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璇
(1.武漢大學文學院,湖北武漢430072; 2.武漢理工大學華夏學院,湖北武漢430023)
自1990年開始,趙本山已連續20次登上央視春晚的舞臺,伴隨著加冕儀式一次又一次的復現,王牌的效應逐漸輻射開來:小品的王牌,春晚的王牌,“二人轉”的王牌,東北文化的王牌,農民文化的王牌,娛樂帝國的王牌,還有若干待產的王牌……尤其是趙本山近幾年在央視春晚這個“主流舞臺”上獨占鰲頭的趨勢,也受到越來越多的人的關注。因此,圍繞趙本山的話題也就越來越多:師徒關系、傳媒影視、情感生活、春晚小品、商業地位等等都成為大眾關注的熱點。這些關注與話題中至少觸及到趙本山現象中所包含的這樣幾個層面的思考:趙本山與央視春晚之間的關系,本山二人轉之于大眾文化的意義,趙本山的文化產業運作,趙本山在當代文化中的闡釋意義等等。由此可見趙本山在當代文化中已絕非一個傳統的農民形象,他甚至可以被看作中國90年代以來的一個象征性寓言。而當代社會對于趙本山的高度關注和大量闡釋逐漸說明趙本山的身份形象已成為中國當代頗具文化象征意義的符號。從趙本山身上或許可以解讀中國當代近幾十年以來文化的發展和變化,這既是趙本山作為一個文化現象的豐富性所在,也是中國當代文化的復雜性與豐富性所在。
趙本山的喜劇小品、二人轉劇場演出、系列影視劇、文化產業鏈、本山傳媒集團、媒介的相關報道與評論以及社會各方的反響等,匯聚在當代各種文化力量詭異交織的平臺之上,構成了趙本山現象這樣一道獨特的文化景觀。趙本山現象在二十多年的變化發展中,無不呈現出豐富而復雜的文化內涵。因而對趙本山現象的解讀與闡釋也逐漸豐富起來,從上個世紀末80年代的幾篇文章,到90年代的幾十篇,再到如今的各類媒介批評、學術探討、傳記、專訪等。當代大眾與學者越來越重視趙本山現象所透露的豐富文化內涵,從而透過現象把握當代文化發展的本質特征。
截止2012年6月從讀秀學術搜索上,以“全部字段”的檢索方式(1980年—2011年)一共可以檢索到與趙本山相關的圖書共294種,這些書大多在目錄中便能搜索到趙本山的相關內容。其中1990—1999的十年間,大約41種;2000年—2006年大約 135種,2007年約22種,2008年約32種,2009年約41種,2010年約18種。與趙本山相關期刊文章約2 740余篇,1990年之前只有3篇,而2009年這一年則高達537篇,2010年達491篇。其中英國劍橋科學文摘收錄18篇,國內核心期刊共114篇,圖書與期刊所涉及的學科領域眾多,包括文化、科學、教育、文學、藝術、經濟、社會科學總論、歷史、哲學、語言、文字、體育等等。相關學位論文約24篇,相關會議論文約6篇,相關報紙資料約22417篇,相關網絡視頻約7447部,網頁搜索約61,000,000個結果。
從以上的數據資料我們至少可以看出這樣兩個問題:第一,從對趙本山現象的關注領域來看,“趙本山現象”已不只是發生在藝術領域的單一現象,它已作為一個具有普遍意義和象征意義的社會文化符號存在于社會生活的諸多方面。第二,在所有與趙本山相關涉的社會領域中,文學與文化所占比重最大,大眾已經開始注意到趙本山現象所包含的文化意義和隱喻價值。
本文對“趙本山現象”研究現狀的梳理,將選擇部分具有代表性的觀點,從以下兩個層面展開,其一,有關趙本山現象媒介批評的現狀分析,其二,對趙本山現象的學術批評研究現狀的梳理。這里之所以將媒介批評也納入到“趙本山現象”研究現狀的考察,主要是由于“趙本山現象”作為當代的大眾文化實踐,無論是其物質形態的呈現還是對于現象的闡釋都離不開媒介平臺和媒介話語,圍繞趙本山現象的諸多社會話題和內在的文化意義都是借助于媒介闡發的,并同時構成了趙本山現象的一部分。在這些媒介評論中,部分具有探討價值的評說是值得我們關注的。
伴隨著大眾文化的迅速發展,媒介批評也隨之興起,它借助大眾傳媒的廣泛性和時效性,迅速地向大眾傳遞某種觀念或看法。批評的主體不再局限于評論家、作家,而是擴散到記者、編輯、普通的大眾等等。媒介批評一般關注的是有社會價值的現象和有爭議性的文化話題,不強調任何的理論建構,也不注重任何的理論話語。但部分媒介批評并未拋棄具有思想性的批判,在網絡、報紙等刊物上,我們也會看到關于“趙本山現象”部分頗有見地的媒介評論,這些評論將趙本山現象的社會和文化意義在最廣泛的范圍內進一步闡發出來。這些評論一般都會鮮明地表達自己的文化立場和價值取向,關于趙本山現象的媒介批評主要圍繞諸如趙本山喜劇藝術的“雅”、“俗”爭論,趙本山對農村現實生活的藝術表現,以及趙本山與春晚之間的關系等社會關注的熱點問題而展開討論。
首先,對趙本山喜劇藝術的“雅”、“俗”探討基本持兩類相對立的觀點,一方面以著名學者余秋雨為代表,認為“世俗文化是全部文化構架的根基,也是推動精雅文化不斷沿革的動力,它比精雅文化更天然,更貼近民族的生態,因此也更能深入人心。好多大藝術家都是由民間產生的,他們從自己的文化起點出發,不斷地實驗提升,然后他和他生活的那塊土地上的文化都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1]。趙本山的“俗”是大俗,但“俗” 就是普通大眾的代表,就是大眾的需要,從而對代表精英文化的“雅”表示拒斥和反感[2]。有人認為“對二人轉大俗與大雅、文化與非文化的爭吵,似乎都有一種盲人摸象的感覺”[3],從二人轉發展的三百多年歷史來看,如今的二人轉已經剔除了許多田間地頭的鄙俗和粗野,“早在2001年趙本山喊出綠色口號時,二人轉已被成功地扳了道岔,它不再烏煙瘴氣、塵土飛揚,而是順應了市場,矯正了身份,款款走進一片芳草地!”[4]但另一方面也有人指出,趙本山們通過偷換概念硬是把“低俗之辯”轉換成“雅俗之爭”,他的低俗彌漫著傻樂主義的腐爛氣息。周志強認為,由于趙本山們從不反思趙本山式的娛樂中所彌漫的傻樂主義的腐爛氣息,于是趙本山的“俗人控”成了一種“被高雅人士迫害妄想狂”[5]。“誅心”認為趙本山的小品《賣拐》展示的是一個欺騙過程,而美國人之所以反感是因為在道德水準較高的西方社會,欺騙、詐騙是為人所不齒的下三濫行為,而只有在已經習慣爾虞我詐、欺上瞞下的中國,大家才會為一種低俗的相互欺騙的快感而哄堂大笑[6]。還有人認為,“二人轉”的審丑趨向令人難以忍受。很多二人轉演員本身就是以丑為美,通過出賣自己的尊嚴取悅觀眾,以模仿傻子、瘸子、弱智、口吃等有生理缺陷的人取樂,趙本山惡俗、媚俗的表現將權貴階級的“痞”與“邪”體現的淋漓盡致。而肖鷹認為,“春晚策劃者和趙本山一味強調只有`俗'才能滿足大眾的娛樂需要,這在一定程度上貶低了大眾接受`雅'的可能性和能力;而將 `俗'和 `雅'完全對立起來,這實際上是歪曲審美規律。趙本山的俗如果是形式上的粗制濫造和內容上的陰暗猥褻,那就是 `低俗'。”[7]
其次,對于趙本山的農村題材作品與現實生活的表現,媒介評論也給予了較高的關注。北京大學張頤武教授認為趙本山的農村題材影視劇人物群像鮮活,是值得肯定的:“`鄉村愛情'挺好的。從藝術的角度說,試問目前市面還有比`鄉村愛情'系列更優秀的農村劇嗎?誰能跟我舉個例子?歷史上又有幾部農村題材的劇塑造了這樣一批觀眾都能記住并津津樂道的農村人物群像?劉能、王大拿、謝大腳、長貴……那么多的臉譜,為什么觀眾都能記住他(她)們?這是很說明問題的。從行業角度來說,除了趙本山,還有哪個影視制作公司愿意花大錢來制作農村題材的影視作品?所以我覺得對于`鄉村愛情系列'來說,我們整個行業和社會都要多抱有一份鼓勵的態度,畢竟任何作品有瑕疵都是不可避免的。”[8]還有媒介評論認為,趙本山在東北東村生活的題材中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天地,從而形成了趙氏風味的農村題材電視劇,“趙本山是民間藝術奇人,從未受過科班訓練,表演渾然天成。生于農村長于農村的趙本山懂得自己的優勢所在,因而表演從來不刻意脫離鄉土氣,他的名字也常常是跟鄉村題材電視劇掛鉤的。”[9]也有人認為,趙本山來自于農村,演的也都是貼近日常生活的故事,“趙本山作為中國農民的杰出代表,以其出色而真實的農民藝術形象和精彩幽默的表演,連續多年在春晚的舞臺娛樂大眾,博得了社會公眾的認可和贊譽。他的小品往往在輕松幽默詼諧的藝術外表下隱含著深刻的社會問題,真實而藝術地反映了當代農民的生活和社會問題。”[10]網絡影評人平陽認為趙本山影視劇中的磨嘰恰恰是認真的表現,是對生活的真實反映,是對人物的細膩刻畫。
但同時,不少人也看到了趙本山的部分影視作品暴露出與農村現實生活的脫節,缺乏對農村真實矛盾的展現,人物形象缺乏現實感。魏文彪認為,趙本山到目前為止的作品還未能全面、深刻反映農民的全部的真正生活:所反映的主要是那部分“乘改革東風”先富起來的農民生活,對于那些目前尚未脫貧的農民的生存狀況較少關注,還未能全面反映他們的心聲[11]。“秦籍湘夫”認為,觀眾對趙氏小品產生惡評的原因主要有兩點:其一,人物形象的定位與現實生活的距離越來越大;其二,小品的內容日漸空洞貧乏,而沉浸于語言耍滑的快感中[12]。2011年5月底,《人民日報》 刊登了中國傳媒大學博士研究生薛晉文的文章,他分別從農村劇肩負的社會責任、藝術使命和審美理想等幾個層面評價了剛上映不久的《鄉村愛情故事4》,他認為這部電視劇顯得單薄和浮泛,難以彰顯農村劇的真正藝術品格和審美價值。“會打鳴的狗”從商業與藝術、主流價值與農村現實等角度出發,認為《鄉村愛情故事》系列劇被央視拋棄主要是由于“金錢至上取代了藝術至上”、“淺薄低俗取代了主流思考”、“高高在上取代了向下思考”[13]。任不寐在《趙本山現象》 一文中也認為,“趙本山的作品基本上是官方農村政策宣傳符號的簡單圖解。趙本山現象正說明一個民族的文化藝術興奮點集中在農民式的自嘲上,不僅說明意識形態的徹底瓦解,也說明了這個民族的精神生活已經貧困至極。文化上的末日心態也最后將體現在趙本山本人的藝術創作中。”[14]《南方人物周刊》也曾指出趙本山的小品和影視小人物系列,那些有著一整套民間生存智慧、善于自我解嘲的普通人,那些為生活所累卻還沒喪失希望、煩惱中帶著眼淚和笑容的生活片段,其實正是絕大多數中國人的生活寫照,但趙本山影視劇創作的也存在缺陷:缺乏深刻的思考和人文關懷;對農村現實的把握還不夠,以殘疾人和愚昧的村民為嘲諷對象是不可取的;最后,趙本山也缺乏對時代的洞察力[15]。
再次,趙本山與央視春晚的關系也成為大眾關注的重要對象。有人指出,趙本山和春晚實際上一直維持著互惠互利的關系,趙本山不能沒有春晚,春晚也不能沒有趙本山。趙本山跟春晚結盟的這些年,除了自己早成為中國文化的首富之外,自己的產業帝國也日漸雛形,而趙本山已經成為春晚不可或缺的一個象征與文化符號,他的小品已經成為春晚語言類無能能及的頂級之作,這其實是一種缺陷,而非褒揚[16]。曾經有一家門戶網站做了一項“如果趙本山暫別春晚舞臺,你覺得會產生什么影響”的調查,排在第一位的,大約34.1%的網友認為“這樣做會直接改變春晚的生態,娛樂勢力將重新劃分,廣告贊助等方面`預售'將大打折扣,年三十收視率直接下滑”,由此可見趙本山對于春晚的影響非同一般[16]。而肖鷹認為春晚的底線,是要尊重新時代中華民族的倫理道德、生活情趣和個人尊嚴,趙本山和春晚策劃者的娛樂邏輯應該受到質疑[7]。劉松蘿也認為,春節晚會和趙本山小品是中國走向僵化的外在表現。
在學術界,以趙本山為核心對象的研究,從研究內容上看主要分為這樣幾類。
第一,關于趙本山作品語言藝術方面的探索。這類研究一般從文本出發,探討語言在趙本山作品中的生成方式和存在形態,以“細讀”的方式分析趙本山文本中語言的非日常運用,如“反諷”、“歧義”、“含混”等,或是從語用學的角度,探討趙本山小品中非言語偏離的特征;或從整體上觀照趙本山語言的藝術風格及成因等等。其中,李海英的碩士學位論文《趙本山小品語言藝術研究》、姜珍婷的《從<鄉村愛情>看趙本山系列輕喜劇的語言藝術》(《藝海》,2010年第9期)等從文本出發,運用大量的語言實例,從語音、語義、語用幾個層面來分析語言手段的構成和表達效果,并歸納出趙本山小品語言的整體風格色彩,如幽默、詼諧、俚俗、地域化、大眾化等,由點及面地對趙氏小品的語言架構進行了全景式的描廓,為這類研究提供了一個可供參照的綜合性樣本。趙本山喜劇小品中幾種獨特的非言語偏離現象也引起了高度關注,宋群認為趙本山“利用面部符號、身勢符號及服飾符號來表情達意……具有濃烈的生活原味,又是一種藝術的升華”[17];齊東武的《從關聯理論看東北小品中的話題突轉幽默——以趙本山的作品為例》(《湖北經濟學院學報》,2009年第12期),從語用預設、語言修辭、關聯理論、合作原則、偏離原則等多種角度探討趙本山小品中突出的幽默風格。
第二,關于趙本山表演藝術風格的研究。張麗紅以趙本山小品表演中一個突出的特色——包袱與戲謔化表演的結合出發,通過對《摔三弦》、《小草》、《1+1=?》、《拜年》、《小崔說事兒》、《策劃》 等小品中的形體包袱、語言包袱和情節包袱的分析,認為趙本山強化了一種戲耍化和做戲化的造包袱與抖包袱,使他的表演與眾不同[18]。楊樸認為,趙本山的丑角表現、模擬化表演、絕活等是趙本山獨特的藝術表演風格,也體現出強烈的東北戲劇的特色[19]。而對于趙本山丑角的扮演和大俗的表演,李下在《評趙本山的喜劇小品藝術》中,則表達了不同的觀點:喜劇作品的內容、語言、表現手法應該是通俗的、大眾化的,但通俗并不影響思想上的深刻,不應該以通俗來破壞思想的深刻與審美情趣的提升,嘲笑丑惡的目的是為了凈化心靈,而不應該停留在嘲笑本身[20]。
第三,關于人物藝術形象的研究。任何富于藝術感染力的作品,其人物的塑造是一個關節點,人物的鮮活度直接影響到作品的可讀性與生命力。縱觀趙本山在小品和影視劇中塑造的人物形象,其中以農民形象為主,當然也有小市民,騙子,社會“邊緣人”等等。但這類研究中對農民形象的關注度最高,因為這一類形象在趙本山作品中數量眾多,并已成為趙本山的一個符號形象而存在,受到廣泛的關注。鄭陽在《從小品到電視劇——論趙本山所飾農民形象》一文中通過對一系列形象的分析,認為趙本山從小品到影視劇中所塑造的農民形象具有階段性特征,盡管趙本山塑造的農民形象越來越豐富,但農民本色、農民氣息卻越來越少。陳開舉在《重塑中國農民形象:趙本山1995——2000年小品研究》 中從文化研究的視角出發,通過與傳統文化中對農民形象塑造的對比,來探討趙本山于1995年——2000年間在春晚舞臺上重塑農民正面形象的文化特征,從而認為趙本山擺脫了傳統文化中對農民負面形象的塑造,繼而對《牛大叔提干》、《三鞭子》、《紅高粱模特隊》、《拜年》、《昨天,今天,明天》、《鐘點工》這六個小品所塑造的農民形象一一進行了解析,認為這些小品為觀眾呈現了一系列具有獨立性和自我意識、勤勞的、具有充分批判意識、具有高級話語策略的正面的農民形象[21](P87),從而構建了完整的中國農民形象。黃媛媛認為,趙本山農村題材影視劇中“老一代農民”形象的塑造比新時代的年輕農民形象塑造要成功和生動的多,年輕一代的農民諸如王小蒙、謝小梅等人的塑造顯得有些“符號化”[22]。
第四,敘事策略與主題模式研究。這一部分的研究者大致有兩種不同的觀點,一部分研究者認為,趙本山的農村題材作品和及其鄉村敘事不僅展現了特定的文化風情,以時尚新潮的觀念塑造了鮮活的新式農民的形象,而且反映了鮮明的時代特征,娛樂性強,成功的將農民題材整合到大眾文化下影視劇的制作和消費之中。如畢金林的《從〈鄉村愛情〉看愛情中的鄉村》(《電影文學》,2007年第14期)、紀學艷的《一曲淡淡的鄉村戀歌——論農村劇〈鄉村愛情〉的敘事策略》(《電影評介》,2009年第15期)等都表達了這一觀點。另一部分研究者則認為趙本山所描繪的農村生活是一種“偽現實主義”的農村,是都市欲望模式和情感模式在農村的延伸與膨脹,農村作為娛樂與消費的道具而存在,想像性農村被凸顯出來,而真實的農村卻被遮蔽了。薛晉文認為,趙本山的系列影視劇對鄉村的反映姿態和表現策略是值得再審視的,趙本山的部分作品在反映農村變革和農民訴求等方面都有值得稱道之處,但從整體上看,趙本山系列農村劇所反映的現實鄉村不能算“真實”意義上的鄉村現實,這里的鄉村現實在不經意間被都市想象所取代[23]。周志強在《從現實主義到傻樂主義——論趙本山鄉村敘事的去政治化》中談到趙本山影視劇從最初的對“鄉村霸權”的批判,轉向到抽空現實主義批判的“傻樂主義”[24]。王衡在《被想象的鄉村——淺析〈劉老根〉 與〈鄉村愛情〉及其續集的敘事視角》中也直接指出,趙本山的影視劇以他者的視角書寫的是被想象中的鄉村,而現實中農民的生活改變的艱辛被淡化處理掉了,盡管作品中人物的小農意識也被真實的刻畫出來,但整體上看來還是都市人對鄉村現狀的一種想象和對鄉村未來的預設,由于缺乏對現實的追問,對生命終極的關懷,所以即使極力尋找鄉村的代言人,也使得很多故事顯得太突兀[25]。而蘇濤在《〈馬大帥〉:農村題材的話語轉型》一文中從“農村 城市位置變化,農村 城市的想象,新時代農民與城市寄居者 合謀者,農民價值觀念下的中產階級奮斗信條”等四個角度出發,對趙本山影視劇的農村題材變化進行了深入的分析[26]。
第五,趙本山現象的文化批評研究。如果說以上四種研究視角均以趙本山作品的文本研究為主,那么這一部分研究則不再對文本本身作過多的解讀,而是從趙本山整體的藝術風格、敘事模式以及與趙本山相關的一系列文化事件、媒介事件、社會反響等出發,運用諸如社會學、傳播學、符號學等多種理論和視角,將趙本山現象置于整個社會系統的動態空間中考察,將趙本山現象視為當代社會的一個典型文化癥候,探尋趙本山現象的豐富社會內涵,從而對趙本山現象進行文化的批判與反思。這一類研究往往采取多視角和多種理論交替的研究方法,但從目前掌握的資料來看,具有學術價值的研究成果數量不算豐富。其中具有借鑒性的觀點包括王蒙在《趙本山的“文化革命”》中認為,“趙本山文化體制改革的一個相當典型的現象。”趙本山通過一系列擁護主流媒體地位和話語的演出及文化套路,使得“趙本山在主流媒體上爭道了農民文化的地位和尊嚴。夸大一點說,他悄悄地進行了一點點農民文化革命。”[27]但王蒙也指出,僅靠趙本山這一類明星來娛樂大眾,恐怕無法向歷史交代,人們期待的更多的是思想、藝術、想象力、創意和擔當,期待真正的精神之光和智慧之光[27]。房偉在《解讀趙本山》中將趙本山現象置于中國社會轉型以來的現實語境中考察,看到了趙本山喜劇形象多元化的背后實際是社會多重文化力量對趙本山農民形象改造的結果,而趙本山不斷由“邊緣”向秩序的滑落,以及文化身份的變化則隱喻著中國近幾十年以來的文化發展和文化選擇的尷尬與無奈[28]。張強在《意識形態與大眾趣味的雙重變奏——趙本山小品的癥候式解讀》一文中從意識形態和大眾趣味兩個層面出發,探討趙本山小品作為一種文化實踐,必然是在意識形態和大眾趣味的共同的規定性中生存和發展,那么其中必然既有共謀與順從,也有反叛與對抗,有意識形態對大眾趣味的殖民,也有大眾趣味對意識形態的反殖民[29]。師力斌從趙本山與春晚的關系中分析了趙本山二十年來是如何契合了春晚的文化認同機制的,并認為“全球本土,農民 小市民,趙本山所具有的二重性是90年代以來中國大眾文化的典型癥候,負載著全球化時代中國大眾的雙重欲望”[30]。
從總體上看,趙本山現象研究出現了不少具有借鑒意義的研究成果,在一定程度上顯示出了該研究的價值和意義,概括起來有以下幾點:首先,學者們都敏銳地察覺到了趙本山現象在中國當代文化,尤其是大眾文化平臺上存在的價值與意義,并且給出了闡釋的價值與意義。其次,這些研究對趙本山的文化身份都作了較為清晰的闡釋,擯棄了傳統的二元對立的研究視野,充分認識到趙本山文化身份的復雜性與當代文化的混雜性之間的關聯。再次,學者們通過對趙本山現象的探討,生發出諸多具有現實意義的命題與論爭,諸如“農村題材與現實生活的關系”、“當代文化的雅俗之辨”、“娛樂至上與娛樂至死”、“文化產業與文化資本”等等。這些有價值的命題與論爭不僅為趙本山現象的研究提供了有意義的借鑒,同時也為我們認識當代文化的發展提供了一面鏡子。
同時,我們也應該看到目前趙本山現象的研究仍存有較大的闡釋空間,對于某些問題的探討仍缺少系統的認識與闡釋,歸納起來有如下幾點:第一,關于趙本山的文本研究較多,而將趙本山現象作為一個整體對象的觀照甚少,論者大多從微觀層面對趙本山文本進行細致的解讀,而將現象置于宏觀、動態的文化語境中予以考察的較少,對趙本山現象的文化象征意義闡釋不夠充分;第二,將趙本山現象簡單地看作文化工業背景下的大眾文化實踐,并以相關大眾文化理論套證趙本山現象,其中最典型的論述便是關于巴赫金狂歡詩學理論與趙本山現象的分析,由于尚未真正認識到趙本山現象的復雜性與特殊文化內涵,因此在趙本山現象的娛樂狂歡論述中,形成了對“狂歡詩學”與“趙本山的狂歡化”的雙重誤讀,這是對趙本山現象理論論述的簡單化。第三,缺乏對趙本山現象的系統論述,絕大部分研究要么關注趙本山的藝術文本分析,要么探討趙本山現象的文化內涵,而很少有論者將兩者結合起來,將實證分析和理論論述真正統一起來。第四,表象研究較多而深層研究較少,趙本山現象研究不僅僅是關注表層的現象,而更應該關注現象背后控制表征系統的諸多社會理論和意識形態,但從目前的研究來看,一些研究者們淺嘗輒止,停留在對趙本山現象表面的觀察和探討,未能深入到現象背后復雜的社會權力關系和各種文化力量的交錯。而這些都為趙本山現象的進一步研究留下了繼續言說和不斷思考的空間。
趙本山現象是一個不斷發展的進行時,它并沒有完結,對它的闡釋也不可能結束。我們只有在現象的變化發展與自我的變化發展中不斷探索與建構,才可以把握那些現象之下的藏匿和隱喻,把握文化發展中力量的涌動和沖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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