是對物質類遺產特別是單體建筑類遺存的多功能更新與開發。 開發角度多集中在城市規劃、建筑設計與景觀旅游。 對無形工業遺產從搜集、整理、研究，到保護與開發利用的各個階段的工作都留有較大的空白。

3、注重經濟效益與審美價值，對社會價值重視不夠

無論是《下塔吉爾憲章》還是《無錫建議》，均提到工業遺存在歷史的、技術的、審美的、科學研究的以及社會的等不同方面的重要價值。 隨著我國保護實踐不斷深入，人們越來越認識到工業遺產的核心價值是其蘊含的社會與文化價值， 是其承載的讓人們能夠全面了解、擁有的城市文明發展信息。 而其經濟效益與使用功效，是在此基礎上的延伸。 [3] 但目前遼寧主要保護方式，一是將工業遺存博物館化，景觀化，二是對其進行翻修與功能升級。 這些方法雖能生成新的經濟效益與使用功能，但也靜態化、背景化了工業遺產， 使其退縮成為城市發展與更新的背景與舞臺。 對工業遺產承載遼寧城市化、工業化的歷史和蘊藏的精神文化內涵，并沒有充分繼承。 其集中體現的工業化中前期的社會生產、生活方式與文明信息，具有重要的社會學、文化學價值。 只有真正保護與繼承其社會與文化價值， 煥發它對當今社會生活與城市發展的助力，讓人們明了今日之所以為今日，由此產生身在其中的認同感與歸屬感，才是對工業遺產的真正保護與利用。

4、工業遺產保護與利用融資渠道單一，尚未形成多層級的再利用模式

目前，遺產保護主要依靠政府推動主導，資金來源也主要是政府稅收，投入有限。 現有的保護開發模式以政府規劃建設博物館、展覽館、景觀公園等方式為主。 個別地方通過與企業合作，改造建設具有新商業價值的主題公園。 總體來說，現有的開發利用形式比較單一，缺少市場化運作方式的積極探索。 此外，在管理經營模式上，也多依賴政府行政手段。 政府財政收入和力量畢竟有限，難以長期維持。

三、對遼寧工業遺產保護與利用的對策建議

1、完善研究工作，全面開展普查，建立登記制度

應組織有關部門、專家學者，組建專門研究隊伍，對工業遺產及其保護工作進行深入研究。 目前我國在相關領域還沒有形成達成共識并統一推廣的研究成果， 因此遼寧首先需要對工業遺產的內涵、范圍與外延作出具體規范。 同時參照國際標準，建立自己的工業遺產評價指標體系與評估方法，并在此基礎上，建立起完備、規范的檔案記錄和管理登記制度。

2、積極倡導活態保護原則

在推動工業的遺產化進程中，應當避免工業遺產的背景化、舞臺化、單純靜態化，力求保留工業遺產原有各項功能和原本生產業態，使工業遺產的歷史、技術、藝術、社會價值得以全面傳承，成為可以適應、滋養、豐富現代經濟社會生活的重要財富。 開發利用不能僅停留在景觀旅游、博物館和商業開發上，首先要選擇提煉出工業遺產與城市未來發展方向相契合的核心元素，在此基礎上進行二次開發。 應根據不同性質進行多方探索，比如將工業遺產保護與各種產業園區建設相結合，與旅游、生態建設相結合，與科普教育、會展博覽相結合，與房地產開發、工業建筑相結合，與社區公共服務建設相結合，為城市創造更優良的人文環境，創造更多新功能，使居民在日常生活中對工業遺產獲得更多新體驗，認同所在城市的發展歷史，激發強烈自豪感與歸屬感。

3、積極倡導整體保護原則

建立城市發展的整體觀， 對工業遺產保護從建筑單體擴展到整條街區或社區的更新改造，進而擴至整個城市區域。 將工業遺產與社區建設緊密相連。 依據工業遺存的現狀、性質，街區、社區的功能、發展需求與結構特征，因地制宜，準確定位，使工業遺存與區域發展和環境建設有機結合。 對一些保存較好、價值較高的工業遺產，可以直接對原來的建筑、設施、空間及其藝術特征加以利用，對陳舊的設施進行更新。 或者將新老建筑有機相連，使舊有遺存成為新的構造的一個組成部分。 對于有保護價值的大型街區，可以根據不同的保存現狀和開發需求，制定統一協調的改造方案，使新老建筑、空間相互交融，和諧共生，形成共同的存在。 [4]

4、拓寬融資渠道，建立多層級再利用模式

主要依靠政府推動與資金投入的模式難于持久。 多元融資渠道是遺產保護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基礎。 現有的開發方式中一大部分屬于公益文化項目，不能帶來多少經濟效益。 必須依靠社會各界特別是企業的力量充實資金。 一是繼續加大政府財政傾斜，切實加大對工業遺產保護力度。 二是可形成以保護工業遺存為宗旨的專業基金會，接受各界贊助捐贈。 三是擴大、豐富與企業的合作開發方式，通過政策優惠等方式，吸引社會資金參與多種類保護活動。 四是通過加大宣傳力度，在全社會形成工業遺產保護共識，進一步調動、吸納社會各界力量，形成更廣泛的社會參與。 文化遺產的保護與利用不僅需要自上而下的力量，更需要自下而上主動參與。 政府可加大這項工作的社會開放度，提升普通市民、社會公益組織、特別是工人階層在遺產保護與利用、城市規劃等領域話語權， 使社會公眾能有更多渠道表達意愿與權益訴求，增強對工業遺產保護的情感認同與良性互動。

[1] 張松編. 關于工業遺產的下塔吉爾憲章[A]//城市文化遺產保護國際憲章與國內法規選編[M]. 上海： 同濟大學出版社，2007：135－137.

[2] 同上

[3] 李先奎， 徐東風.《工業遺產價值取向的評析》[J]. 工業建筑. 2011(10)：37.

[4] 劉容. 場所精神： 中國城市工業遺產保護的核心價值選擇[J]. 東南文化. 2013(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