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淯
中國人民銀行副行長易綱4月17日對記者表示,中國將推進資本賬戶的開放,因為中國有“相對較好”的經濟基礎,健全的公共財政,強有力的銀行系統以及富有彈性的匯率體制,具備開放資本賬戶的條件。資本賬戶衡量公共及私人投資在一國的流入和流出,外國直接投資通常可自由流動,但對于來自金融市場的熱錢,其流動受到管制。如果中國在幾年后實現資本賬戶的完全自由兌換,允許外國投機客自由參與中國市場,這將意味著中國增長奇跡的終結。
華爾街自2008年金融危機后大量裁員,這已不是秘密。然而華爾街此后持續擴大不需太多人手的金融交易活動,從而實現了創紀錄的利潤。華爾街不再像很多中國公司一樣認購美國社交媒體, 結構性金融產品,以及其他曇花一現的投資項目,后者曾使華爾街名譽掃地。
今天,依靠700萬億美元債務證券和衍生品,金融市場繼續左右全球經濟,而全球GDP總量僅為71萬億美元。
奧巴馬第一屆任期內通過的多德-弗蘭克法案是對美國納稅人時間、金錢的巨大浪費,并且將大家引入歧途。該法案承諾政府將永遠不再出資幫助金融機構擺脫困境,并且約定大型金融機構必須準備好破產程序,當公司經營出現問題時,就逐步縮減業務和資產。問題在于,法案未能阻止大型金融機構從美聯儲獲得緊急援助,后者在嚴格意義上并非是美國政府的一部分,而是維護大型金融機構利益的公司。作為處在最后一環的貸款機構,美聯儲擁有無止境發行貨幣的權利。在金融危機期間,美聯儲行使權利,提供了29萬億美元貸款來挽救瀕臨破產的摩根斯坦利和高盛。這些金融巨頭從此知道,自己一旦有麻煩,美聯儲定會出手相救,因此永無破產之虞,也無需擔心多德-弗蘭克法案的條條框框。
這些美國金融巨頭因此根本無意于謹慎行事,反而仗著自己是美國僅有的不會破產的私人公司,對參與任何高風險高回報的投機行為都報有濃厚興趣。事實上,自金融危機以來,美國盡管失業率居高不下,股市卻連創新高。美國債券市場同樣屢破紀錄,因為投機客可以從美聯儲那里以幾乎為零的利率借得錢來,轉手買入收益率為2%的美國國債來獲利。拿著從美聯儲白來的錢,投機客實際上可以通過投資金融市場上從商品期貨到外國貨幣等各種產品輕松盈利。
因此,如果中國決定對來自金融公司的資金流開放其資金賬戶,中國將面臨投機性資金以前所未有的規模大量涌入,因為美國投行2008年以前還沒有美聯儲提供無限制的資金支持。西方金融機構上世紀80年代摧毀了拉美經濟,90年代摧毀了亞洲經濟。而喬治·索羅斯,一個單槍匹馬的美國對沖基金投機商,靠做空英鎊在1992年弄垮了英格蘭銀行并迫使英國放棄加入歐元區,而英國政府則花費數十億來應對危機。
考慮到這些金融機構現在有美聯儲做靠山,火力較從前更足,認為中國可以經受西方投機資本不受限制的流出流入簡直是癡心妄想。比起西方金融機構無窮無盡的資金,中國3萬億的外匯儲備相形見絀,一天內就會被掃蕩殆盡。而中國金融體系不夠先進,不足以應付如此規模的金融戰。一方面,西方公司創造了數千個金融衍生工具來交易,精通更多的技術和戰略,還擁有制度基礎來支持這些金融活動;另一方面,中國對這些西方公司能做什么缺乏足夠認識,而且在這方面經驗不足。換句話說,中國在金融市場上障礙重重。中國金融市場的復雜程度僅相當于美國1970年的水平。即使中國金融公司雇傭了很多華爾街老手,但與像JP摩根這樣基礎深厚的公司相比,還是難以望其項背。更重要的是,沒有一家中國公司擁有類似美聯儲這樣的資金支持。
易綱和其他中國官員可能認為,外匯流動是由經濟基礎決定,外匯市場反映全球幾十億人的經濟決策。作為曾在華爾街為數十億美元規模對沖基金工作的交易員,我可以確定地說這種想法太天真。“市場”不過是華爾街操盤手的代名詞,這些人可以在幾秒鐘內完成價值幾十億美元的外匯交易。再想想十幾個華爾街操盤手一個小時會做出什么,這些人掌控的“市場”完全凌駕于其他人在外匯市場上的決策。
我同意中國需要進行一些金融改革,但中國領導人不應屈服于華爾街游說者敦促開放中國市場的壓力,對中國加快改革進程的能力過于自信,不要讓金融市場成為中國的阿喀琉斯之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