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躍”然壺上香溢遠——簡論“躍梅系列壺”的品格特征

談躍偉

（宜興 214221）

據史料載，紫砂塑器是明代正德（1506~1521）年間的供春創“樹癭壺”起，就改變了北宋年間出現以煮茶實用為主的功能，成為賞用皆備的紫砂工藝品。經歷代名工巨匠如時大彬、陳鳴遠、邵大亨、黃玉麟、朱可心等的發揚光大，他們從大自然中汲取豐富的創作素材，通過觀察、體悟和審美發現并予以詩化，升華進入到一種自然、高雅、多姿多彩的藝術新境界，為紫砂塑器的繁榮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在紫砂塑器的造型形態中，有一類以“梅”為題材的作品，尤其受到人們的喜愛。分析原因：一是外表的美感動人；二是內在的意蘊感人，讓人在賞與用的過程中能得到賞心悅目的藝術享受。紫砂“躍梅系列壺”（見圖1）即是在紫砂藝術的創作實踐中，注重梅的高雅格調的塑造，使梅的外在形象和精神品格躍然壺上，使人們在尋找美、發現美、享受美的同時陶冶情操、心怡神暢。

1 認識梅的自然本質

梅屬薔薇科落葉喬木，樹干雖不能長成參天筆直，但曲彎粗壯，特別是百年以上的古梅，勁枝虬干、鐵骨錚錚，疑似枯萎的枝干上仍能生發新枝。寒冬臘月，一片蕭殺，唯見臘梅枝頭的花苞在霜天雪地里怒放。梅花不畏嚴寒的精神品格自古以來受到文人墨客的鐘愛，特別是到了宋、元時期，梅、蘭、竹、菊題材異常興盛，《圖繪寶鑒》元代畫家178人中，專長畫“四君子”題材的畫家就占三分之二，可見喜愛的程度。

在中國傳統美學里，梅、蘭、竹、菊因為有著不流于俗的自然形態和本質特征而受到文人雅士的推崇，被譽為“四君子”。受中國傳統文化思想的影響，對發幽香于嚴冬的“四君子”之首的梅花情懷獨鐘。在壺藝創作實踐中，先后創作了一大批與“四君子”形象相關的作品，“躍梅系列”就是其中一類。究其成功的原因，首先是由于長期的觀察，對梅的自然本質了如指掌；其次是深情的注入，一枝一花總關情，創作中讓“梅”的品格躍然于壺上，就成為一種真情實感的自然流露，而不是牽強附會。

2 感悟梅的品與格的美學概念

縱觀紫砂歷史上一系列有關梅的塑器作品的造型特征，共同特點就是將梅的精神品質通過作品中塑造的形象，讓梅的品格體現出來。

文人墨客在創作梅、蘭、竹、菊題材的作品時，十分注重品格的塑造。宋、元時期，蘇軾、趙孟頫、倪瓚等業精于此，畫梅大家王冕注重“高逸氣節”，在其《墨梅圖》中題畫詩云：“吾家洗硯池頭樹，個個花開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顏色，只留清氣滿乾坤?！?/p>

中國紫砂陶自宋代發端，興盛于明、清時期，眼下更趨鼎盛。中國文化中的植物象征從《詩經》、《楚辭》就開始了，不同的時代形成不同的象征體系。春桃、夏荷、秋菊、冬梅，是一種從四季開花的角度去欣賞和形成的；松、竹、梅“歲寒三友”是從名士的高潔中形成的，洋溢著一股雄勁之氣。中國文化深深地影響著中國紫砂塑器的創作，清代康熙年間的陳鳴遠廣結天下名士，仿生象形花塑器“梅樁壺”、“束柴三友壺”等構思脫俗、技藝精絕、文化品位極高，給人以雄渾、勁健的美的享受；清代嘉慶至道光年間的女藝人楊鳳年創作的“梅段壺”構思奇巧、形態逼真，壺身貼塑的三叢梅花高古、飄逸、生機盎然；民國年間的名工馮桂林創作的“梅樁壺”、“高梅花壺”，干、枝、花布展有序、曠達典雅、新穎別致；近代朱可心先生創作的“報春壺”，壺身呈雞心形，把梅花枝梗作嘴、把、鈕，花分正、側、背、偏布局，或含苞、或怒放，暗香浮動，老干新枝，爭奇斗妍。

在創作“躍梅系列壺”時，對這些歷史傳統經典作品進行深入研究，總結其美的特征，感悟中發現不論是陳鳴遠具象的花塑“梅樁壺”，還是朱可心素塑相融的“報春壺”，均是通過紫砂壺藝作為載體，將梅的高雅品格塑造了出來，淋漓盡致地演繹出了源于自然、又高于自然的梅的精神風韻和骨骼形態，這也為“躍梅系列壺”讓梅的高雅品格“躍”然壺上提供了借鑒。

圖1 躍梅系列壺

3 “躍梅系列”的工藝特征就是讓梅的“品”、“格”躍然于壺上

通過認識梅的自然本質和美學概念的體會，“躍梅系列壺”的壺身作為“梅”品格的載體，采用幾何形光素圓器工藝制作，豐潤飽滿、豐姿勁骨是其共同的特征。這如書畫家選用上佳的書畫紙張一樣，可以讓筆墨盡情揮灑。外觀不同之處，是通過壺嘴、把、鈕及壺身貼塑的形態不一、各有千秋的“梅”，讓梅的“品”、“格”以不同姿態活躍、律動起來。

“躍梅系列”之一的嘴、把、鈕，仿自然界梅干枝的形態，采用花塑雕、鏤、捏、塑工藝制作而成，從壺嘴、鈕延出的梅枝如自然天成，貼塑于身筒、蓋面的梅花或含苞、或怒放，靈動中詮釋著“不是一番徹骨寒，怎得梅花撲鼻香”的意境。

“躍梅系列”之二的嘴、把為歷盡滄桑、彰顯蒼勁的梅枝干形，珠形鈕與壺身上下呼應，從壺嘴根延至壺身的梅花在枝條上躍動，疏影橫斜、生動自然，構造出“獨留高格在，寥落伴春煙”的濃厚氛圍。

“躍梅系列”之三的嵌蓋與身筒吻合貼切，組成的球形體氣勢升騰，仿梅干枝形的嘴、把、鈕疏密相間，枝干花朵仿佛是在傾訴著“不要人夸顏色好，只留清氣滿乾坤”的心聲。

“躍梅系列”之四的身姿挺拔，斗嚴霜，抗嚴寒，冰肌鐵骨傲然挺立，迎春開花清香沁人，“春來第一枝”的高潔清幽在花蕾形壺鈕上散發出來。花蕾形壺鈕呈五瓣形，花開五瓣，民間借其表示“福、祿、壽、喜、財”五福，“暗香浮動月黃昏，堂前一樹春”，祥瑞之氣氤氳而生。

“躍梅系列”之五，隆起的截嵌蓋與壺身相切，壺嘴、把、鈕上老干發新枝、蒼勁挺拔，從嘴、鈕攀伸出的枝條疏影橫斜，虬曲的大枝、小枝和靈動的花蕾生機盎然，枝頭上點點梅花爭相開放?！皩懶螌懸鈱懨坊?，梅花風骨自生雅?！闭鳂嬛鴪皂g之骨，洋溢著君子之風。

4 結論

紫砂壺藝的“品”、“格”作為審美對象，綜合反映出壺藝家借物寄情的神思妙構，發自于壺藝家的情感表達，來自于壺藝家與外界事物的接觸中所產生的強烈的創作欲望和創作激情，是情感活動和形象思維的結果?！捌贰?、“格”是通過塑造雄渾端莊、勁健豪放的藝術對象的神態，使塑造對象充滿自然之美的結果。“躍梅系列”在圓形素器上構勒出通過捏塑雕鏤出的梅的干、枝、花骨朵和盛開的花朵的鐵骨勁姿，崇尚的是高雅清奇的品格和物化的人格魅力，使梅的精神風韻在“躍然壺上”的過程中，進入鮮靈鮮活的、理想的審美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