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蔬菜流通體系的啟示——基于對批發市場與農戶的調研

□ 穆月英

日本蔬菜流通體系的啟示
——基于對批發市場與農戶的調研

□ 穆月英

考察日本蔬菜流通體系后的六點啟示:① 農產品批發市場由公立經營，避免為了謀取私利使流通環節利益過大；② 生產者與批發商是委托關系，他們在產品價格取向上具有一致性；③ 生產者通過農協與批發市場交涉，避免了單個農戶在價格等信息獲取上的限制而造成的利益損失；④ 生產者通過委托運輸公司將農產品運送到批發市場，節約了成本和時間……

穆月英，教授，博士，中國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北京市海淀區清華東路17號，100083，E-mail: yueyingmu@cau.edu.cn

一直以來，日本農產品的市場供應穩定、農產品價格較少出現大幅度波動。這與日本農產品市場建設中的物流、商流的良好運作有著很大關系。日本以農產品《批發市場法》等作為基本的法律基礎，依靠其原有的以中央批發市場為主，地方批發市場以及其他批發市場為輔的交易場所，以農產品競價拍賣等為主要交易方式，對于我國農產品市場流通體系的完善有著重要的借鑒意義。本文基于筆者于2010年8月對日本東京大田批發市場和茨城縣農戶的走訪調研，對日本的蔬菜流通體系進行分析。

1 日本的蔬菜批發市場及其運營

目前，日本農產品的流通市場主要可以分為中央批發市場、地方批發市場以及其他批發市場。中央批發市場是在人口達到20萬以上的城市，經過農林水產大臣批準之后設立的大型批發市場，全日本有90個這樣的大型農產品批發市場，在農產品的流通和消費環節中起著重要的作用；地方批發市場則是達到政府要求的柜臺面積規模以上，所在城市的人口數量在20萬以下的城市，經都道府縣知事批準之后設立的批發市場，這樣的批發市場在日本大約有1000個；而其他批發市場則是達不到一定的規模標準，并不在《批發市場法》管制范圍內的批發市場。

日本蔬菜批發市場的運營是按照《批發市場法》來進行的。在《批發市場法》中，對批發市場內各經營業主有著具體規定。2004年以前的規定是，批發業者一般只能以接受委托銷售的方式開展業務。在《批發市場法》中規定，除去個別例外情況，不允許批發業者從生產者那里進行訂購。也就是說，一般是以接受委托的形式。批發業者的盈利是通過收取手續費獲得的，因此，對批發業者有“手續費商人”的別稱。手續費約占批發業者總收入的80%左右。手續費占賣出商品價格的比率隨地方不同而有差異，2004年以前日本平均水平在7.5%～8.0%。由于產品出售價格越高，批發業者所得利益越大，從這個意義上講，在批發市場內的商品交易中，批發業者與生產者在產品價格上有著一致的目標，即追求以較高價格將蔬菜出售。過去，批發業者收取手續費一直是按固定比率進行的，但從2004年9月開始實施新修訂的《批發市場法》中，將收取手續費的比率改為自由化，即批發業者有了決定手續費比率的自由權；此外，對過去規定的批發業者原則上不可以直接收購商品方面，也作了修訂，生產者和批發業者的選擇范圍擴大了。這樣進一步促進農產品的市場流通，提高流通效率。

在批發市場內，傳統的交易方式是通過拍賣定價。從1999年開始，引入了商議定價交易方式。要實現拍賣，必須具備的一個條件是許多的買方在一定的時間內聚集在一起。在拍賣形態上，有固定拍賣和移動拍賣（穆月英 等，2006）。所謂固定拍賣，就是在拍賣開始前，購買者先去貨物所在場所看貨，然后買賣雙方集中在一個地方對所有貨物進行交易。這樣買賣過程中買賣兩方所處的位置是固定的，一旦買賣成交，發生移動的是物品，這種拍賣方式實行的是樣品交易，這樣可以實現大批量批發交易，此種拍賣方式一般是在中央批發市場被采用，其優點是可以使批發市場內的場所得到立體性利用，在短時間內實現大量交易；其缺點是小商人較難參加，還易導致貨物從中央批發市場轉送到地方批發市場。所謂移動拍賣，即是貨物所在場所是固定的，買賣雙方需要移動到相應的貨物所在的場所，在貨物的周圍，邊看貨邊交易。這種拍賣方式實行的是所有實際物品的交易（而不是樣品交易，這一點也不同于固定拍賣），此種拍賣方式一般是在地方批發市場被采用，其優點是小型商人也較易參加；其缺點是對場所只能平面利用，另外，實行交易所花費的時間較長。在批發市場中，還有一種交易方式是投標。其優點是不需要讓許多買方在一定時間集中到一定場所，也就是說具有較大靈活性，并可以同時對應多數投標。

2 日本蔬菜的流通渠道和流通網絡

2010年8月筆者赴日本東京大田批發市場進行了調研。東京都共有9個中央批發市場，中央批發市場的建立、運營以及設施的管理、業務許可，大部分由東京都政府來進行。大田市場是東京都的中央批發市場，市場上交易的有蔬菜、水果、水產品和花卉。2009年，平均每天交易的蔬菜數量為2397t，水果為881t。大田市場是全日本最大的批發市場，交易數量占到東京都全部中央批發市場合計交易量的42.3%，交易金額的比重為45.2%。圖1表示日本蔬菜流通渠道及流通網絡。

圖1 東京都中央批發市場蔬菜流通系統

首先，生產者的產品通過四種途徑進入批發市場:一是由上市業者（主要是農業協同組合，簡稱農協）以委托的形式從生產者那里購買蔬菜，然后再以委托銷售的形式進入批發市場；二是由產地商人從生產者手里收購，然后由產地商人通過委托銷售的形式進入批發市場；三是由生產者直接委托批發業者；四是批發業者從生產者手中直接收購。目前仍然以第一種途徑為主，也就是說農產品進入批發市場的主要途徑是通過農協等上市業者。從中也體現了農協在日本農產品流通中所發揮的作用。近年來，隨著主產地種植規模的擴大，大型零售店的增加，批發業者直接收購的流通比重在提高。

其次，在蔬菜批發市場內，蔬菜通過批發業者之后，又有兩個去向:一是批發業者通過拍賣或議價形式向中間批發業者出售。二是批發業者通過拍賣或議價形式向買賣參加者出售（日本農業市場學會，1999）。同時，中間批發業者還以商議價格的形式向買賣參加者出售產品。買賣參加者是大型需求者和加工業者等，大型需求者包括:飯店、學校飲食供給中心、賓館、醫院、超市等。買賣參加者還向地方批發市場轉送蔬菜。

此外，中間批發業者是通過議價形式向零售業者和買賣參加者出售。零售業者從批發業者及中間批發業者中購買的蔬菜是以定價的形式直接向消費者出售。

最后，零售業者從中間批發業者購買的蔬菜以定價的交易方式向消費者出售。

在蔬菜的流通中，中央批發市場的功能及效果主要體現為以下幾個方面:一是商品的聚集功能。從國內外大量地多種多樣地將蔬菜集中起來。二是價格形成功能。根據市場供求狀況，在批發市場這一公開場所以公平交易的方式決定市場價格。三是進行公平交易（小林康平 等，1995）。四是結算貨款功能。在當初設立批發市場時，結算貨款是第一目的。五是提供信息功能。《批發市場法》規定，批發市場內，價格要公開（在報紙上及通過農林水產省公開）、進貨量要公開（在市場內的揭示版上公開），為了達到公平性市場競爭，市場內有若干非常細致的市場交易規則。六是衛生管理功能。通過不斷地檢查，對商品的安全性、設備等的衛生性進行管理。七是節約運輸等費用。

3 東京中央批發市場的蔬菜產地來源

圖2是用2009年的數據做成的東京大田批發市場的蔬菜產地來源結構。從圖2可以看出，若按照蔬菜質量看產地來源結構，比重最大的是千葉縣，第二是茨城縣，第三是北海道。若按照蔬菜銷售額的產地來源結構看，比重最大的是茨城縣，第二是千葉縣，第三是北海道。通過調研了解到，過去千葉縣曾經是東京最大的蔬菜產地來源；近年來，茨城縣正在超過千葉縣，成為第一大產地。茨城縣和千葉縣是緊鄰東京的兩個縣，蔬菜生產的條件較好，運輸上也具有地理優勢。北海道雖然距東京較遠，但北海道有著發展農業生產的優良條件，在東京市場上，來自北海道的是一些優勢品種，如馬鈴薯和洋蔥。

圖2 東京中央批發市場的蔬菜產地來源

此外，就所調研的大田批發市場而言，來自茨城縣的蔬菜占到30%，第二大產地來源也是千葉縣，第三大來源是北海道。大田市場的蔬菜，80%在東京周邊銷售，20%銷往其他地區。另外，大田市場上85%的蔬菜對應于超市銷售，2009年時大田批發市場的蔬菜以委托型交易為主，生產者委托批發市場業者進行交易。

為了更好地把握東京主要蔬菜產地的情況，筆者對茨城縣神棲市的蔬菜種植農戶進行了走訪調研（圖3）。

圖3 筆者在茨城縣農戶甜椒大棚調研

調查中了解到，蔬菜主要產地在蔬菜品種上體現為專業化種植和生產，所調研的地區是甜椒專業化種植區，甜椒全部溫室栽培，一年兩茬。一般甜椒種植大戶都會加入設施園藝農協，他們所生產的蔬菜通過農協統一集中上市到東京都中央批發市場，像這種集中統一上市，種植戶可以得到上市獎勵金（占銷售額的1.7%），資金來源于財政。統一集中上市一般到東京的大田市場或筑地市場，設施園藝農協根據當地的市場行情自由選擇，因為兩個批發市場價格有些差異。調查地所在的城市也有地方批發市場，一般小規模蔬菜種植者生產的蔬菜銷往地方批發市場，并且是個體單獨上市。調查農戶認為，訂單農業對于農業生產者來說不如通過農協到批發市場銷售蔬菜，更讓人安心，主要理由是不會有收不回售貨款的風險。像東京大田市場一周會進行兩次的貨款結算。通過調查得知，多年來甜椒的市場價格比較穩定，這樣農民種植蔬菜的市場風險不大。在自然災害等自然風險方面，一般有農業保險作為風險管理的手段。但是蔬菜生產者也因為蔬菜投入費用的加大對蔬菜收益產生了負面影響。

4 日本蔬菜流通的新趨勢

近年來日本蔬菜流通出現了許多新的變化，主要表現在如下幾個方面。

首先，蔬菜的市場外流通在增加。蔬菜的市場外流通也就是不經由批發市場進行流通。從1985年到1999年，各種蔬菜的流通中經由批發市場的流通量占流通總量的比重，蔬菜從87.4%減少到80.3%（日本農林水產省，2001）。2010年走訪調查了解到，目前，65%的蔬菜經由批發市場，35%的蔬菜不經由批發市場?？梢姡毡臼卟说氖袌鐾饬魍ㄔ谠黾?。市場外流通增加的主要原因表現為:一是進口蔬菜的增加。國內生產的蔬菜90%經由批發市場。由于國內生產力下降，進口蔬菜在不斷增加，而進口蔬菜大部分不經由批發市場。二是蔬菜流通渠道的多樣化，比如地產地銷、蔬菜直銷、網絡（IT）交易等流通渠道的出現和增加，也是市場外流通增加的原因。在蔬菜需求方面所出現的大型銷售店及大型消費者的增加，還有消費者需求的多樣化。三是情報信息系統及保鮮技術的發展，因高速運輸網絡的形成所帶來的流通范圍的擴大，種種因素使得日本蔬菜流通發生著新變化。此次的調研中了解到，訂單形式的交易存在一定風險，最多不能超過30%。若超過30%，有風險。

其次，蔬菜的商議定價在增加。過去批發市場上價格的定價和交易主要是通過拍賣進行的。日本1999年開始引入商議定價和交易形式。最初，從平均看，拍賣方式占80%左右，商議定價占20%左右，到2004年，拍賣已經降到50%；2010年的走訪調研了解到，目前，80%是商議定價（20%是訂單）、20%為拍賣交易。這樣保證了蔬菜價格的穩定。通過調研了解到，雖然拍賣交易的份額在減少，但不會被取消，因為拍賣較能反映供需對價格的影響。以拍賣價格為參照，進行商議定價交易。東京大田市場的價格影響全日本。在拍賣之前，會舉行期貨交易。商議定價交易的增加，除了法律的影響之外，還有兩個因素的影響:一是商品可以很好的規格化，在尺寸上可分為大、中、小（L、M、S）三等；在品質上有優、良、中等規格。二是超市在蔬菜流通中的地位提高，促進交易方式的自由化。

5 考察日本蔬菜流通體系得到的啟示

促進我國蔬菜產業發展，需要進一步完善我國蔬菜流通體系（穆月英 等，2010）?？疾烊毡臼卟肆魍w系可以得到以下啟示。

① 農產品批發市場由公立經營，避免為了謀取私人利益流通環節利益過大，造成農產品的終端價格過高，也保證農產品生產者的利益。

② 農業生產者與批發商的委托關系，使得批發商與農業生產者在農產品價格取向上具有一致性。

③ 農業生產者通過農業協同組合與批發市場之間進行交涉交流，避免了一家一戶農戶在價格等信息獲取上的限制而造成的利益損失。

④ 農業生產者通過委托運輸公司將農產品運送到批發市場。一家一戶購買具有空調設備的運輸車在成本上不合算，并且也需要有時間上的花費，所以日本農戶一般委托運輸業者將農產品運送出去。

⑤ 蔬菜生產的專業化水平較高。所調查的幾個村一般都進行某一種蔬菜的專業種植，比如甜椒種植農戶，已經種植甜椒20余年，并且所在的村是甜椒生產的專業村，這樣不僅便于種植技術的掌握和設施設備的配置，而且便于蔬菜的銷售。具有一定規模的蔬菜種植戶，可以將蔬菜銷往大型批發市場，銷售價格也高些，銷路也穩定。

⑥ 中央政府在全國培育蔬菜主產地，目的是為了保障蔬菜的供應。日本農林水產省分品種，甚至分季節，比如夏黃瓜、秋黃瓜等進行主產地的培育和支持。

穆月英，笠原浩三.2006. 日本的蔬菜水果流通及其贏利率的調查研究 . 世界農業，（2）:31-34.

穆月英，趙霞，段碧華，馬驥，喬娟.2010. 北京市蔬菜產業的地位及面臨的問題分析. 中國蔬菜，（21）: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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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08；接受日期:2012-10-30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71073158），現代農業產業技術體系北京市果類蔬菜產業創新團隊項目