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梅
(上海外國語大學,上海200083;四川外國語大學,重慶400031)
構式語法濫觴于Fillmore的格語法、Lakoff的格式塔語法和Langacker的認知語法等理論,近40余年的不斷拓展和深化,業已發展為一個具有諸多趨同性基本觀點的新興語言學理論,為越來越多的學者認識和接受。構式語法學家力主消解語言研究的詞匯(尤其是動詞)中心主義(Lexical-Centralism)、形式中心主義和核心語法觀,將構式視為對形式和意義(或功能)同時作出的表層概括,詞匯、小句和語篇等不同層面的語言單位形成一個構式連續體,這樣不但觀照核心語法,還可兼顧邊緣現象;反對天賦心智觀和生成創新觀(generative creativity),堅持語言的體驗心智觀和概括創新觀(generalizative creativity);反對普遍概括假說,倡導表層概括假說;力圖以歸納兼演繹的研究方法從特殊到一般、再從一般到特殊對各個層面的語言現象作出統一闡釋。以上基本觀點和研究方法深深打上了后現代哲學的烙印,構式語法的后現代性值得我們探索和思考,以打破“語言學對哲學成果的麻木和冷漠”(季國清1999:11),進一步挖掘語言研究的新增長點。
后現代主義是在批判客觀主義形而上學缺陷中逐漸形成的一股哲學思潮。它從不同的層次和視角顛覆傳統哲學、非難哲學、拋棄理性、摧毀中心和基礎,大力倡導人本性、不確定性、多元觀。這股思潮為哲學、文學、社會學和語言學等學科領域的研究提供了全新理論視角和分析方法。(Foucault1970, Derrida1978, Rorty1979,Rosenau 1992,王治河2006)基于對哲學的本體論、認識論和語言論3大階段的研究,王寅(2012a)指出,這股思潮已引領哲學步入了第四階段,即“后現代轉向”,它先后經歷以“人本性、批判性”、“破壞性、解構性”、“建設性、體驗性”為主要特征的3個重要時期。后現代第三期的“體驗人本觀(embodied humenism)”和“多元多面”方法論尤為重要,它們不但以批判傳統哲學思想為己任,更注重“破中有立”,為重新建構人與世界、人與思維、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作出了積極的貢獻。
不少后現代哲學家為克服客觀主義形而上學的缺陷,力主取消主體與客體、內在與外在、心靈與身體的二元對立,倡導一元論。Merleau-Ponty(1962:185)在《知覺現象學》中創立“身體-主體”的一元論概念,主張把心靈的根源放在身體之中,放在世界之中,認為肉體(flesh)即有生命的身體,“身體-主體”的延伸就是知覺,兩者處于相互表達的關系中(in a relationship of reciprocal expression),而非對立或分離。Dewey(1929:277)認為每個心智都與身體相關,身體經驗是人所思、所想和所談的基礎。Lakoff和 Johnson(1980)則從貌似特殊的語言現象——“隱喻”——入手,發現其背后的認知機制,尋找其現實基礎,提出了從“現實-認知-語言”3元關系來探討現實世界、概念系統和語言系統三者關系的哲學命題,將懸置的“現實”和“人”拉回了人間,讓自主自足的語言找到了源,為漂浮不定的思維找到了根。他們(1999)進一步借用Merleau-Ponty(1962)的“flesh”概念,撰寫了具有劃時代意義的Philosophy in the Flesh一書,并構建了“體驗哲學”的3大基本原則:心智的體驗性,認知的無意識性和思維的隱喻性。王寅(2009,2012a,2012b)在反思“傳統人本觀”、“零位人本觀”、“激進人本觀”和“悲觀人本觀”的基礎上,基于體驗哲學提出了“體驗人本觀”,并認為“身體、空間和互動”是體驗的3大要素。而基于體驗哲學而發展起來的構式語法全面挑戰了語言的純形式化研究,反對語言天賦觀、普遍觀、自治觀和模塊觀。該學派彰顯了后現代哲學的“體驗人本觀”:認知活動離不開我們的身體經驗及其與外界的互動;構式具有理據性,體現了人類通過互動體驗和認知加工對基本經驗的概括和組織方式。
自古希臘以降,哲學研究便有了“二分論”,以笛卡爾和康德為代表的近代西方哲學家將其推向了極致,以身心二分、主客二分等二元論思想為核心原理構建其宏大哲學體系。這一思想也極大地影響了現代西方語言學理論的發展,索緒爾的結構主義語言學、喬姆斯基的轉換生成語法皆是其典型代表。后現代哲學猛烈地抨擊了“二元論”,反對中心、基礎和絕對真理,倡導采用“多元化、多面化”的方法去認識和理解世界的多樣性。博泰茲(1989)認為,世界只能通過解釋的多元性、視角的多面化來認識。Feyeraband(1975)甚至呼吁用“Anything goes(什么都行)”的方法對待世界,以此否定唯一正確方法的存在,容納一切可能的思想。Kuhn(1977)也指出,我們要跳出既定模式換一種視角換一種方式分析和解決問題。后現代哲學反對片面追求一般性、普遍性、同一性、中心性和連續性,倡導個別性、特殊性、差異性、局部性、邊緣性和非連續性,后期更強調事物的內在聯系,強調人的體驗性在認識世界中的積極作用。
后現代哲學主張的“去中心、反基礎”等思想在構式語法中得到彰顯。20世紀80年代以來,一些語言學家全方位反思以配價語法、詞匯投射論、謂語中心論、格語法、詞匯語法、詞匯功能語法和中心語驅動短語結構語法等理論為代表的詞匯中心主義的不足,批判把詞匯(尤其是動詞)視為中心的語法分析進路,復活構式的地位,逐漸形成構式語法學派。構式語法還反對僅將形式作為語言研究的中心,認為“形式和意義是相互依賴、缺一不可的,形式為語義的傳播媒介,語義為形式的實質所在;沒有無語義的形式,語義離開了形式也就無法傳播”(王寅2001:200-201)。后現代哲學的先驅之一維特根斯坦(1953:107)曾指出,“當我用語言來思想時,除了語言表達式外,并沒有什么意義呈現于我的心靈之中:語言自身就是思想的載體”。這也充分說明,語言表達形式與其所表達的意義是不可分割的,是一個整體。構式語法認為,形義(或形功)當被視為配對體來處理,一個形義配對體就是一個構式,它具有完整的意義,在與嵌入其中的成分的互動過程中形成合理表達。
構式語法同時反對語言研究僅以核心語法為中心,把異質的語言現象則統統發配到詞庫“大監獄”中。在構式語法看來,構式作為語言研究的單位,它既包括詞、詞組和習語等零圖式性構式,也包括部分圖式性構式,還包括完全圖式性構式(劉玉梅2010b)。語言知識是“詞匯-詞法-句法-語篇”構式連續體組成的“構式大倉庫”(inventory of constructions)。Langacker(1999:18,2008:6-7)明確指出,處于構式連續體上任何一處的結構“在本質上完全具有象征性,將其描述成象征單位是十分確當的”(being fully and properly described as symbolic in nature)。Goldberg(2006:7)也指出,詞法構式與句法構式在內部復雜程度上有別,在語音形式的表述上也可能有所不同,但本質上都是形義配對體,是語言的概括性本質。盡管構式之間的界線是模糊的,不可截然劃分,但這并不阻礙我們對它們作出有價值的區分并對其作出獨立研究。不過,必須清楚的是:任何區分都是人為的任意劃分,而非語言結構特有的本質。這一點Taylor(1989)在Linguistic Categorization一書中就有充分而精辟的論述。Langacker(1987:154,2008:40)在回擊Leech指責他取消了語用學時強調,盡管認知語言學家認為語義學和語用學之間無明顯的界線,但并非意味著否認語用學的存在。同樣,我們在開展認知詞匯學研究時也指出,詞法和句法之間無明顯的界線,并非意味著否認詞匯學或句法學的存在(劉玉梅2010b)。
結構主義語言學鼻祖索緒爾將語言視為一個自足封閉的系統,切斷了語言與人的聯系,試圖通過“關門打語言”(王寅2006)的策略在橫組合、縱聚合關系中確定語詞的意義,從而對語言事實作出描述。這股“關門風”為諸多學科提供了一種研究范式:“一切事物系統都是一個封閉的結構體,僅在這個結構體內部分析其組成部分即可”(王寅 2012b:22)。Chomsky(1957)指出,描寫法并不能全面揭示語言的“知”、“獲”、“用”問題,因此應當嘗試從認知和語言的二元關系出發解釋語言運作的機制,從而實現了語言研究的認知轉向。他基于洪堡特語言哲學思想提出,語言具有創新性,但由于將意義和一般認知能力排除在句法研究之外,TG的語言創新觀即“生成創新觀”(Zawada 2006:235),是先天生成規則管約下的創新,是理想說話者以先天有限的計算模式為基礎組合新表達式的能力。與結構主義語言學僅在語言系統內部尋找意義不同,TG的自治句法結構的意義可通過對形式和符號的認知運算獲得。喬姆斯基雖沖破了語言結構主義的藩籬,但由于接受了語言天賦觀、語言自治性和模塊觀等思想,語言能力對他而言僅是理想化的人所具有的獨立于人類其他認知能力的能力,認知運算是形式與符號的運算,與身體無關,意義表征通過符號之間的運算關系獲得。由此,踩著粗糙地面的人還是被排除在外,人的感知能力、互動體驗和認知加工更是懸而不論,語言學研究的對象無非是從封閉的語言系統轉向了自治的句法結構,本質屬性并未發生變化。
然而,構式語法立足于后現代哲學的“體驗人本觀”,遵循“現實-認知-語言”這一三元關系,認為語言根植于人類的一般認知能力,認知又以現實感知為基礎。Goldberg(1995,2006)提出了“場景編碼假設”(Scene Encoding Hypothesis),指出:構式這個形義配對體是語言在心智中的基本表征方式,體現了人類通過互動體驗和認知加工對基本經驗的概括和組織方式。Langacker(1987:13)同樣認為,人所具有的語言能力是語言結構進化和固化的結果,而這一過程離不開人類的經驗和一般認知能力。即是說,在構式語法范式下,語言心智具有體驗性,語言的本質是概括性,并以構式的形式在心智中得到表征,無論是否可以從其它事實中預測,構式都必須通過習得來獲取,而非源自天賦或生成。從本質上講,構式語法的語言心智觀反映了后現代哲學的“體驗人本觀”:心智具有體驗性,認知活動離不開我們的身體及其與外界的互動;構式具有理據性;語言系統建立在人們的概念結構、語義系統和認知方式上。
此外,構式語法的概括創新觀也彰顯后現代“體驗人本觀”。該學派認為語言的概括創新能力來自語言使用者而非語法規則,解釋的最好辦法是將其置于感覺運動體驗、人類百科知識和一般認知能力中,因為這一能力產生于“現實-認知-語言”這一三元關系中,而非模塊的、自治的語法中,語言從根本上而言是根植于其中的(Goldberg 2006,Langacker 1987)。換言之,語言的創新能力并非如笛卡爾和喬姆斯基所認為的那樣是先天獲得的,而是語言使用者基于用法事件(usage event,簡稱為UE)的抽象概括,是語言學習者通過習得輸入、認知加工和語用信息等建構而來。以上思想完全符合后現代第三期“體驗性、建設性”的特征。
在笛卡爾哲學傳統的影響下,喬姆斯基一門心思追尋語言的深層結構,嘗試通過深層和表層結構的轉換解釋語言的“知、獲、用”問題。針對TG的“普遍語法假說”,構式語法學家從后現代視角提出了“表層概括假說”。Goldberg(2006:33)認為,由于特定表層形式蘊含的概括要比派生或轉換獲得的概括廣泛得多,那么設定派生或轉換就是多余的。Langacker(1987:46)、Taylor(1989:239)和Croft(2001)也紛紛指出,語法結構幾乎是完全透明的,構式是唯一的原素性語法單位,表層語法形式并不隱藏更深層的語法結構組織,根本不存在什么深層結構。持“表層概括假說”的構式語法從根本上反對TG的轉換觀和生成觀,倡導語言“單層觀”(a monostratal view of language)和“用法觀”(a usage-based model)(王天翼王寅2010)。
由是觀之,表層概括假說與后現代哲學思想一脈相承。后現代哲學家認為,現代主義所謂的“深層本質”只不過是“海市蜃樓”,“真正的本質就存在于現象中,真正的深層就寄寓于表層中”(王治河2006:26)。而構式語法的表層概括假說反對轉換生成語法所強調的深層句法的純形式概括,認為概括是基于若干具體表達的抽象過程,是對形式和意義(或功能)這兩個方面同時作出的概括,因此,語言的概括性體現在構式上。認知心理學、習得實證研究和認知科學等經驗證據表明,語言使用者的語法知識并非潛伏于心智深處的UG,而是基于使用而抽象概括出的構式,這才是語言知識在人類心智中的基本表征形式,是必須通過后天習得的。
Wittgenstein(1953)曾高度評價語言在哲學研究中的重要性——“語言休假時,哲學問題就就產生了”,我們甚至某種程度上也可說,當構式休假時,意義問題就產生了。最著名的例子便是He sneezed the tissue off the table和I baked her a cake.若不認可構式意義的存在及其壓制(coercion)作用,則很難解釋動詞sneeze和bake的論元增容問題。
如前所述,后現代哲學反對對世界的單向度解釋,強調從多元、多面的視角觀照事物的內在聯系,倡導特殊性、差異性、局部性、邊緣性和非連續性。如Merleau-Ponty(1962:236)的“立方體”故事正說明了視角的多元化和理解的多面性。Lyotard(1984:82)號召人們“激活差異并且為差異正名!”(Let us activate the differences and save the honor of the name.)同樣,構式語法倡導從特殊現象逐漸走向一般現象、從多元多面視角考察這些現象的研究路徑無不打上了后現代哲學的方法論總特征。
首先,構式語法倡導“特殊到一般”的研究進路。生成語言學派把不合規則的語言現象皆視為附帶現象,統統打入詞庫的冷宮中。而Fillmore,Lakoff,Langacker和Goldberg等語言家正是持著“為差異正名”的后現代哲學思想,將隱喻這類修辭現象、let alone和WXDY這類習語、雙賓等語法構式從冷宮中拯救出來,從整體論的視角重新審視它們,從而開始了構式語法理論框架的構建和發展。構式語法強烈反對轉換生成學派的普遍觀和形式觀,認為語言具有特殊性,倡導從特殊現象逐漸走向一般現象的研究路徑。該學派旨在通過各個層面的構式來觀察實際語言現象,發現語言背后的認知規律,進一步尋找一套能充分描寫和解釋語言行為的規則或模型,嘗試對語言的系統、結構和功能作出充分解釋。這為統一處理核心語法現象和邊緣語法現象帶來了新思路,有望較好解決喬姆斯基提出的3個充分性問題。
其次,構式語法踐行多元多面的闡釋進路。轉換生成語法學派認為,語言能力獨立于人類其它認知能力,具有天賦性、普遍性、自治性、模塊性及形式化等特征;純形式的、天賦的“普遍語法”(UG)便是語言存在的本質,它存在于所有語言之中。構式語法學家以后現代哲學基本思想為出發點,猛烈抨擊了以上觀點。如Langacker(2008:3)毫不客氣地指出,將語言視為純粹形式系統是執迷不悟的(wrong-headed)。構式語法在批判轉換生成學派基本觀點的基礎上指出,語言的普遍性以及成人具有的范域特有表征(domain-specific representation)都非獨立的、自成一格的實體,而是與人類其他認知能力有關(Goldberg 2006,Langacker 1987)。概括性不僅存在于形式層面,而且是基于認知原則對形式和意義(或功能)的同時概括,這比純形式概括的解釋力強得多。此外,語言也非運作于獨立模塊之間,而是以形義配對的方式而運作的。因此,它倡導從音位、詞法、句法、語義、語用和語篇功能等多視角考察構式的概括本質,從而對各個層面的語言現象作出較為全面統一的闡釋。
最后,構式語法強調歸納和基于用法的模型。轉換生成語法學派認為,語言知識是人類先天具有的知識,是UG的一部分,以此為藍圖人類就具有習得語言的能力,無需通過歸納獲得。在他們看來,習得語法就如同定制“軟件包”(Jackendoff 2002):所有東西都在里面,學習者只需選擇合適的參數,語言的使用則通過形式化演算來操作。構式語法則認為,用法事件是語言創新的起點,一旦約定俗成,即可成為一個具體構式(語式),并在使用中進一步抽象概括,進入更高層面;從用法事件到抽象構式形成一個連續體,其間的任何一個層面都可從“復雜度、圖式度、固化度、規約度”等維度進行具體分析。我們(劉玉梅2010a)曾這樣表達它們之間的復雜關系:

圖1 構式連續體
雙向短虛線箭頭表示層級性(hierarchy)和理據性(motivation),雙向長虛線箭頭表示從完全圖式性構式(FSC)到零圖式性構式(ZSC)形成的一個構式連續體。這3個層級之間本身沒有明顯的界限,而是一個漸變鏈(cline),這個漸變鏈的具體端以用法事件(UE)為起點的,抽象端則為大寫的語言(Langue)。也就是說,用法事件一旦固化、規約,就成為零圖式性構式,即具體構式,如“官二代”、“富二代”、“酒吧”和“網吧”等;當語言使用者從具有相似形式和意義的具體構式中進一步識別出共性,并加以概括和抽象,部分圖式性構式(PSC)就浮現了,如“X二代”和“X吧”等。通過進一步抽象概括,說話者可能建立完全圖式性構式,如“三音構式”和“二音構式”,后兩者又可反之例示新的用法事件產生,如“窮二代”、“星二代”、“權二代”、“農二代”、“水吧”、“聊吧”和“棋吧”等等。如此處理可較好解決索緒爾的語言和言語“二分法”的諸多缺陷,也可化解喬姆斯基“句法自治”帶來的無限煩惱。語言和言語原本就無法截然劃界,它們存在于具有不同圖式度的構式連續體的兩端,句法是這個連續體上的一個單位而已。
后現代哲學的“體驗人本觀”強調了人的體驗建構能力,將懸置的“現實”和“人”拉回了人間,真正回歸到“以人為本”的境界。它所持的多元多面研究方法打破了傳統西方哲學多中求一、變中求同的思想,徹底擺脫了單向度、單視角的方法論局限,走上了“同中求異、異中求同”的研究進路。后現代哲學的“體驗人本觀”和“多元多面”方法論在構式語法研究框架中得到了極大地彰顯。首先,該學派在批駁轉換生成學派的普遍觀、自治觀、模塊觀和形式觀的基礎上,擺脫詞匯、形式和核心語法為中心的羈絆,扳正了邊緣語言現象的地位,并倡導從音位、詞法、句法、語義、語用和語篇功能等視角多元多面地考察構式的概括性本質,從而對各個層面的語言現象作出統一解釋。其次,該學派沖破了傳統哲學的理性牢籠,在批駁轉換生成語法的語言天賦觀、生成觀的基礎上,提出了體驗心智觀和概括創新觀。它以語言使用觀為方法論,深入考察其他學派懸而不論的感知能力、互動體驗、認知加工,為語言“知、獲、用”提供了嶄新的闡釋。再者,該學派拋棄了語言結構的所謂“深層本質”,提出了“表層概括假說”,將構式視為語言在心智中的表征形式,必須通過后天習得才能獲得,這樣才徹底與語言天賦觀決裂。總之,后現代哲學基本思想與構式語法的契合表明,哲學研究和語言學研究永遠是盤根錯節地纏繞在一起的。也許正是這種理不清的纏繞關系為雙方提供了滋養,使它們不停地向前發展,不斷產生新的問題,不斷獲得新的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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