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小剛 劉 星(云南大學 云南 昆明 650000)
自1947年法蘭克福學派的阿多諾和霍克海默以批判的角度首次提出文化工業這一概念以來,文化產業作為一個理論范疇得到了迅速的發展。這一理論范疇的出現,也帶來了長久的關于大眾文化的爭論,并直接推動了文化產業概念的出現和理論的發展。[1]但是,由于學術界的爭論和各個國家、地區的認識不同,出現了各種各樣的關于文化產業定義和解釋,在名稱上也存在著一定的差異,如英國叫創意產業、美國叫版權產業等等。我國將文化產業界定為:文化產業是從事文化產品的生產、流通和提供文化服務的經營性活動的行業總稱。
文化產業既有文化屬性,又有產業屬性,還有一定的意識形態性。因此,我們認為文化產業既是一個文化問題,還是一個經濟問題;既是政治問題,也是社會問題。但是文化產業的核心問題應該是人的問題,是人的幸福感的提升、個人素養的提升以及人的全面發展的問題,是個體的文化歸屬和心理歸屬、文化信仰問題,是關于個體的文化記憶以及在此基礎上形成的集體記憶和價值共識的問題。
根據馬克思關于產品的生產、分配、交換和流通環節的劃分,產品只有通過流通環節,才能最終實現產品的價值,而要實現產品的價值,又必須通過消費者的消費,讓渡產品的使用價值,獲得產品的交換價值并從中獲利。
隨著經濟的不斷發展,人們的物質需求得到了越來越多的滿足,而精神上的需求卻沒有得到很好的滿足,根據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在物質需求得到一定的滿足之后,人們開始轉而追求精神上的滿足。有需求就有市場,有市場就有利潤,有利潤就有供給。為了滿足人們的精神需求,也就出現了一定的文化企業,向大眾提供文化產品和文化服務,以滿足大眾日益增長的文化消費需求,并形成了一條完整的產業鏈條,即:
創意→研發、設計→生產→分配→交換→消費
內容的創意是文化產業的起點,通過創意,將無形的文化轉化為有形的文化產品或者提供一定的文化服務,并將這種文化產品和文化服務銷售出去,以獲取利潤。而這種創意來自于市場,同時服務于市場,脫離了市場,即使是再好的創意,也無法轉化為有效的文化產品和文化服務,無法滿足廣大消費者的需求,也無法實現企業的利潤追求。
對于文化產業而言,產業化是其發展的途徑和方式,文化才是其發展的實質內容,通過產業化的發展,提供給大眾的文化產品和服務中蘊含的文化因素才是最主要的。從作為文化產業最終成果的文化產品來看,它既具有交換價值,也具有潛在的文化價值,而這種潛在文化價值向交換價值的轉換,也要受到文化的影響,正如美國學者彼得·挨次科恩所說,“文化產品轉換為商品,一要借助社會結構,而社會結構自有其運行規律,二要通過社會集體,而社會群體又要以文化的標志來表明自己”。
從文化產業的產業鏈來看,作為產業鏈起點的創意環節,雖然是針對市場的創意,但它同樣離不開對文化的研究和理解,甚至對文化的研究和理解是至關重要和必不可少的。可能是通過直接對某些文化資源、文化元素的研究和利用,形成一定的創意,再通過一定的市場調研,將這種最初的創意運用到實際的研發和設計中,形成最初的文化產品和服務。也可能是通過間接利用已有的文化研究成果,并加以創新。通過創意,將一定的文化觀念、文化價值觀、文化元素等等附加到相應的文化產品和服務上,在提升產品附加值的同時,也促進了一定的“意義”的擴散。
而從流通環節,或者是消費環節來看,文化產業是通過產業化的運作,將文化由小眾化變為大眾化,將地區文化世界化,但是,如果缺乏對不同文化系統、文化心理等等的研究,也不利于文化產業的發展,文化既能促進經濟的發展,同樣,也能成為經濟發展的障礙。從國內來看,如果缺乏對社會主流文化的了解,缺乏對社會心理的了解,缺乏對消費者文化態度、文化需求的了解,也就不能向社會大眾提供有效的文化產品和文化服務,也就不能有效的進行文化產品和文化服務的市場營銷。從國際上來看,表現得最為明顯的就是文化折扣問題,受文化差異的影響,即使是再好的文化產品和服務,如果不符合其他國家和地區的文化習慣,茫然的進入也將帶來徹底的失敗。這就要求文化產品的生產,尤其是對外出口的文化產品,要能夠做到“中西合璧”,在以我國文化為底蘊和基礎的同時,也要包含一定的國外的文化元素,以降低文化折扣,促進文化產品更好地被國外消費者所接受。以電影《花木蘭》為例,它以我國文化資源為基礎,片中蘊含著豐富的中國文化元素,但它又是一部好萊塢電影,體現著好萊塢典型的電影制作模式和套路,充分利用了我國的文化元素和好萊塢的品牌效應,并將二者有效的結合在一起,促進了電影《花木蘭》在我國市場的成功。
從文化產品的消費來看,文化產品不同于一般的產品,它具有一定的文化屬性,對文化產品的消費,不僅僅要求有一定的經濟消費能力,更要求有一定的文化消費能力,需要有一定的文化層次。以歌劇《貓》為例,它對消費者文化水平的要求就比較高,對于那些沒有相應基礎的消費者而言,也許就不是在欣賞,而是在痛苦中糾結。而文化消費的文化環境則是某一文化產品消費市場大小的關鍵。
從國內來看,文化產業體現了國家主流文化價值觀,國家通過對文化產業發展方向、內容的引導和控制,來促進國家意志的體現和表達,通過一定的政策、法規,引導文化產業的發展,以促進國內民族認同、文化認同的鞏固和提升,以保障國內的文化安全。
從國際上來看,通過文化產業的發展和文化產品的對外輸出,實現中華文化的對外輸出,擴大中華文化的對外輻射力和影響力,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由于文化產業的意識形態性,國家文化安全問題也受到了更高的重視,面對文化的全球化和文化產業發展,大量的文化產品不斷涌入,各種不同的文化形態和價值觀交織在一起,引起人們價值觀的混亂,并繼而引發文化安全的問題。
正如甘地所說,“我不愿墻壁擋住四路,我不愿雜物堵住窗戶。我愿那微風送來世界各地的文化,但我不愿被風帶走”。面對文化的全球化,既要有包容之心,容納各種不同的文化,更要守住自己文化的根。
基于以上討論,文化產業就是以產業化的方式來提供文化和發展文化,以產業化的方式向消費者提供文化產品和文化服務,以滿足其精神文化需求。由于文化的特性,需要通過國家的介入和政治的引導,以保證文化產業的健康發展、民族文化認同和國家文化安全。因此,本文認為,可以將文化產業做一個簡單的描述,即:文化創意、經濟運作和政治引導組成了文化產業的核心內容。
首先,在文化創意上,強調對文化資源的利用和開發,而文化資源又包括全人類的普世價值觀以及各具特色的地方文化資源。現代文化主要包括三大來源,即傳統文化的精華、世界其他地區創造的精華以及時下正在創造的新文化。因此,在文化產業的發展過程中,主要就是對各種文化資源的利用和開發,以產業化的方式向人們展示和提供,以滿足消費者的精神需求。而文化產業的發展,必然創造出新的文化,成為現代文化的一部分,并且可以作為一種文化資源,再一次用于文化產業的發展。
其次,在經濟運作上,主要是通過產業化的方式,將無形的文化資源轉化為有形的文化產品和相應的文化服務。這也就涉及到文化產業作為一種產業化運作所包含的各種問題,包括產業鏈設計、產業結構狀況、文化市場、經濟體制等問題。
第三,在政治引導上,主要是國家對文化產業的方向引導、內容控制、政策引導、法規規范等等方面的問題,是從宏觀上把握文化產業的發展,規范文化市場,完善文化產業相關法律法規,引導文化產業向積極健康方向發展,促進主流文化價值觀的形成,促進民族文化認同和國家文化安全。
因此,通過文化產業發展,其目的是要追求經濟的發展、文化的繁榮、政治的穩定以及社會的和諧。這也是文化產業發展所要解決的問題,而文化產業的最終追求,也是文化產業的核心問題,應該是關于人的問題。但是,現在每每談到文化產業,總是說票房有多少、規模有多大、收入有多少,卻很少談及有什么樣的文化內涵、傳遞了什么樣的價值觀、有什么樣的文化影響力,是否有助于文化的發展、是否有助于大眾文化素養的提升等等。因此,我們認為,通過文化產業的發展,不僅僅要追求經濟發展、文化繁榮、政治穩定以及社會和諧,更是要促進人民群眾的幸福感提升、個人素養的提高以及人的全面發展,是個體的文化信仰、文化歸屬以及價值觀念的建構問題,是個體文化記憶以及在此基礎之上形成的集體記憶和價值共識的問題。
根據簡·奧斯曼的觀點,“文化記憶有固定點,一般并不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化,通過文化形式(文本、儀式、紀念碑等),以及機構化的交流(背誦,實踐,觀察)而得到延續”。[2]文化記憶是保存經驗和知識的存儲器,一個群體從這種知識存儲中獲得關于自己的整體性和獨特性的意識。
文化產品作為一種文本,尤其是新聞出版產品,在這種文本中保存了一定的經驗和知識,而這些經驗和知識又不斷的向讀者表明“我們屬于誰”、“我們不屬于誰”、“什么和我們相關”、“什么和我們不相關”。通過文化產品及其傳達出來的意識,使個體形成一種記憶,形成集體或群體的歸屬感。
但是,個體的記憶又受制于集體記憶,正如哈布瓦赫所指出的,他認為存在一個所謂的“集體記憶”或“記憶的社會框架”。個體的記憶必然置身于這個框架來理解,特定的記憶能否被喚起和以什么方式被喚起、被講述出來,都取決于這個框架。這個框架使得某些回憶成為“能夠進行回憶的回憶”,某些則被作為“不能進行回憶的回憶”、“不正確的回憶”被打入冷宮。[3]
而文化產業正是通過對文化資源的利用,通過對文化元素的開發以及對相關歷史事件的描述和展現,使消費者消費文化產品的同時,也構建出一定的身份認同和文化記憶,使每一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歸屬,不至于變成游蕩于社會中的“漫游者”。
而從集體來看,如賀玉高在《文化記憶的建構——以“文革”為例》中所指出,“如果一個文化群體,不能形成共同的記憶,就不能發展共享的價值體系和行為準則,這個群體文化就缺少凝聚力,面臨精神的分裂,乃至文化的解體。即使不解體,在一個缺少凝聚力和共同價值觀的群體里,要想建立高度的精神文明,以及伴隨的政治、經濟文明,是不大可能的。”[4]
通過文化產業的發展,也就需要在一定程度上去引導和喚起大眾的文化記憶,而這樣的文化記憶通常都“包含著特定時代、特定社會所持有的、可以反復使用的文本系統、意象系統、儀式系統,其‘教化’作用服務于穩定和傳達那個社會的自我形象”。[5]
文化產業對文化記憶的喚起作用,在一定程度上也就促進了大眾的文化自覺意識,通過文化自覺意識的提升,形成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豪,形成一種集體共享并自覺遵守的價值共識,提升群體的文化凝聚力,并進而促進對自我文化的建設和發展。但是,“有時候記憶是惡毒的,可以把人引向仇恨”。[6]因此,記憶通常是被選擇性的喚起和記憶的,而文化產業發展的方向和內容通常也是有選擇性的。
[1]馮子標、焦斌龍.文化產業運行論[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0:2.
[2]Jan Assmann.Collective Memory and Cultural Identity, New German Critique, No.65, Cultural History/Cultural Studies.(Spring-Summer,1995),pp.125-133.
[3]哈布瓦赫.論集體記憶[M].上海:上海世紀出版集團,1992:68-69.
[4][5]陶東風、周憲.文化研究[C].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1:164、4.
[6]Frunza, Sandu. “The memory of the Holocaust in Primo Levi’s if this is a man.”, Shofar.27.1 (Fall 2008):36(22).Academic OneFile.Gale.St Marys College-SCELC. 28 Oct.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