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鵬英 張海鐘
(蘭州城市學院城市社會心理研究中心,甘肅 蘭州 730070;蘭州城市學院教育學院,甘肅 蘭州 730070)
群體參照效應是Johnson等人(2002)對自我參照效應的擴展。自我參照效應是指自我參照條件下的信息記憶顯著優于其他參照條件 (語義、語音、結構)或他人參照條件 (Kuiper&Rogers,1979),也就是說,人們常常對自我相關的信息表現出記憶優勢。Johnson等人(2002)在研究中,要求被試在不同參照條件下 (自我、內群體、語義)加工特征形容詞,結果發現,被試在自我參照加工和內群體 (家庭或大學)參照加工條件下的記憶成績沒有差異,且都優于語義參照加工的任務,這種對內群體表現出的記憶優勢被稱作群體參照效應。實驗結果說明內群體跟自我一樣能夠促進記憶,對自我重要的他人和內群體都包含于自我概念 中 (Aron,Aron,Tudor,& Nelson,1991;Turner,Oakes,Haslam,& McGarty,1994)。
老鄉是以地緣關系為紐帶形成的一種社會群體,作為一種特殊的群體,它是否也是自我概念的一部分?老鄉又稱同鄉,它的第一層意思是,同一籍貫而在外地者互稱同鄉 (漢語大詞典,1991)。第二層意思是,對不知姓名的農村人的稱呼。本文主要討論前者?!掇o源》 (商務印書館 (下),1915)對“鄉”的解釋為古以萬二千五百家為鄉,清地方自治制,以人口不滿五萬之區域為鄉;區域之通稱,如同省、同市、同縣,今皆稱同鄉;城鎮以外皆稱鄉;對客土而言,如離鄉還鄉;兩階間謂之鄉。為什么老鄉的定義是:同一籍貫而在外地者互稱老鄉,人們在外地或本地,對相同籍貫的人是否會有不同的認知和感情?本文試圖通過實驗來考察人們在本地或外地時,是否會對與自己籍貫相同的人表現出不同的效應。由于老鄉可被視為一種特殊的群體,因而采用群體參照的實驗范式對此進行探討。
楊紅升和黃希庭在探討中國人的群體參照記憶效應時,以中國人作為認同群體,以美國人作為非認同群體,主要基于以下考慮:身為其中一員,被試對自己的祖國和祖國人民普遍都有較強的認同,以中國人作為認同群體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出現被試對該參照群體不認同的情況;美國人則是中國被試相對較熟悉的外國人,可以構成規模和性質上與中國人相當的對照群體。同時,他們還指出考察群體參照效應,重點應將參照某認同群體的加工成績與另一規模相當的非認同群體的加工成績進行比較,而不是比較參照認同群體和參照自我等個體的加工成績。因此,本研究選取與被試籍貫相同的人作為參照群體,以其他地方的人作為對照群體,將呈現的實驗材料與某群體聯系在一起進行加工。前提假設是被試在外地或本地時對相同籍貫的人可能會表現出不同的效應。
實驗設計時需要考慮以下兩個問題:第一,根據老鄉的定義,同一籍貫而在外地者互稱老鄉。因此,實驗分別選取在本地和在外地上學的大學生作為被試。第二,老鄉的構成規模會隨環境而發生變化,所以從省和市兩個層次選取參照群體。張海鐘和姜永志 (2009)對老鄉觀念進行研究時認為,老鄉群體可以因個體的跨域流動范圍不同而呈現相對性。我們用3項研究來驗證我們的假設: (1)不同省份作為參照條件,(2)不同省份的城市作為參照條件,(3)同一省份的不同城市作為參照條件。根據被試籍貫與現所在地的地域關系相同或者不同,每項研究又分為兩個實驗。三項研究 (6個實驗)的相關信息詳見 (表1-3)。

表1 研究一 不同省份之間的比較

表2 研究二 不同省份城市之間的比較

表3 研究三 同一省份城市之間的比較
選取聽力正常、視力或矯正視力正常、籍貫與現所在地不是同一個省的大學生30名作為被試 (其中男生14名,女生16名,年齡在18-22歲之間)。從《現代漢語常用詞詞頻詞典》 (宇航出版社,1990)中選取36個人格特征形容詞作為實驗材料,均使用雙字詞。積極和消極形容詞各占一半,對各參照條件下形容詞的效價和詞頻進行平衡。采用2(形容詞效價:積極、消極) ×3(參照條件:本省、喜歡的外省、感覺一般的外省)被試內設計。參照條件與效價均為被試內變量,以形容詞的自由回憶率作為因變量。
實驗程序由E-prime編成,實驗前要求被試自由選擇一個喜歡的外省和一個感覺一般的外省,根據被試的籍貫 (省份)和選擇的兩個省份修改程序,這些省份名稱將會作為參照條件,隨機呈現在電腦屏幕上,每次只呈現一個形容詞和一種參照條件,呈現時間為1000 ms。要求被試根據屏幕上呈現的問題和形容詞作“是”或“否”的判斷。例如,“‘勇敢’適合描述山東人嗎?”,如果被試認為呈現的形容詞適合描述特定參照條件下的群體就按“1”鍵,不適合則按“9”鍵。被試憑感覺按鍵反應(“1”鍵和“9”鍵在被試間做了平衡)。形容詞全部呈現之后,進行2分鐘的分心實驗,最后讓被試自由回憶剛剛看到過的形容詞,能想起幾個寫幾個。
對自由回憶率進行2(形容詞效價:積極、消極) ×3(參照條件:本省、喜歡的外省、感覺一般的外省)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統計結果參見表4。

表4 不同參照條件下自由回憶率的平均值與標準差 (實驗1)
方差分析發現,參照條件主效應顯著F(2,58) =6.00,P<0.01;形容詞效價的主效應不顯著,F(1,29) =0.11,P>0.05;參照條件與效價之間的交互作用顯著F(2,58) =6.25,P<0.01(見圖1)。簡單效應分析發現,本省人參照條件下,積極信息的回憶率顯著高于消極信息,F(1,29) =6.59,P<0.05,喜歡的外省參照條件下,積極信息和消極信息之間沒有差異,F(1,29) =0.79,P>0.05,而感覺一般的外省參照條件下,積極信息和消極信息回憶成績間差異不顯著,F(1,29) =3.95,P>0.05;積極特征詞的回憶率在不同參照條件下存在差異,F(2,58) =12.22,P<0.01,而消極特征詞的回憶沒有差異,P>0.05。

圖1 不同參照條件下的自由回憶率 (實驗1)
實驗1結果顯示,被試在外省時,對參照本省人加工的信息記憶,顯著高于其他參照條件,而其他兩種參照條件下的回憶率沒有差異,說明被試對本省人表現出了群體參照效應。同時,與本省人有關的積極信息的記憶顯著優于消極信息,而其他兩種參照條件下,積極信息和消極信息的回憶率之間均無差異,這表明被試對本省人有積極偏差。積極偏差是指,與自我相關的積極信息的記憶成績要高于消極信息。對大多數個體而言,與自我相關的信息總是與積極的聯系在一起 (Watson,Dritschel,Obonsawin,& Wyland,2006)。個體總是把積極的特質或結果歸于內部的、穩定的及個人所有的特性,而不會把消極的特質或結果與個人特性聯系在一起(Mezulis,Abramson,Hyde,& Hankin,2004; Moran, Macrae, Heatherton, &Wyland,2006;Pahl& Eiser,2005)。這種歸因偏差就是自我積極偏差,是社會心理學研究發現的一種常見且穩定的現象(Heine,Lehman,Markus,& Kitayama;1999)。
實驗1中被試在外省時,對本省人表現出強烈的群體參照效應和積極偏差。如果被試在本省時,是否會對本省人表現出群體參照效應,我們在實驗2中對此進行探討。
選取籍貫與現所在地為同省的大學生30名 (其中男生15名,女生15名,年齡在18-22歲之間)。被試聽力正常、視力或矯正視力正常。實驗設計同實驗1。根據被試的籍貫 (省份)及自由選擇的省份名稱,對實驗參照條件進行修改,其余程序與實驗1基本相同。
將自由回憶率進行2(形容詞效價:積極、消極) ×3(參照條件:本省、喜歡的外省、感覺一般的外省)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統計結果參見表5。

表5 不同參照條件下自由回憶率的平均值與標準差 (實驗2)
方差分析發現,參照條件主效應不顯著F(2,58) =1.35,P>0.05;形容詞效價的主效應不顯著,F(1,29) =0.01,P>0.05;參照條件與效價之間的交互作用也不顯著F(2,58) =0.46,P> 0.05。
實驗2中,當被試在本省時,參照本省人加工的回憶率與其他兩種參照條件之間沒有差異,被試對本省人沒有表現出群體參照效應。我們認為這可能是因為當被試在本省時,本省人這一概念不能上升到意識層面,無法喚起被試的注意,因而加工成績與其他參照條件之間沒有差異。同時,被試在本省時,周圍大多數都是本省人,對本省人是司空見慣,本省人這一特殊身份無法凸顯出來,所以,沒有加工優勢。對個體重要的他人和內群體都包含于自我概念中,在這種情景下,同省人對個體而言并不具有重要的心理意義,所以被試沒有對本省人表現出特殊的認知和情感。
綜合實驗1和實驗2的結果,我們發現,被試在外省時,對本省人表現出了群體參照效應,而被試在本省時,對本省人沒有表現出群體參照效應。筆者認為,被試在外省時,陌生的環境激起了強烈的鄉土意識和老鄉觀念;而被試在本省時,周圍大多數人都跟自己是一樣的,人們很少會提到自己是某省人,本省人這一概念很少能引起人們的注意,在實驗中很難被激活。另外在實驗1中,被試對本省人表現出了積極偏差。筆者認為,當被試在陌生環境中時,同省人這一群體對個體而言具有重要的心理意義,它在一定程度上能夠滿足被試的安全感和歸屬感。
前人研究 (黃希庭,楊紅升,2007)表明,群體規模的大小可能會影響群體參照效應的效果,并且由于本省人所涉及的群體規模比較大,因此,在研究二中縮小參照群體的范圍,選用本市人作為參照群體,比較不同省份城市的群體,探討被試在外市或本市時,是否會對本市人表現出群體參照效應。同時在考慮被試是在離開本省的情況下來探索對本市人的認知和情感。
選取籍貫 (城市)與現所在地不是同一個城市的大學生31名 (其中男生14名,女生17名,年齡在18-22歲之間)。被試聽力正常、視力或矯正視力正常。采用2(形容詞效價:積極、消極) ×3(參照條件:本市、喜歡的外省城市、感覺一般的外省城市)被試內設計。參照條件與效價均為被試內變量,以形容詞的自由回憶率作為因變量。實驗程序基本同實驗1。以被試的籍貫 (城市)和自由選擇的不同外省的城市為參照條件,修改程序。
將自由回憶率進行2(形容詞效價:積極、消極) ×3(參照條件:本市、喜歡的外省城市、感覺一般的外省城市)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統計結果見表6。

表6 不同參照條件下自由回憶率的平均值與標準差 (實驗3)
方差分析的結果表明,不同參照條件下的回憶成績差異顯著,說明參照條件主效應顯著,F(2,60) =3.34,P<0.05,形容詞效價主效應不顯著 F(1,30) =0.02,P>0.05,兩者間交互作用顯著,F(2,60) =3.76,P<0.05(見圖2)。簡單效應分析發現,在本市人參照條件下,積極信息的回憶率顯著高于消極信息,F(1,30) =4.26,P<0.05,喜歡的外省城市參照條件下,積極信息和消極信息之間沒有差異,F(1,30) =0.66,P>0.05,而感覺一般的外省城市參照條件下,積極信息的回憶成績與消極信息之間沒有差異,F(1,30) =3.17,P>0.05;積極特征詞的回憶率在不同參照條件下差異顯著,F(2,60) =7.89,P=0.001,而消極特征詞的回憶沒有差異,P>0.05。

圖2 中不同參照條件下的自由回憶率 (實驗3)
實驗3中,被試對與本市人相關的信息記憶顯著高于與其他群體相關的信息的記憶,對本市人表現出了群體參照效應。同時,被試對描述本市人的積極特征詞的記憶顯著優于消極特征詞;被試喜歡的外省城市或感覺一般的外省城市群體相關的信息,積極特征詞與消極特征詞之間的回憶成績均無差異。說明對本市人表現出了積極偏差。
選取30名籍貫與現所在城市相同的大學生 (其中男女生各占一半,年齡在18-22歲之間)。被試聽力正常、視力或矯正視力正常。實驗設計同實驗3,材料同實驗1,實驗程序基本同實驗1,根據被試籍貫 (城市)和選擇的外省的城市,修改程序。
將自由回憶率進行2(形容詞效價:積極、消極) ×3(參照條件:本市、喜歡的外省城市、感覺一般的外省城市)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統計結果參見表7。

表7 不同參照條件下自由回憶率的平均值與標準差 (實驗4)
方差分析發現,參照條件主效應不顯著F(2,58) =0.73,P>0.05;形容詞效價的主效應不顯著,F(1,29) =0.07,P>0.05;參照條件與效價之間的交互作用也不顯著F(2,58) =0.62,P>0.05。
實驗4結果顯示,被試在本市人參照條件下的信息回憶率與其他參照條件之間沒有差異,說明被試在本市時,對本市人沒有表現出群體參照效應。筆者認為,這一現象的原因跟實驗2相似。
研究一和研究二的結果可以看出,當被試不在本省或本市時,被試對本省人和本市人都表現出了群體參照效應 (實驗1和3),而當被試在本省或本市時,沒有出現群體參照效應 (實驗2和4)。筆者認為,研究一和研究二兩項實驗結果的原因是相似的。同時當被試在外地時,對本省 (市)人都表現出了積極偏差。
依據張曙光 (2006)的研究得知,大學生群體其老鄉概念起源于進入大學階段。也就是說,當人們離開家鄉到異地時,才會產生老鄉觀念,才會對同一籍貫的人產生一種特殊的感情。當個體處于異地時,面對陌生的環境與社會群體,彼此間不同的思維方式、行為準則、價值觀念、地方方言、風俗習慣等文化觀念與個體原環境中迥然不同,從而使個體產生了孤獨和不安全感。而正是由于同籍貫(城市)的人之間有共享的文化觀念,才使人倍感親切,在很大程度上滿足了人們對情感歸屬和安全的需要。
前面兩項研究分別進行了省份和不同省份城市之間的比較,但對同一省份的城市之間沒有作比較,被試在本市或本省的其他城市時,又會出現什么樣的結果。根據前面實驗所得結果,筆者提出以下假設:與本省其他城市相比,當被試不在本市時,可能會對本市人表現出群體參照效應;當被試在本市時,可能不會對本市人表現出群體參照效應。當被試在籍貫市時,是否會對本市群體表現出群體參照效應和內群體偏差?當被試在本省非籍貫市時,其地域身份的突顯是否會提升到意識層面而促進對內群體信息的優勢加工?
選取30名籍貫與現所在地為不同城市 (同一省份)的大學生 (其中男生14名,女生16名,年齡在18-22歲之間)。被試聽力正常、視力或矯正視力正常。采用2(形容詞效價:積極、消極) ×3(參照條件:本市、喜歡的本省城市、感覺一般的本省城市)被試內設計。參照條件與效價均為被試內變量,以形容詞的自由回憶率作為因變量。材料同實驗1,實驗程序基本同實驗1,根據被試籍貫(城市)和所選的的本省的其他城市,修改程序。
將自由回憶率進行2(形容詞效價:積極、消極) ×3(參照條件:本市、喜歡的本省城市、感覺一般的本省城市)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統計結果參見表8。

表8 不同參照條件下自由回憶率的平均值與標準差 (實驗5)
方差分析發現,參照條件主效應顯著F(2,58) =4.21,P<0.05;形容詞效價的主效應不顯著,F(1,29) =2.19,P>0.05;參照條件與效價之間的交互作用顯著F(2,58) =3.83,P<0.05(見圖3)。簡單效應分析,在本市人參照條件下,積極信息的回憶率顯著高于消極信息,F(1,29) =4.63,P<0.05,喜歡的本省城市參照條件下,積極信息和消極信息之間沒有差異,F(1,29) =2.42,P>0.05,感覺一般的本省城市參照條件下,積極信息的回憶成績與消極信息之間差異不顯著,F(1,29) =2.27,P>0.05;積極特征詞的回憶率在不同參照條件下差異顯著,F(2,60) =7.89,P=0.001,而消極特征詞的回憶成績沒有差異,P>0.05。

圖3 中不同參照條件下的自由回憶率 (實驗5)
實驗5結果顯示,被試在外市時,對本市人參照的信息記憶顯著高于其他參照條件,而其他兩種參照條件下的自由回憶率沒有差異,說明被試對本市人表現出了群體參照效應,實驗結果與假設一致。被試對自己的內群體表現出了群體參照效應,這也證明了內群體包含于自我概念中(Aron,Aron,Tudor,& Nelson,1991;Turner, Oakes, Haslam, & McGarty,1994)。并且本市人參照條件下積極信息的回憶率顯著高于消極信息,而其他兩種條件下,積極信息和消極信息回憶率之間的差異不顯著,結果表明被試對本市人有積極偏差。
前提假設,被試在本市時,可能不會對本市人表現出群體參照效應。并通過實驗6進行驗證。
選取30名籍貫與現所在城市相同的大學生被試 (其中男生15名,女生15名,年齡在18-22歲之間)。被試聽力正常、視力或矯正視力正常。實驗設計同實驗5,材料同實驗1,實驗程序基本同實驗1,根據被試籍貫 (城市)和選擇的本省的其他城市,修改程序。
對自由回憶率進行2(形容詞效價:積極、消極) ×3(參照條件:本市、喜歡的本省城市、感覺一般的本省城市)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統計結果參見表9。

表9 中不同參照條件下自由回憶率的平均值與標準差 (實驗6)
方差分析發現,參照條件主效應不顯著F(2,58) =0.24,P>0.05;形容詞效價的主效應不顯著,F(1,29) =0.74,P>0.05;參照條件與效價之間的交互作用也不顯著F(2,58) =0.82,P>0.05。
實驗6中,被試在本市時,本市人參照條件下的信息回憶率與其他參照條件之間沒有差異,對本市人沒有表現出群體參照效應,結果驗證了假設。
6個實驗的結果可以發現,當被試的籍貫與現所在地不同時,即被試在外省或外市時,被試對本省或本市人表現出了群體參照效應 (實驗1、3、5);當被試籍貫與現所在地相同時,即被試在本省或本市時,并沒有出現群體參照效應 (實驗2、4、6)。并且被試在外地時對本省和本市人有積極偏差。根據老鄉的定義(同一籍貫而在外地者互稱老鄉),把實驗1、3、5中出現的群體參照效應和積極偏差稱作老鄉效應。從實驗上述結果中,可以發現一個現象,當被試在外地時對老鄉表現出了群體參照效應,而被試在本地時沒有出現這種效應。換言之,被試只有在外地時才會出現老鄉效應,這與張海鐘和姜永志 (2009)的相關理論研究一致。
當被試在外地時,與參照喜歡的、感覺一般的外省 (市)的群體相比,被試對本省 (市)人參照加工的信息記憶要好得多。筆者認為,被試對本省 (市)人表現出的群體參照效應并不是由喜歡或熟悉所造成。如果老鄉是由喜歡所致,那么被試應該對喜歡的省 (市)的人也表現出群體參照效應;若是由熟悉所致,按照加工深度理論,其他兩種參照加工的成績應該優于本省 (市)人參照加工的成績,但實驗結果并非如此,所以,也不能用熟悉性來解釋老鄉效應。
群體參照效應是一種特殊的自我參照效應 (Johnson et al.,2002),實驗1、3、5中出現的老鄉也可以看做一種特殊的自我參照效應。自我參照效應的元分析(Symons&Johnson,1997)指出,自我參照效應之所以發生,主要是因為自我是一個發展得很完善并經常使用的結構,它能夠促進信息的精細加工 (Brown,Keenan,& Potts,1986;Ganellen & Carrer,1985;Katz,1987) 和組織加工 (Klein&Loftus,1988;Klein,Loftus,& Schell,1994),同時指出自我與他人間的親密程度會影響自我參照的記憶優勢。
為什么被試在外地時對本省 (市)人表現出了老鄉效應,而在本地時沒有出現這種效應。筆者認為,主要是不同的環境引發了被試的認知和情感等方面的變化。被試在外地時,面對陌生的環境與社會群體,彼此間不同的思維方式、行為準則、價值觀念、地方方言、風俗習慣等文化觀念與個體原環境中迥然不同,從而使個體產生了孤獨和不安全感。而正是由于老鄉之間有相似或相同的思維方式、行為準則、價值掛念、地方方言、風俗習慣等文化觀念,才使人倍感親切,在很大程度上滿足了人們對情感歸屬和安全的需要。個體身處異鄉,強烈的老鄉觀念和鄉土意識油然而生,這使得人們在情感上更依賴于老鄉。這種環境中,老鄉對個體而言具有重要的心理意義,作為一種內群體可能被納入到自我概念中。Aron等人 (1991)關于自我擴展模型的研究以及Turner等人 (1994)提出的自我分類理論都說明,對個體重要的他人和內群體包含于自我概念中,而內群體跟自我一樣能夠促進記憶(Johnson et al.,2002)。但是,被試在本地時,生活環境等各方面幾乎沒有發生變化,周圍的熟人也相對比較多,被試沒有背井離鄉之感。人們也很少提到自己是某地方人,本地人這一概念很少能上升到意識層面而被引起注意。環境的變化使得老鄉對個體的重要性發生了改變,所以,被試在外地時出現了老鄉效應。在Yang,Liao和Huang(2008)的實驗中,藏族被試在漢族大學中是少數群體,其少數民族身份具有凸顯性,民族身份的凸顯性促進了內群體信息的記憶,在藏族學校中他們的民族身份不再凸顯,所以,沒有出現群體參照效應;而漢族被試在兩種環境條件下都沒有出現群體參照效應,主要是因為漢族是多數,漢族身份不具有凸顯性,很少能引起人們的注意。
張曙光 (2006)通過對訪談內容進行分析發現,流動在外是個體產生老鄉概念的首要條件。為什么只有流動在外時,才會產生老鄉概念呢?因為唯有離開自己的原籍地或原住地,移居或寄居外地時(尤其是初入異地),有關兩地的風俗習慣、方言俚語、人情風物以及周遭人群的心理社會距離等客體的社會比較過程才更有可能被激活。此時,個體較為敏感的便是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境況,首當其沖的是要與同自己在口音、文化習俗及待人處事的地域特征等方面迥異的陌生人打交道,以求盡快適應異地的生活環境。初入異地,個體與他人共合的心理需求處于主導地位。而在此情景下,個體和外地人迥然有別的反差愈益映襯出其與同籍貫的人們具有更多的社會共同性,一種基于地緣認同的“我們是……”的心理感受便會油然而生,其對老鄉群體的社會認同由此相對凸顯。老鄉之間基于這樣一種群體認同,往往會以誠相待,熱情扶助,為個體更好地適應異地生活提供了必要的情感支持及社會支持。研究者通過被訪者的言談,闡釋了老鄉概念發生的首要條件——流動在外。概而言之,只有流動在外時,基于地緣紐帶的社會認同才會凸顯,來自同一籍貫的人們才有可能自覺歸屬于一個可冠之以“老鄉”的群體 (張曙光,2006)。
楊紅升和黃希庭提出,要考察群體參照效應,重點應將參照某認同群體的加工成績與另一規模相當的非認同群體的加工成績進行比較,而不是比較參照認同群體和參照自我等個體的加工成績。例如,可以對家庭 (Bennett& Sani,2009;Bennett,Allian,Anderson,& Asker,2009;Sani&Bennett,2009),不同的年齡群體或性別群體 (Bennett&Sani,2009;Sani&Bennett,2009)分別進行研究。因此,實驗以被試所歸屬的本省 (市)人作為參照群體,其他省 (市)的人作為對照群體。類似的,由于對參照規模不同的對象進行加工,可能會因為參照對象的具體性不同而混淆了實驗效應 (楊紅升,黃希庭,2007)。因此,實驗把本省或本市人分別作為參照群體進行考察,結果發現,不論群體規模大或是小,當被試在外地時,都出現了老鄉效應,這與Johnson等人 (2002)的研究結果一致。即群體參照效應并非僅僅發生于小群體中,雖然家庭和大學所包含的群體成員的數量相差很大,但被試在這兩種參照條件下,都出現了群體參照效應。
總結這些研究發現,首先,實驗只考察了被試在外省和外市兩種實驗條件,對于縣一級或者更低一層的社區、村落等還沒有進行考察。其次,本實驗中被試在外地時,對與自己同籍貫的人表現出的老鄉效應是否具有一般性,還有待將來的研究。再次,實驗是在一個概括性較高的層面上進行比較,如選取在外省的被試時,只要現所在省份與籍貫省份不同即可,至于被試是南方人、北方人或者其他省份,并沒有做進一步的區分。最后,使用的被試是大學生,這一現象是否可以推廣到其他人群,還有待進一步的探索和研究。
該研究論述的老鄉是指與自己籍貫相同的群體,對部分人而言,出生地、成長地、長期居住地可能與籍貫相同或部分相同,而對于有些人而言,這四個概念所指的地區可能完全不同。未來的研究可以分別探討出生地效應、成長地效應、長期居住地效應以及它們之間、它們與老鄉效應之間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